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雪真的没停,萧雨柔心满意足的住在了天一居里,对于萧雨柔而言,不管多重的病,病入膏肓也无所谓,因为白舒就是苦口良药,虽然尝在嘴里苦的令人备受折磨,但效果却出奇的好。-*---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最初几天萧雨柔基本都没有起床,安安心心的享受着白舒的照顾,等到了后面,她身子好了,就整天被白舒催着好好修行。
白舒已经画了一个多月的月字符,可他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是心烦意乱的,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直到他想明白萧雨柔的事情,他那颗浮躁不安的心才终于稳定了下来,这一道月字符,白舒也隐隐有了几分体悟。
这日雪终于停了,天气一下子暖和了起来,白舒知道,这场雪融尽之后,春天就会如期而至,他将跟随观主,开始一段新的修行。
清早的晨光将山雾驱散,白舒在忘川桃下摆了一张桌子,萧雨柔帮白舒铺开一张纸,纸鸢在一旁磨墨。
三个人的手都是僵硬冰凉,可每个人眼中却都不见什么抵触的情绪。
萧雨柔帮白舒按着纸,她指节发白,按的专注用力。
白舒抬头看了屋前破落的牌匾之上,那近乎剥落的天一二字,目中平添了几分哀伤。
然后白舒执笔,落笔,运笔,行文,收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纸上多了两个字,素昧。
那字大小几乎和牌匾上的天一二字一样。
白访云的桃牌之上,就是一个一字,白舒不喜欢这个一,那是白访云的字,不是他白舒的字,所以今天白舒突然决定,卸下这块旧匾,然后重新去做一块新的。
落笔的前一刻白舒还没有想好写两个什么字,可当那柔软的笔锋触到纸上,白舒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当年白访云对罗诗兰说,要带一个漂亮姐姐回来,做这里的女主人。
可凌问儿与天一居从未相见过,就是素昧平生,素是向来,昧是不了解。
没错,凌问儿对这里没有丝毫的了解,剑宗不差,太虚更是不错,凌问儿没能上莫渊山,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她根本想不到,曾经莫渊山上每一颗树都摇曳着枝叶,满心期盼的等待着她的到来。
白舒陪凌问儿走完了她的下半生,没有人比白舒更了解凌问儿,这一点白舒敢肯定,白访云都比不上自己。
如果可以,白舒想代替凌问儿,给太虚问一声好,至少也要在莫渊山上,留下一点点来自于凌问儿的记号。--**--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我替你见过这座观了,白舒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胸中的情绪再次激荡。
“拿下山去做成匾吧!”白舒递给萧雨柔一把银票,吩咐她道。
萧雨柔没有急着接白舒递过来的东西,转而说道:“用不了这么多。”
白舒笑笑道:“先留着,以后要买的东西还多呢。”
萧雨柔这才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些银票,高高兴兴的准备下山去。
白舒终于想到了一个分散萧雨柔注意力的好办法,就是给萧雨柔找些事情做,等萧雨柔下山做完了匾抱上来,白舒就准备找一门功法给萧雨柔练。
人一旦忙了起来,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别的事情,在未来几个月里面,白舒准备让萧雨柔忙的晕头转向,一见到自己就害怕。
白舒心里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奸计得逞之后的微笑。
白舒给萧雨柔穿了个严严实实的,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萧雨柔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抱起白舒写的字卷,蹦蹦跳跳的就下山去了。
白舒在后面喊道:“小心路滑,给我慢着点儿走!”
“我知道了!”萧雨柔答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白舒这才舒了一口气,倘若白舒让萧雨柔下天一峰,是因为雪停了,那萧雨柔恐怕还要失落一段时间,可如果白舒这样遣萧雨柔下山,让她有去有回,白舒认为,萧雨柔心里至少会好过很多吧。
白舒还在望着山路发愣,纸鸢却拽了拽白舒的袖子。
白舒低头看向纸鸢,纸鸢开口说道:“我想下山去玩儿!”
白舒愣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连话都很少说的小丫头,会跟自己提要求了。
白舒还记得如沐春风阁里面,纸鸢毅然决然放下绾梦的样子,那时候的纸鸢懂事儿的令人心疼,她怕白舒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她怕白舒抛弃她。
可纸鸢现在知道自己是白舒的心肝了,所以她不再害怕,她敢肆无忌惮的提出任何要求。
白舒揉了揉纸鸢的头发,说道:“好,去找红豆还是柔嘉?”
