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着,陆格看到知柚朝屋内走去,他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也跟着进了公寓。
知柚没开灯,陆格便也就着暗色站在玄关,迟疑片刻后,只往里走了两步。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知柚身上,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进房间,关门。
没有过问,没有动作,知柚不在,他便也直直地立在那里静等。一言不发,一动未动,只是眼神也不曾离开过房间门口。
几分钟后,房门响动,知柚换了套家居服,手肘上抱着陆格的西装外套。与陆格的眼神对上时,知柚脚下的步子似乎停顿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继续迈了步朝陆格走去。
兴许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知柚走向他的时候脚下坚定,但还是紧张得有些冒汗。
陆格身量高且清瘦,黑色的衬衫和西装裤,每一处细节都平整干净,勾勒出他优越修长的身线。他站在那里,尽管看不清神色,给人的逼迫却极强。
那两道深沉的眸光始终落在知柚脸上,随着她的靠近而越来越清晰。
鞋子擦过地板的声音清浅,在黑暗幽静的环境中却觉得更加明显,知柚屏着气,像有鼓锤在心上猛烈敲击。
直到在陆格身前站定,知柚顿了顿,伸手把衣服递给陆格。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动,静默的那几秒钟,无人开口说话。
陆格接过衣服,眼神始终凝着。
他看着知柚扭了头,背对着自己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迟疑了一下,他选择走近。
其实知柚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要和陆格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不明不白从来不是她想要的解决方式。
可显然,陆格并没有给她准备的机会。让他进来,可以说深思熟虑,也可以说一时冲动。
然而无论如何充分的心理预判,都会让她在面对陆格的时候土崩瓦解。
知柚能感觉到自己袖中的手在发抖,大冷天身上还能出层汗。
她不善言辞,坦白对她来说是件很艰难的事。
可是知柚却觉得,好像,可以为了陆格试一试。
只是胸口憋着股气不上不下,知柚几乎无法开口。她捏着手指,突瞥到桌子上的玻璃杯,里面还有半杯已经凉掉的清水。
她没怎么多想,伸手拿过送至唇边,想灌几口。然而手指发颤,差点洒出来。
在即将把水送进口中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下。
陆格在看到知柚拿起杯子时,便迅速移步到她身侧止住她的动作。他皱着眉,可看向知柚时,脸上却全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所覆盖。
掌下温软在发着颤,他能感受到。知柚脸色发白,额头上盖了层细汗,有发丝黏在额角,瞳孔明明颤动着,却还是坚持着看向陆格的眼睛。
心脏仿若被人用匕首剐蹭,四肢百骸都在被剜碎血肉,陆格坐在知柚身侧,手甚至不敢随便触碰她,只觉得如同爆裂般的痛楚在他身上四散。
“陆格…”知柚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说出来的。
“柚柚。”陆格心间绞痛,小心地拉住他的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先一步开口,“昨天,我是去了机场。”
知柚微怔,心口酸得厉害,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因她听到陆格一字一句地和她道来,语调郑重,像是在解释。
“除了孟羽诗外,还有她母亲,她和我妈是朋友。”陆格顿了顿,继续道:“以前在栖坞的时候,为了治好我妈的病,是她介绍了心理医生。”
“她帮过我。”
说到这些陈年的往事时,陆格语气平淡,冷漠到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淡漠,却让知柚更加难过。
“我没和她——”
就在陆格想要继续说的时候,知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陆格…”
知柚直视着陆格,眼眶泛红,“陆格,你听我说…”
嗓眼里的腥咸几乎要泛滥成灾,知柚深吸了口气,手指好几次攥紧又张开,“你不用解释的,我没有不相信你。”
在看到新闻的那一刻,知柚承认自己是难过的,甚至有过那样的误解。但是一时的情绪作祟发酵而出的酸涩,愠怒和苦楚,随着时间的平复会慢慢理智。
在有未婚妻的前提下和别的女人幽会,甚至留宿吗。
如果换一个联姻对象,这事儿或许也不稀奇。
但是陆格,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是知柚对陆格的信赖,不容置疑。
尽管后来亲眼看到了他和孟羽诗的同框出现,知柚仍是相信他的。
只是在那刻,心间翻涌的酸涩和低落难以抹去,隐隐的类似生气的情绪也在慢慢滋生,而且愈加强烈。
明明早就想好不掉眼泪的,可是眼眶里的热意却是控制不住,喉咙发痛,知柚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像网上说的那样。”知柚努力藏着喉咙里的哭腔,认真地说清楚每一个字,“我、我是相信你的陆格。”
“你不用、不用解释我也明白的。”
因为哽咽,知柚嗓间的气不上不下,一句话要分好几段说。
知柚每说一句话,陆格心脏就抽痛一下,近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但是…”知柚抽着肩膀,眼泪终是顺着眼角掉下来,“但是我看到网上那些新闻,我就、我就有点不舒服。”
