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拿了东西去陆村长家,陆村长还是和往常一样悠悠闲闲煮着味道浓郁的茶水,在堂屋拿着本封面不大新的书看着。
“村长爷爷。”
“陆爷爷。”
陆芸花和卓仪一一对村长行了礼,陆村长放下书摆摆手叫他们在一旁坐,他看着这对他心里再相配不过的新人携手而来,胡子忍不住翘了翘,慈祥问道:“这是你们新婚后第一次一起来我这,一切可都好?”
“劳烦村长爷爷挂心。”卓仪拱拱手,眼睛看向陆芸花。
陆芸花把篮子放在陆村长面前的桌子上,收到他的眼神后笑着接话:“一切都好,这婚事可多亏了您操心,今日才来拜见是我们的不是。”
其实在正常不过,粗略一算成亲到现在不过几天,这个时间再来感谢陆村长并不算失礼。
“哎。”陆村长面上笑容更深,又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你们两过得好便叫我高兴,老头子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忙,给你们这对新人出出力可叫我忙起来也高兴!”
“劳烦您了。”卓仪诚恳的再次道谢。
他和陆芸花,尤其是他非常感激陆村长,且不说他在这无长辈亲友,婚前诸多事情都是陆村长操心帮着他办下来的,就说陆村长在他想隐居又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伸出援手还帮着他隐藏消息这一点就叫卓仪一直把这恩情放在心里了。
陆村长唇边的笑意逐渐蔓延至眼角,他明白卓仪在说什么,所以他这次只是缓缓点点头算是收下了他的感谢。
“你们过得好我也高兴。”陆村长提起话头询问道:“不过这会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哎呀,这一说都叫我忘了。”陆芸花佯装懊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唇角带笑把桌上的篮子推到陆村长面前:“村长爷爷,你看看这是什么?”
“哦?是什么?”陆村长极为配合地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就见里面是四个罐子,他疑惑地依次揭开罐子的盖子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两个罐子里是微黄色凝固的油脂,闻着不像平常荤油的味道,但是陆村长毕竟见识广,就算自从牙齿不好以后再没有吃过牛肉,还是想了一下就认出来这是牛油。
另外两个罐子里是红红的粉末,揭开盖子瞬间便有股子呛人的味道扑出来,陆村长倒是没有和前头白巡一样想到“暗器”之类的方面去,他和神医谷的柏神医年岁差不多故而是不错的朋友,所以也知晓“红果”这东西是可以吃的,还有驱寒的作用。
不过这……为何要送来牛油和红果粉末?
“芸花这是又拿来了什么好吃的?”陆村长猜这应当也是吃食,笑眯眯问陆芸花。
陆芸花一看篮子里四个罐子,又拍拍额头,先是道了个歉:“刚刚急着叫陆爷爷惊喜一番,倒是忘了里面还有两个给秦婶的罐子……阿卓怎么不提醒提醒我?”
她说到后面有点嗔怪瞧一眼卓仪,一路上提着篮子的卓仪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他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和陆爷爷说一声以后再拿出来就好。
“哈哈哈,无妨、无妨!”陆村长含笑看一眼没说话的卓仪,接着爽朗大笑,口中开玩笑道:“好在是给我,若是给旁人送礼可不能这样!”
“确是如此!”陆芸花也跟着开起玩笑:“阿卓的婚事都是您帮着办的,您怎么也算是我们正经亲戚了,若不是给您送,还得忍着心疼再回去取两罐子给秦婶。”
“你啊……”陆村长被她话语中的亲昵逗得心情极好,也知晓她不是那种小气人,也就开开玩笑叫他高兴,心里确实很是高兴,面上却好似无奈一般摇摇头。
“说回正经的。”陆芸花从篮子里取出来两个罐子细细解释:“这个是牛油,这个是辣椒面,吃的时候舀出来些牛油烧热,把一顿要吃的辣椒面放在碗里,这油要烧到冒烟,这时候长勺舀出来离火空一空,叫它不要太热。”
“泼的时候一定记得边泼油边拿着筷子搅动,把辣椒面里面的温度散出去才好。”
陆芸花给陆村长讲了些油泼辣子要注意的要点,陆村长妻子去世后他也是做了一段时间饭的,等陆双学着做饭后把厨房接手过去、他年纪也大了才没有再进厨房,故而对做饭也很了解。
“这‘辣椒面’用油泼了要怎么吃?”陆村长从善如流,跟着改口叫“辣椒”。
陆芸花笑着说:“用来吃手擀面再好不过!面早早切出来就不好了,所以我们先来送这辣椒面和牛油,等等阿卓再把切好的面送过来。”
主要还是陆芸花想早些过来问一问大夫的事情,可若是问完再送东西就有种“送东西都是为了感谢您和我说大夫的事”的意思,总和现在他们想“谢谢陆村长待他们这样好”的心情不太相同。
至于说为什么要这样细细说油泼辣子的做法,因为油泼辣子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很多时候自己做油泼辣子,辣椒面少些的时候还好,辣椒面多了就会糊掉发苦,还有时候会出现油不热,泼出来的辣椒吃着不香等等问题。
“等着辣椒面泼好了再放盐,这时候可千万别尝咸淡,不然舌头都能叫烫掉!”陆芸花说着又急急补充一句,盐什么时候放倒是无妨,只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尝味道……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哦……”陆村长揶揄瞧她一眼,显然是听出点什么,很明白了。
陆芸花看这会儿不仅连陆村长是这个表情,就连卓仪也微微翘起唇角,抑制着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好吧好吧……
陆芸花心里默默想:“这事情本身没什么好笑,倒是我刚刚急着说这话的样子挺叫人发笑的,也不能怪他们笑我……”
卓仪手指微拢,食指指节抵着鼻子轻轻咳了咳,收住笑意严肃了表情对陆村长说起了正事:“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哦?”陆村长看两人都收去笑意也跟着端正表情:“什么事?”
