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等人进入华都皇宫的时候,天色几乎彻底暗了下来,四处的宫灯也才刚刚亮起。dizhu.org不同于其他古建筑,华都皇宫地势高低起伏有致,宫门便是最低洼处,是以抬眼看过去,本来一片黑蒙蒙的宫殿,就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迅速被点亮了起来,一直明艳到晃人眼目。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皇宫就彻底明亮了起来,众人宛若置身于梦幻之中,眼前那些华美的闪着珠光宝气的亭台楼阁,都在荧黄色宫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如同隐藏在黑夜之中的珍贵宝藏。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传来了阵阵罄钟之声,刹那间响成一片,不绝于耳。于是白舒便在这一刻亲自领略了,南华国太平盛世的缩影。
“再耽误下去可就误了时辰,诸位不如等到了月门,再去仔细观瞧。”引路的侍人低声说着,催促着白舒等人离开。可就连常年处在宫里的他,见到此情此景,声音都会不自觉的轻上几分,似乎是怕打扰到了眼前景色的宁静。
白舒轻嗯了一声,见萧雨柔还在发呆,便催促道:“走了师妹。”
萧雨柔转过眸来,目中还有迷离之色,白舒却只觉得这目光无比熟悉,曾几何时,萧雨柔也是这般痴迷望着白舒,只不过再后来,这目光消失不见,全部变成了痛苦而已。
一路往皇宫深处走去,太虚观一行人都是气宇轩航,气度不凡,走在一处更是显眼。一同参加中秋晚宴的华国百官在见到白舒一行人之后,都忍不住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从来没见过太虚弟子一般。
白舒便疑惑不解道:“为什么咱们走在宫里,众人连路都不看,只看我们呢?”
许劫朗声笑道:“因为星院的原因,华国皇室要想修行,都不会考虑太虚观,所以咱们本来就和这儿没什么交情,估计咱们就是近百年来,第一批进华都皇宫的太虚观弟子吧。”
白舒听了许劫的解释,心里更觉得奇怪,但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秋晚宴所在的华清殿,再说这种事情,被外人听去总归是不妥,白舒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萧雨柔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舒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这一刻白舒才知道,原来自己和萧雨柔如此熟络,甚至熟络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只是一个眼神,萧雨柔就可以完全心领神会。---
进入华清殿白舒才发现,这虽然不是议论朝政的正殿,可这偏殿的面积却大的吓人,从门口进来,要走到偏殿尽头,足足花了众人一炷香的功夫。
白舒等人来的较晚,是以他们到达华清殿的时候,多半官员都以落座,除了朝廷官员以外,还有许多未着官服的人,也不知道都是什么身份,但能来参加晚宴的,自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白舒等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华帝的下手,可以看得出来,华帝也是极为重视这次太虚观弟子以柔嘉和复堂的师门长辈的身份受邀前来的事情的,一般来讲这种座位,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落座。
白舒一行人都是修行中人,对于世俗的尊卑观念早已经淡到了极点,是以也没怎么在意,就随随便便的坐了下来,低声的交谈着,分享着这一路走来,对于华都王宫的印象。
他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刚入宫门是那种灯火像是一张大网被点燃一样的视觉盛宴,见过了这一幕白舒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叶桃凌看见洛凡给他点亮的那六十四盏灯之后,会对那一幕念念不忘了。
萧雨柔提议道:“咱们回去也可以试试联络好七脉的所有弟子,就以焰火为号,赶在同一时刻掌灯!”
白舒咂咂嘴道:“傻丫头,莫渊山那么大,山上又是层林叠嶂,就算你叫他们同一时刻掌灯,除了你眼前那一片地方,旁的灯火你可还看的见么?”
萧雨柔吐了吐舌头,心知自己又是想当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事情的可行性,只好悻悻作罢。
张敏也是笑道:“白师弟说的是啊,咱们自古都讲究的是含蓄美,就像你一进入什么院落,都会先看到屏风和怪石,却从没有一览无遗的时候,而咱们太虚观的很多布置,更是和天罡北斗,五行八卦有关,可是复杂呢。”
白舒认同的道:“可不是么?哪里像这皇宫,整体布局和设置,就是以开阔为主,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华国建筑的高贵和气派,而咱们一路走来再细细观瞧,亭台楼阁,山水鱼石,无一不精致,又在细节把握上,完胜于其他几国。”
白舒微微摇头感叹道:“若说咱们莫渊山是洞天福地,那这华王宫,绝对称得上是盛世繁华了!”
