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天沙江,向北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雁南亭,白舒和董色匆匆告别了商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更新快,无防盗上----*---
入夜的雁南,丝毫未见清冷,街头巷尾,都点着燕国特有的灯笼,热闹的地方,灯火密集,说是亮如白昼,也丝毫不过分,街上行人如织,其中燕国人居多,但也能看到其他国家服饰的人,白舒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和尚。
董色看着满街熟悉的景色,说不出的开心道:“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节,来雁南呢,算算日子,明天正好是上元节,咱们待会儿去雁南楼看看,若是还有空房间,咱们就在那里住下。”
白舒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免不了四处张望,他便任由董色带着,穿过一条条街道,直到最后到了一处小巷子中。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等到了无人深巷,白舒才意识到不对,不解的问董色。
董色脚步不停道:“我身上都是官银,拿着官银在雁南楼用的话,不出片刻,就会有人找上来,万一来了一个经常往返于雁南雁北的管事,认出了我,恐怕就有麻烦了,你和鹭儿在这里等着,我把官银换成散银,去去就回。”
董色说罢,就快步没入幽暗的小巷深处了。
董色去得快,回来也快,没过多久,她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董色晃了晃自己的钱袋,又拍了拍白舒的肩膀道:“走,带你去雁南楼好好的吃上一顿。”
雁南楼位于城中心,八檐角楼,高数十丈,满楼花灯,如鱼龙舞。
经过董色的介绍,白舒才知道,雁南楼分三段,下层相见欢,为风月场所,中层杜康肆,为饮食场所,上层谪仙居,为居住场所。
白舒和董色二人运气好,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还剩下两间空房,且是相邻房间。
解决了住宿问题,奔波了一天的二人终于耐不住腹中的饥饿,点了一大堆吃食,并叫伙计送到房间里来。--*--更新快,无防盗上----*---
谪仙居内,白舒有些愤愤不平的问道:“为什么要送到房间里来吃,而是还送到我的房间来。”
董色却不恼白舒,笑着解释道:“这里不比之前的小地方,我怕有人认出我来,干脆就躲在房间里算了,送到你的房间,晚间我睡觉的时候,就不会闻到饭菜的味道,能休息的更好,长兄如父,白家哥哥,这种小事情,你还要和我争么?”
白舒还要说什么,饭菜却已经相继被端上了桌子,满桌菜香四溢,白舒不禁食指大动,也顾不得和董色拌嘴,对着满桌食物,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扫荡。
董色说的不错,雁南楼的饭菜,的确名不虚传,这些佳肴不会像普通的燕国菜式,显得油腻,反而是鱼肉清烹,小菜淡雅,包括主食和汤类,都透着一股精致,不愧为皇室产业。
董色用玉碗给白舒盛了一碗汤,递给他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白舒接过汤喝了一口,才发现董色吃饭的兴致不是很高,只是将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着白舒吃。
白舒放下碗筷,问道:“你怎么不吃?”
董色看了眼满桌的饭菜道:“这些招牌菜,都是给你点的,这些东西我吃了这么多年,任他好吃,我也早就吃腻了。”
白舒能想象到董色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自然不会像自己一般,平淡无奇。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董色除了抱怨过兰溪寺没有丝毫油水的斋饭之外,不管是喝雪水,还是睡山洞,都毫无怨言,有的时候白舒都受不了了,她却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白舒下意识的打量着董色,才注意到,近月余的奔波,董色的身型比起初见的时候,又瘦了一些,想到这里,白舒柔声道:“你也吃一点儿吧,今天白天,你也没怎么吃东西。”
董色轻道了声嗯,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便不再说话了。
这顿饭吃了很久,等雁南楼的伙计来收拾残局的时候,白舒才意识到,自己再也没办法用你还欠我一顿饭,来打趣董色了,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若真要来形容,那应该是有些怅然若失吧。
伙计将房间收拾干净,退了下去,董色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留在白舒的房间里,倚窗望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火光。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照在董色瘦弱的肩膀上,董色抬起罗袖解开脑后的发带,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便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的肩头。
于是白舒又看见了,那日初见董色时,那一个仙子般的背影。
不食人间之烟火,一拢钟灵之毓秀。
此时此刻,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直到晚风带着寒意吹进了屋子,董色才关上了窗户。她的双眼中有闪过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与此同时,敲门声传了过来。
白舒推开房门,门口站着刚才那位伙计,他手中的木托盘中,放着一把剪刀,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一盆热水的伙计,一块白色的毛巾就搭在水盆边上。
白舒依次接过这两样东西,并低声道谢。
董色早已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中纤尘不染。
“再往北走,认识我的人就多了,我想把头发剪了,至少能让别人第一眼,认不出我。”董色坐在桌子边上,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董色拿起剪刀,递给白舒道:“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白舒没有伸手接剪刀,他望着董色的一头青丝,轻轻摇了摇头。
董色微微叹气,一手拿着剪刀,另一只手掀起了头发,做势要剪。
白舒上前一步,一把夺过董色手中的剪刀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董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皮肤白皙光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绝美的容颜中透着一股骄傲的倔强。
是不是世间所有优秀的女子,都是这般倔强呢?白舒想到了凌问儿,想到了天沙江外,痴女龙璃,还有面前这个闭目在昏黄火光中,等着剪落青丝的少女。
白舒轻轻托起董色的秀发,手指微动,那青如墨染的烦恼丝便飘然落下,烛火摇曳中,这个夜晚都变的忧愁了起来。
这是白舒第一次给凌问儿以外的人剪头发。
终于,白舒勉强为董色剪出了一个过耳短发,他取过铜镜,摆在桌子上,轻声道:“好了。”
董色睁开眼睛,翦水秋瞳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那个初见时长发垂肩的女子,在换了短发之后少了一些柔弱的气息,却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此时的她,像一朵孤傲的野蔷薇,独自盛放,会刺的想伸手采摘她的人,一手淋漓鲜血。
董色放下铜镜,回头对白舒展颜一笑,如同冰雪瓦解,她的声音透着欣喜对白舒道:“我喜欢。”
当董色说她喜欢这头短发的时候,白舒才意识到像董色这样的女孩儿,也许更适合留着短发,因为她现在,生活动荡,生死难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需要一切让自己显得柔弱的东西,或许终有一日,会有一个男人来到她身边,为她遮挡住漫天风雪,而她则会为他重新留起及肩的长发。
但白舒无比清楚,这个男人一定不是自己,因为白舒不具备为她遮挡风雪的能力。
而白舒也在等一个人,他在等一个能将自己领进修行的大门中的人,倘若有朝一日,能像烛祖一般,吞吐天地,那将会是何等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