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的这三天, 压根就没休息好。
先是马家父子来了,这些是四爷应酬的。桐桐在里面躺着呢,只不过孩子睡着之后四爷给抱出去叫见了。
血缘关系这个东西, 怎么说呢?许是就是不一样吧。马荣广不提孩子姓什么叫什么, 但却准备了许多东西。这东西吴云觉得都不敢在医院这个地方放,就是家里吧, 没有保险柜只怕都不行。这才出生的孩子, 给孩子送来了一个小小的发冠,上面嵌着钻石,能闪瞎人的眼睛。手上的手链脚上的脚链都是各种宝石的, 还有一个羊脂玉的像是古董的小小的佛像挂坠。东西都不大, 小小个的,可这玩意的价值, 真就是一个工薪阶层一个家庭一辈子的收入,都买不来这玩意。
马向东都是买的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反正世面上能买到的婴儿用品,这里面几乎都有。而马向南呢, 送的都是金货。
这玩意怎么弄,感觉放好家里都不能放心。
这父子三人没多呆, 两小时,看了孩子,这就走了。
他们多聪明呀,白女士怕是真没工夫管其他的事了。因为从她进入实验室起, 马荣广会更加体贴她,而这哥俩呢, 也会更尊重她。这对人家有什么坏处呢?只是态度上稍微做出调整,一是能解除白女士这个时不时闹腾引来的麻烦。二是不管出什么成果, 总归不是无用的。
而白女士呢,丈夫的温柔体贴,继子的足够尊重,又在为了帮儿子和媳妇解决问题整天忙忙碌碌,将来挣来的钱不都是孙女的吗?她所渴望的一切,在她想来,都是满足了的。而她又做的是她拿手的、喜欢的事,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吴云问说,“不会再猛不丁的冒出来吧?”不会!不断的给她扔点新课题,她就彻底被绊住了。
吴云心里叹气,白女士得到的,都是假象。一个那么富有的人,一个可以肆意挥霍享受余生的人,却生生就陷在虚妄的泡沫里。等真的到老的那一天,发现身边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回头想这一生,她会后悔吗?会的!自己是体会过一个人的孤寂的。一个人沉浸在无边的黑夜里是害怕,一个人穿行在喧闹的街市,一颗心无所寄托,这种感觉比夜里的恐惧更可怕。全世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跟她有牵挂的,那么,这个世界对她还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了!她是生生把她自己个的路越走越窄了。
送走这父子三个,剩下就是四爷单位上的同事,林雨桐认识的小区里的家属们,还有肖宝怡和齐林陆海洋他们。喧喧嚷嚷的,哪怕不都会进来看孩子,可外间的人也没间断过。林雨桐又在回复电话问候,真就是忙了三天,真得出院了。在医院并不会比家里休息的更好。
这要出院了,要办出生证明了,这才说给孩子取名吧。
桐桐还是把取名权给了吴云,吴云愣了一下,问说,“真叫我取名呀?”
吴云就看睡着的外孙女,孩子长的白生生的,眼睫毛长的呀,就那么翘着,嘴角一勾,无意识的笑那么一下,真是爱死个人了。本来都想好了,女孩就叫吴音的,可是吴音,带着一股子甜和软。姑娘家又甜又软,当然是可爱了。可回头又想,姑娘家成了桐桐这样,才叫人放心呀!谁也别想欺负了的,得给孩子取个硬一点的名字才行。
她就把之前想着的说了,“……吴音就算了吧……想用硬气一些的名字……”想用给男孩预备的名字,“吴越怎么样?”
四爷和桐桐都点头说好,然后四爷去给孩子办了出生证明回来,吴云一看,名字是——吴钺。
斧钺钩叉的钺?不是,哪怕不是超越的越,咱换个山岳的岳是不是也能好点?
四爷和桐桐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字,她强调得硬气一点,那哪有比这个钺更硬气的名字?
桐桐看她这样,问说,“不对吗?”
吴云:“……对!吴钺,好听。我就是……就是想着,这将来要是生了老二,老二要是个小子,该叫什么呢?总不能叫吴钩吧。”
桐桐就笑,“您真是的!逗什么闷子呀?这个都没养明白呢,还想着老二呢。”
真就住了三天,就能出院了。苏荷到现在还没出院呢,下楼的时候碰见忙的不知道几天没洗洗的汪工,胡子拉碴的,只打了个招呼就忙去了,苏荷这边有些产妇的并发症,孩子那边照了蓝光黄疸暂时也没下去。顾了这头顾那头,大男人没弄过孩子,刚生下的孩子一会子尿了一会子要吃,两三个小时起一次,能不熬人吗?