纸鸢摇了摇头说道:“去看叶姐姐!”
白舒有些莫名其妙!
另外一边,萧雨柔刚下天一峰,她低着头小跑着,踩着刚刚被人请扫出来,略带湿润的石板上,整个人都宛如雀跃,却一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萧雨柔皱着眉抬起头来,刚要破口大骂,见到那人的脸,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往旁边跨了一步,就要离开。
那人却拉住萧雨柔道:“怎么,和你师兄一起住了几天,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萧雨柔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没有说话。
萧半山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呵斥道:“别和我装模作样,你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是说不出话的病人,你刚才甚至差点儿把我撞倒!”
萧雨柔一脸的无奈,还是没有说话。
“跟我回去吧!”萧半山拉住萧雨柔的胳膊,准备往回走。
萧雨柔却愁眉苦脸的甩开了萧半山的手道:“我还有事情,要下山一趟。”
萧雨柔说完就落荒而逃了,对于她来讲,在重病的时候跑到天一峰上去和白舒住了好几天,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情。
只不过这场雪停了之后,她却没有脸面面对那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萧半山喊了萧雨柔好几句,都没喊住她,直到萧半山被另外一个人喊住。
“师父,这大清早的,您在这里做什么?”
萧半山回身,看见白舒牵着纸鸢的手,两个人都穿的厚厚的,不像是修炼中人,反而像是凡夫俗子。
这一刻二人的亲昵和身上的烟火气息刺痛了萧半山。
白舒和纸鸢宛若父女,感情却一直都是这样好,可他呢?他作为父亲,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才像白舒和纸鸢这样,和萧雨柔一样的亲昵。
萧雨柔上天一峰的这几天,不管雪下的多大,雪积的多深,萧半山都会来天一峰下面转上一圈。
他很多年没上过天一峰了,可就在这几天,萧半山甚至生出了上天一峰看一看,萧雨柔的病究竟好了没好的念头。
“师父?”见萧半山不说话,白舒跟着又问了一句。
萧半山这才回过神来道:“碰巧路过,你们这是?”
白舒笑道:“纸鸢吵着要去看桃主,我带她过去转一圈。”
萧半山沉默的点了点头,给白舒让出了位置道:“你们快去吧,注意路上湿滑。”
白舒恭恭敬敬的道:“最近融雪,天气更冷,您和师娘可要注意身子,我带纸鸢先走了,过几天再去开阳宫看您。”
萧半山见白舒谦逊有礼的样子,再想起白舒在四派论道的时候桀骜不驯的模样,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白舒?
有的时候萧半山甚至觉得,白舒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尽管他目光中满是敬重和爱戴。
“舒儿…”
“嗯?”白舒回过了头道:“师父您吩咐。”
萧半山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道:“有时间多来开阳宫待一会儿,别窝在天一峰上了。”萧半山本来是想问问萧雨柔的动向,可话到了嘴边,萧半山却没说出来。
白舒笑了笑道:“是徒儿的过失,以后得空就去。”
萧半山这才摆了摆手,让白舒离去。
临崖小筑的山路一直无人打扫,白舒让纸鸢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路蹚着雪走上去的。
山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小筑门口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不像是特意清扫出来的,倒像是有一个人,每天往返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回,而踩出来的一条路。
路的尽头,通往山崖,山崖之上站着一个人。
山风时常呼啸,崖口积不起雪,所以这里反而是临崖小筑之上,最空旷的地方。
山风不知疲倦的吹着,将那人的红衣吹起,飘飘作响,叶桃凌手握长剑,保持着一个出剑的姿势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在剑宗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孤孤单单的,在如故崖上吹着海风,到了今天,她在太虚观之中,她依旧如此。
白舒懂得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可白舒却没有把叶桃凌从那悬崖边上拉下来的勇气。
不知道是为什么,白舒心中没有根据的认为,叶桃凌和自己一样,心中满是执念,而且叶桃凌心中的执念,要比自己的还深。
因为白舒时常被其他事物所羁绊,而叶桃凌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没有任何人,能走进那个世界,触到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叶姐姐!”纸鸢怯怯的喊了一声。
叶桃凌骤然放下了剑,回过了头来,她鼻尖挂着一颗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