任铭浩是刻意避开的,是为避嫌,免得以后落人口实。
她今日的装扮把她的美逐一放大,多看几眼,真让人生出移不开视线想法。
她略施粉黛,把尚有些婴儿肥的清纯很好地衬托出来。鼻子小巧,嘴唇红润饱满,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眼睛。眼睛乌黑透亮,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勾人的无辜与纯真。
当下,她用这双漂亮的眸子时不时偷看自己,眼底存着疑惑,不清楚该不该说出来。
这模样勾得任铭浩心思纷扰,久久难以平静。他低眸抿了抿嘴唇,暗自警示自己,决不能在人前招惹她。
□□跟他又说了会儿话,不知为何话题偏到李欣身上。
他一脸得意地吹嘘,“我就说小妹最厉害,这靴子世子也说过好穿的。”
李欣悦低头摆弄手帕,暗暗竖起耳朵。
任铭浩声音染上几分笑意,“确实好穿,连家父都说难得遇到双舒适的,这几日都在缠着娘,要娘给父亲做双一样的。”
□□接道:“开山始祖就在这里,世子可以问问小妹,回去告知侯夫人。”他转头又问,“要不小妹去一趟,不知道小妹方便吗?”
接下来是殿试,约莫国子监又要忙起来,她们也上不了几天课。
李欣悦想了想,点头答应:“不碍事,我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侯夫人。”
任铭浩嗯了声,看向李欣悦时眸子带上几分暖意,“那我回去告诉娘一声,好叫她不那么头疼。”
后头有人大声喊□□名字,像在找他。他回头应了声,朝任铭浩抱歉,“有相识的人找我,很快回来,世子略坐坐。”
□□去后头,只剩两人安静坐在这里。
任铭浩优雅拿起茶杯,小口饮着,隔着杯沿悄悄望向李欣悦。
当真奇怪,乡试那日她还躲着自己,现在离席也容易,她怎么不跑了?
李欣悦还想着莫如月说的那件事,却不知怎么开口。大哥哥说一切照旧,她可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心里痒痒的,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咬着,非要她把东西挖出来看。
“我听说,是你提议把卷子呈上去,请圣上批阅的?”
任铭浩正小口品茶,冷不防听小姑娘提起这件事,吓了一跳。他把险些噎着自己的茶水咽下去,顿了顿道:“你听谁说的?”
“没谁。”李欣悦摇摇脑袋,两条红丝带跟着一左一右飘起来,晃得任铭浩有两分恍惚。她语气多少带着急切,“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任铭浩目光微沉。她竟然急了!说明带话的人对她来说,必定很重要,李欣悦怕给他和那人惹上麻烦。
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任铭浩没去在意莫如月为什么知道,又为什么告诉李欣悦。他在意的,一直是她对自己的态度。
她见到自己,第一句是问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这件事是真的吗”,更不是闭口不提当作不知道。
可见她是关心他的,在她心里他也是有位置的。
他反而对她展露笑容,轻声安抚:“莫怕,此事处理得很合理,没人会牵涉其中。”他稍稍往她那边倾身,压低声线,“我也一样。”
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李欣悦捂着狂跳不已的心,有点迷糊地想,任铭浩真的对她了如指掌。简单一句话,他就看出本质来。
他这样优秀,待她又十分亲切,为什么会生出一股不安来?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只听少年道:“你怎么苦恼起来?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今日可不许露出这个模样来,仔细被伯父教训。”
李欣悦一惊,连忙伸手去摸,眉毛果然挤在一起。她怕任铭浩察觉什么,匆匆侧头整理表情。
任铭浩坐在椅上,眉眼间没见一丝不耐烦,望着红色带稍稍出神,“我听到传闻,说莫府意属你家二哥哥。”
李欣悦:!!!莫府?是她想的那个莫府吗?!
“你不知道?”
对上那双过于震惊的星眸,任铭浩面上也露出鲜少出现的惊讶。她不是因为猜不透莫如月的举动才苦恼的吗?难道他想错了?那让她烦的到底是什么?
李欣悦愣愣点头,满是疑惑。
“李二兄弟是抓贼时,被家父看上的。那你知道,当时被偷荷包的,就是莫大人嫡女莫如月吗?”任铭浩神色复杂。
李欣悦显然又被惊到了。
她缓了缓,想起那件把她们联系起来的事,声音缓慢,听不去不太自信,“那,赏花会的帖子,就是她请侯夫人给我的?”