众人虽然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但声音压的很低,他们身处于华清殿最前面,备受瞩目,却全都泰然自若,不见丝毫局促。谈笑风生间,华清殿之中忽然响起了乐声,正座前的薄纱一荡,朦胧的人影一闪而过,白舒心里便清楚,是华帝到了。
华清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白舒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片刻之后,那纱帘后面又有人影闪动,旁人不敢抬头观瞧,白舒却是不怕的。
他仰着头仔细凝视着,试图看清楚纱帘遮挡之下的,华帝的真容。下一刻白舒就笑了出来,因为他望见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不用多想白舒就知道,是柔嘉和复堂也到了,他们二人离开陵武城时日可不算短,华帝肯定是想他们的紧,回到陵武城这几天,自然也是去哪里都要带在身边。
白舒正在笑间,忽然感觉到眼角一阵光怪陆离,他偏头望去,只见华清殿对面的木质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撤了下去,清风和明月便在一瞬间充满了华清殿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精妙绝伦的设计,白舒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可华都皇宫却已经将之付诸于现实了。
白舒逆着清亮的月光望去,极目远眺,只见华清殿外,远处有一片高崖,崖口有一扇巨大的拱形石门,从众人这个角度看过去,中秋佳节的明月,就落在石门之中。
这时白舒又想起之前刚入皇宫时,那侍从催促时曾说到的,要想欣赏风景,不若等到了月门再看。当时白舒不清楚月门是何景致,可到了现在,白舒终于恍然大悟。
众人愣神间,白舒对面靠近月门的那一侧,依次走上来许多侍从,将一个个烧的通红的火炉端了上来。白舒暗暗点头,他对面的人都坐在风口,若是没有任何可供取暖的东西,那这一场中秋晚宴可不太好过。
这时候白舒已经暗暗对华帝生出了几分好感,因为太虚观一行人的位置从任何角度来讲,都是最好的位置。
就在侍从往华清殿中搬火炉的时候,白舒忽然注意到,自己对面有一名男子,还没有开宴,就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伏在案上呼呼大睡起来,端得是放荡不羁。他身后一并摆了两个火炉,显然是有人特意观照,倒不像是简单人物。
白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卓案前的酒壶,腹中酒虫一动,旋即白舒摇了摇头,暗暗打消了喝酒的念头。
白舒最初是不喜欢喝酒的,他总觉得喝酒只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可随着白舒喝酒次数多了以后,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只不过像白舒这种心里面藏了太多秘密的人,他永远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喝的酩酊大醉,就连说梦话也要克制自己,所以这一刻白舒是羡慕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的。
至少他可以毫无顾忌的醉酒,身边还有两个火炉,这说明不管他沉沦或是堕落,身边也总有关心着他的人。而这种默默的关心,在白舒眼里有时候甚至胜过流于表面的温情。
白舒这时候想到了叶桃凌的那一盆向日葵,永远面向着阳光,就算是在黑夜之中,也会默默的坚持。就像叶桃凌对白舒的好一样,她永远对白舒最好,却很少真的将这份好直接展现给白舒看。
就在白舒胡思乱想间,他忽然瞥见华清殿外走进来一个中年胖子,那人靠着门口就坐了下来。白舒万没想到,这种宴会也会有人误了时辰,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中年胖子自己还认识,他正是那天白舒在荔香院门口遇到的那位万贯行路商。
白舒在这座位上坐了半响,也不见什么乐舞,正觉得无趣,心里又惦念那万贯行路商的风趣,顿时就坐不住了,和罗诗兰招呼了一声,就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向着华清殿门口走去。
华帝落座,中秋晚宴已经算是正式开始,那中年胖子误了时辰已经是极大的荒谬,而白舒这种看起来是要抬屁股就要走人的,就更加惹眼了。
华清殿内议论纷纷,刚才白舒坐在太虚观弟子之中还不是如何显眼,此刻他一站起来,众人交换了眼神,耳语几句,便谁都清楚,他就是近期名声鹊起的那位太虚观的道法天才白舒。
随着白舒的起身,纱帘之后柔嘉和复堂的影子也是一晃,二人贴着纱帘,柔嘉只听见复堂低声说道:“先生他不知道怎么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