“不是、我是说——”知柚咽了咽眼泪,根本不知如何叙述清楚。
看到陆格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难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到了现在,知柚还是害怕的,她怕自己的感情给了陆格压力,更怕的是,得到不好的回应。
抽抽噎噎难免吐字不清,知柚怕陆格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两只手急得来回抠动,“我是、我是说我看到消息后,就是——”
“就是,有点难受…”
知柚喘了口气,有点不敢去看陆格,“我、我没有要干预你做什么的意思,我是、我是想——”知柚摇头,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
知柚抽噎着支吾,为自己的词不达意和言辞匮乏而感到万分无助,“我、我好像是有点生气,所以、所以不想理你。”
“我是相信你的,但、但是因为…”
“就是,我现在可能生气了,所、所以就不想理你。”
最直白的词藻,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只为了能让对方明白。
陆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几分钟的,每一秒都像万箭穿心,身上像被撕碎了一样疼。他把知柚抱进自己怀里,手掌抚在她的后颈。
陆格埋头抱着她,直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至极。他垂首到知柚颈侧,呼吸深重,“对不起柚柚,对不起。”
怀抱宽大,熟悉的气息窜如鼻尖,却像是突然戳爆了泪腺,一发不可收拾。
陆格反复道着歉,嗓音沙哑。
知柚被陆格抱着,嘴巴里含含糊糊说不清,只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现、现在可能还是、还是不想理你。”
知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明明陆格都和她讲过原因了,她却还是有点隐隐的憋屈在。
“嗯。”陆格应声,“你打我骂我都行,柚柚别哭了好不好。”
声音哑得几乎没了尾音,像是在恳求。
怀里的人肩膀抖着,陆格抱紧她,手下不敢用力,生怕让她感到一丝的疼痛。
最后知柚已经忘了自己哭了多久,越哭越想哭,直到累到再也没有力气,被陆格抱着趴到他肩头。
她能感觉到陆格抱着自己回了卧室,再往后便是像酩酊大醉者一般再无记忆。
看着知柚睡着,陆格在她床边呆坐了许久。
床上的人尽管在睡梦中好似也并不安稳,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仁,鼻尖都是红的。
陆格自责难忍,为自己的执拗感到厌恶和痛恨。
明明可以更早解释的,他却因为自己那卑劣的心思而拖到了现在。
陆格把手伸过去,在将要触碰到她脸的那一刻又收回了手。
他把被子给知柚压了压,再次看了眼熟睡的知柚后,起身出门。
叶序觉得,如果自己再这样继续半夜突发加班,肯定会减阳寿。
金钱虽香,但没了小命,也实在不经花啊!
陆氏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凌晨快两点还灯火通明。
此刻叶序尽量绷直身体清干困意,维持着相对的清醒坐离陆格几米远的办公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手机,挨着“处理”那几家捏造新闻的媒体。
不是断了他们的投资来源,就是爆出他们公司内部或者高层的丑闻,让他们翻无可翻。
叶序忙得昏天黑地时还在想,谁被他们陆总盯上,那指定玩儿完。
然而在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朝陆格汇报时,原以为可以下班的喜悦却被陆格看过来的眼神生生破灭。
“叶序。”陆格沉声叫他,直让叶序一哆嗦。
“陆、陆总...”
“这次的事没有及时处理,你是不是,想提前退休了?”
陆格面色极度平静,就像是在和叶序认真商量一般。
“不是!”
叶序匆忙回答,他估摸着新闻肯定是让知柚知道了,突然就觉得天灵盖一响,悔不当初!
“陆总!这次是我办事不力!你可以罚我工资!可千万别让我退休啊!”叶序苦着张脸,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见陆格不说话,他又道:“一个月奖金!罚我一个月奖金!”
陆格还是不语。
“三个月!”
仍然沉默。
叶序咬咬牙,有种割自己身上肉的心疼,他喊,“半年!半年总行了吧!”
这次陆格答得极快,“行。”
叶序:“......”
怎么感觉被坑了...
啊啊啊我!的!钱!
凌晨的时候,有条热搜以极快的速度从实时上升榜猛冲到热一。周五的晚上夜猫子不少,看热闹吃瓜的人多,热度高居不下。
热搜词条是这样的#陆氏官博#
只因其在深夜发了条互动微博,是一张图片,文案是这样写的:不要轻易模仿(微笑脸emoji)
图片内容是有人在茶水间的冰箱上贴了一个羽毛状的冰箱贴,只不过样子有点怪。
[番茄炒蛋不吃番茄:贴得太丑了,陆氏的高智商人类翻车现场(狗头)。]
[起司土豆:宝,难怪我觉得怪怪的,你这冰箱贴怎么倒着贴呀,羽根都朝上啦~]
官博回复:
[所以专门发出来告诉大家,千万不能像这样倒贴哦,嘻嘻~]
[蛋卷巧克力:前排课代表申请出战!@孟羽诗不要倒贴!]
[没有香菜的肉夹馍:蛋老师当年退出文坛的时候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葱油拌面:蛋老师什么时候教一下孩子阅读理解?]
[煎饺必须蘸醋:课代表就是比学渣强。]
此博一出,全网哗然。
什么豪门夫妻,合着是一个人的倒贴表演。
人陆总夫妻俩啊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