回家来,刘姐把家都收拾好了。从京城请来的俩月嫂也到位了,人是四爷叫马向南帮着找的,价格贵是真的,但相对专业,也不会多嘴多舌,这是签好协议的。以后出门去也不能把在这边帮忙过的事拿出去乱说。
林雨桐低声跟刘姐道,“家里的采买您负责吧,他们中一个人打扫做饭,一个人专门照看孩子。打扫和做饭有哪做的不对,您提点着些。孩子那边,我要是上班去了,就得您跟我妈看着。两人换班睡个觉。”
成!本来就有保姆房,之前放着一个单人床,现在添一张架子床,就都能住的下了。估计是得用一年的,这不是长期干的人。刘姐本来还心说,这么下去怕是咱这不专业的不好干了,结果却并不是,桐桐和小金明显对外头雇来的不信任。
也不是不信任,不过是这么着能叫刘姐心里自在些。以后确实是得常用刘姐,那就需要安抚她。安抚完了,桐桐又给雇佣的两人分工,谁看着孩子,谁日常做饭,别这个接手那个接手的,有事了相互推诿。
回家来之后,小区里来看望孩子的人多了,就会发现母女两个,有四个人伺候。
同一天结婚,差不多的时间生孩子,对吧?搁在谁心理都有点不太平衡。自家累的吼吼的,半夜起来给孩子喂奶,身边的人睡的跟死过去一样,哪怕有老人帮着带,可看看家里是什么环境呢?孩子的尿不湿换下来堆满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扔。老人把各种东西乱放,冰箱是只往里塞,半点也不规整。厨房里的碗先泡着,顾了孩子,到了做饭的时候才洗上一顿泡着的碗。脏衣服是沙发上、椅子背上,到处的乱放。放眼过去,一片狼藉。
本就情绪更容易敏感的,再一看这个情形,谁能有好脾气!
一楼那家的孩子才一个多月,最近天天的,一到晚上,两口子就干仗。他媳妇在群里诉苦,说是生个娃才知道嫁的这人是人是鬼。咋说呢?生孩子就是这样,没有那么两年乱劲,都不算是养娃。除非你有足够雄厚的财力支持,否则谁家都一样。
估计是被媳妇吵吵的怕了,烦了,结果上门来,打听说,月嫂是哪请的,家里也想请。当地的月嫂一个月得八千多,而且人家是事先说好的,上门只照看孩子,家里的家务一盖不管。按时按点吃饭,吃饭的时候得有人能腾开手帮着带孩子。而且一周得休息一天,否则不干。花那么些钱,还不知道干的好坏呢,就提这么多要求,心里就觉得不行。试用了两天之后,反倒是被月嫂弄的一肚子火气。说是你家的床不行,你家这个灯不行,半夜得弄孩子,不能太亮,也不能太暗。感觉跟请了个祖宗似得,并没有叫宝妈彻底的解放出来。
听说这边的月嫂好,就找来了。但自家这月嫂,价钱是相当美丽,全年无休,但一年下来一个人五十万。
当时人家没言语,可没两天,楼下确实有了一个月嫂。自家这月嫂说,“见过,不是一家公司的,但是一起培训的时候见过。”
林雨桐赶紧道,“只假装没认出来,也别跟谁言语。”
一年五十万,那小伙子一个销售部门的后勤副科长,他的经济实力没那么强。这边的户型大,他能分到这边,是他们后勤上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这才分上的。可不是贡献大才分下来的!销售部门是挣钱,但得看具体的。搞业务的,那是真有钱,这种保姆是真雇的起。但一个做后勤的,你哪来那么多钱?这要是叫谁知道了,能不向上反映吗?
结果请了保姆才不到一周,韦志同上门了,是给孩子送满月礼的,“孩子满月礼的时候,我怕是在京城,一直也没请过假,这次想请一个月的假……”
“不用!一家一家的添孩子,徐徐嘛,就觉得老没怀上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呀!想去医院查吧,一般的医院又怕不能给她保密。我就想着,算了,请一个月的假,回京城找她信得过的医院瞧瞧……”
可这家伙分明就是嗅觉灵敏,怕是他们部门有一次大动吧。于是,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躲出去避嫌去了。
本来林雨桐还想着这个玩意跟自家没啥关系吧,可就在孩子过了满月,四爷去培训之后的半个月,这事好像跟自家有了一点关系。
因着家里有孩子呢,按照规定四爷培训前两个月,一直就该在京城的。可家里有孩子呀,四爷一般是周五下午赶最后一班飞机,晚上就回家了。星期天晚上的最后一班飞机又飞京城,在家呆两天心里都安稳。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像是王弼这些偶尔会过来,设计进入最后的外观设计阶段,四爷有意往下分一分,都沾点功劳嘛。他平时又不在,隔着电话沟通总不方便。那就来家里说是一样的。于是,四爷越发有回来的必要了。
但是这有一个问题,就是以个人的名义订机票,没有那么刚好那么准的。有时候你这就买不到。为了不耽搁时间,要正好都是这俩天的航班机票,就少不得劳动后勤部门,托人家订个机票。咱们不找单位报销,就是单纯的想单留出一张机票来。
这也没什么呀?公对公,石油集团一直是航空的大客户,这点事真不叫事。这两周回来的都很及时,每次去的时候直接取票就可以了。
然后被举报了,说是四爷违规。这个违规指的是,他们以为四爷私下里报销机票了。
这个事其实很容易说的清楚,月底都过了,而今是月初,对吧,之前的机票在手里呢,一分也没报销呀!