任铭浩默默点头。
李欣悦突然觉得事情都串起来了。
怪不得莫如月第一次见她就对她这么照顾!她还以为自己人品大爆发,捡到一个好闺蜜,没想到竟是二哥哥的桃花!
原来小丑竟是自己jpg!
“这件事,没人跟你说过?”任铭浩小心问道。他好像无意中说错话了?
“没有!”李欣悦气鼓鼓瞪他一眼,好像叫她知道是件坏事一样,“每个人都瞒得死死的。连你也不告诉我!”
任铭浩一噎,尴尬摸摸鼻子,“当时两人被编排得厉害,我以为你也会听到些的……”
“我能听到什么呀?”李欣悦哼了一声,神情严肃得仿佛在审问谁一样,“世子莫不是忘了,您可是好好‘叮嘱’过,不能让我听到流言蜚语的?”
整个京城的圈子就那么大,她沾任铭浩的光进了上层贵女圈,怎么可能没人眼红?
再不懂,看齐辛安就知道。
就算她是女主,那群贵女依旧舞到面前来,该给小鞋穿就给小鞋穿,该排挤排挤。怎么可能到她这里,反倒一个人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被人密不透风地护了起来。
仔细想想也是,自她跟任铭浩扯上关系,只接过莫如月的邀请帖。而她每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身旁都有任铭浩陪着。便是贵女们想动她,也得顾忌任铭浩,不敢朝她下手。
气势全无的任铭浩低头认错:“……是我的不对。”
凶名在外的少年微微低下头,以往看不见情绪的狭长眼眸,掺杂着三分忐忑不安,眼睛不断来回扫着,好似一条做错事主动讨好主的人小狗狗。
看任铭浩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人总乐此不疲地逗她了。
他护她是出于好意,如今也知错了,李欣悦不忍继续跟他算账,语气软下来许多:“我也是一时气急,说的糊涂话。世子别放心上。”
他把他们相处的点滴都刻在脑子里,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他深深看她一眼,嘴上说的却是反话:“我们方才有说什么吗?”
李欣悦闻言一愣,对上少年有些痞气的笑容,她忽地明白过来,忍笑应他:“对,我们没说什么。”
她笑起来时,眉毛自然往两边舒展,眼中洋溢着喜悦。乌黑的瞳仁好似一面镜子,任铭浩能清晰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只一个微笑,足以令人陶醉其中。
“在讲什么好笑的事呢?我也来听听。”□□把好友安置好便赶回来。
“没什么。”李欣悦笑着摇头,看向□□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贺礼既已送到,我也该告辞了。二位留步。”任铭浩起身,冷冽的神色同往常无异。
任铭浩从管家那揽下活,原就来堵住小姑娘不让她逃的,眼下她不仅不往后退,还主动亲近他,这比他拿下任何一座城池都激动!
李欣悦任意一个细小举动,都能在他心底搅起风浪。他不敢久留,怕自己过于兴奋,在小姑娘面前毁了印象。
他对她从来都是徐徐诱之。
任铭浩离开后,李欣悦待了一会也走了。
府上没有女主人,李欣悦作为未出嫁的女孩儿,不好出面跟夫人们打交道,招呼女眷成了戴妈妈的主要任务。
她半个月前去赌坊下注,现在大哥哥高中会元,她自然赢了。
十两银子翻三十倍,那可是白花花的三百两呀!她可是一下子就成了个小富婆!
她不敢叫戴妈妈知道这笔钱来源,打算利用这个空隙悄悄去取回来。
“桃红,我让你找的衣服找出来了吗?快来帮我换上。”李欣悦扯下头饰,看了一眼帮自己褪下衣饰的柳青,连忙赶她,“你也去换衣服,这里留桃红就够了。对了,记得把欠条带上。”
“知道了,姑娘。婢子等桃红来了再走。”柳青道。
桃红很快捧着一套衣服进来,手脚利落帮李欣悦换上。
这套衣服是问李德峰借的。
她穿着一裘竹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竹报平安白玉佩,长发全部束起,用一根银簪固定,手里握着鲤鱼跃龙门折扇。面上画了些妆容,显得秀气的五官变得硬朗,周身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姑娘,任三说车子备好了。”小厮装扮的柳青来报。
李欣悦笑得有几分痞气,用扇骨挑起柳青下颚纠正她:“错,是‘公子’才对。”
被姑娘女扮男装戏弄的柳青红了脸,稍稍移开脸:“是公子。”
李欣悦心情非常好,摇着折扇,捏桃红脸颊,一副多情公子的模样,“好好看家,你家公子我去去就回。”
桃红仰着笑脸:“那婢子可就等着公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