“我们这次还为了我阿娘的大夫而来。”陆芸花刚刚翘起的嘴角也抿直了,说起这事情显得有点焦躁起来:“阿卓一位唤作白巡的朋友家里有水道上的生意,得了消息说陛下找来治疗我阿娘的大夫因为有县城出现疫病转道去那边了,我想问问这事……村长爷爷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陆村长真没听说这事情,但他当然认识白巡,深知白巡身后的“小生意”是什么样的,故而很相信白巡的消息,于是说:“我还没得到消息,可是阿巡这孩子我也认识,他说的话大多是真的。”
他看陆芸花的面上有些苍白,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焦虑,还是转言安慰道:“我要是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同你说,也不要太过心急,陛下应当会派遣新的大夫过来,至多迟上一两个月罢。”
“……嗯。”陆芸花对着面带关心的两人勉强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安和焦虑,她不是不相信白巡,可依旧抱着点‘白巡消息是不是不准’的期望,现在陆村长这里也是同样的话倒是一下把她心中一点点期望也打碎了。
“不过……”陆村长看她面色还是不好,好像很想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也知道刚刚那样口头安慰没什么用处,想了又想才记起之前同好友通信的时候说他的小友、那位颇有名气的“黄娘子”正在一路行医,往他们这边过来。
黄娘子的医术自然没的说,不如想办法找找她,反正她也是阿卓的好友。
“我知晓一位医术很是高超的黄姓游医正巧往我们这边过来,若是找到她可以请她给你阿娘看看。”他说着又看向卓仪补充一句:“她还是阿卓的友人,请她来也好说话些。”
卓仪听到黄姓神医的时候就有点吃惊,上次他又寄给柏神医请他来给余氏治病的的信还没有得到回复,应当是又出去寻药草了,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朋友正往这边过来。只是他这位朋友喜欢四处行医,旁人要找她很难,故而卓仪也不能承诺能寻到她再请她过来。
“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陆芸花眼睛中满满的期许叫卓仪忍不住微微避开一些眼神,低了低头带着歉意说:“她从未和我说过这事情,我上次联系她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再者她四处游医,想找她实在不容易。”
“不过可以拜托一下阿巡。”卓仪实在不忍心叫陆芸花又失望,沉思一下说道:“来这边总是会走水路的,阿巡找起来更快些。”
“好。”有希望总比干等着强,陆芸花脸色变得好些了,看气氛被她搞得有点沉郁,还打起精神又开了个玩笑:“若是阿巡帮了这个忙我便算是又欠了他的人情了,烤猪肘还没还清,不知道这次要拿什么还才好。”
陆芸花想起早上端着牛油渣“卡嚓卡嚓”吃个不停的白巡,笑说:“不知道要是我炸东西送他行不行?这荤油炸着不好吃,还得想办法用黄豆榨些油才行……”
“等等,芸花你刚刚说黄豆榨油?”陆村长本看着事情发展不错,端起茶杯准备喝两口水,才低下头就听见陆芸花平淡地说出来这么叫人震惊的话,嘴巴差点叫茶水烫出个泡。
陆村长狼狈捂着嘴巴,茶水都弄到身上了,卓仪和陆芸花急忙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他伸手拒绝,他顾不上衣裳上的茶渍,呼了两口气急急问:“呼……你、你刚刚说的什么‘黄豆榨油’?”
“对……”陆芸花有点被他这样急迫又震惊的样子吓到,她心里很是茫然,这世界都有石磨研磨的技术了……她一直以为只是她现在处在国家比较偏僻的地方才会看不见豆油,现在看年轻时候出去游历过的陆村长和才从别的地方定居在此的卓仪这样算是很有见识的人们都很吃惊的样子……难不成这里没有黄豆榨油这做法?
问题现在她是一个土生土长、最多只去过县里的女子,若是问她“你怎么知道的黄豆可以榨油”,这要她怎么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