通过单位订机票是事实,但回来也不光是私事,每次都抽空在家里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设计方向。只是用公司的关系,我自己花钱,还不行吗?毕竟回来是公私兼顾的!
四爷做了情况说明,又有王弼等人的证词,再加上真没报销,内部的纪律部门做了调查,然后在内部通报,澄清了这个误会,这就完事了。
肯定是四爷拿了这个培训的名额,叫很多人心里不痛快了,猛不丁的给来了这么一下。
马向东打电话就说,“不要找单位给订机票了,我叫人去给办不就完了吗?”航空公司不也是做生意吗?咱也是大客户呀!就这点屁事,还有人盯着。
四爷这次也没客气,单位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着,真就是屁大点事惹一身腥气。
林雨桐就问说,“是谁干的呀?闲得慌!”
能是谁?肯定不是韦志同,他的格局没那么小。当时提名的有三个人,另一个人叫周民。怕就是此人了!
林雨桐哼笑了一声,“他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
可不!四爷抽空去拜访了庞书记,结果隔天,庞书记在会上就说了这个举报的事,夸这个举报的人很有主人翁精神。我们就该从这个点为切入点,动一动嘛!看咱家的后厨房,有没有藏着蟑螂。
这上面的领导一提,纪律部门马上就说,收到了很多举报信,正在组织人手调查云云。
那就清理嘛,把举报信的内容都清理一遍。
像是一楼住的那个小伙子,他是主管销售部门后勤的,说是有人举报了,说是此人的消费和收入明显不符,这得说明情况吧。
这个小伙子是干啥的?他是帮着处理业务员差旅的各种报销的。比如机票、酒店、交通、电话费、招待费等等的费用的,只这个工作,小伙子干了七年,总共贪污了多少钱呢?两百七十九万。而那个周民,因着是办公室副主任,接触最多就是办公室这一套,从办公用品采购到各种损毁的报销等等,他是真没拿钱,但也因着回扣的事被查出来了。像是家里的电脑,笔记本,一家子用的手机,家里的空调等等等等,大到昂贵的电子产品,小到家里的饮水机加湿器,都算是回扣得来的。
这些东西折算成了钱,一共八万六千七百块钱,他给人家折算成钱还了,做了检讨不算,单位还给了一个处分。
一个处分,两年不得升迁。
刘姐就说,“以后得小心着些,这个周主任是个坐地户。”
坐地户,是说此人是当地土生土长的,老油田户了,家里的所有人脉都在这个行业里了。得罪一个,就相当于得罪了一大片。
林雨桐抱着闺女在客厅里晃悠,嗤笑了一声,“地头蛇呀?”
对!就是地头蛇。算是三代人都在油田上,那亲朋好友枝枝蔓蔓的,谁知道他们就在啥地方给你们下绊子。
结果还真被刘姐说着了。天热了,家里地方大,想要叫温度合适,最好就是把家里的空调都打开,大家都处在一个合适的温度上,孩子呆着也舒服。这么着,用电不就多了吗?买电的时候,物业的说法就是,每次最多买五百度电。这个没毛病,一直都是这样。而林雨桐一般买电习惯了存备用的电。比如说,这五百度买回来了,把电卡插进去,这不就续上了吗?续上之后,她不停留,继续拿着卡,再买五百度。到差不多估摸着电快完了,再把卡里存的五百度插进去,拿着卡又重新去买。如此一般不会出现没电的情况。
如今这么大的用电量,林雨桐就说把电卡插上再买电吧。果然,电卡一插,原来只剩下三十多度电了,这一插进去,就有五百三十多度电,够用一段时间的。但是还得跟原来的习惯一样,再买一次去,有备无患嘛。
刘姐本来要去的,可她正给孩子手洗衣服呢,吴云就说她去吧。住的熟悉了,她去也行。
结果去了,人家物业的坐在办公室,在电脑上玩啥呢。吴云就把电卡递过去,“姑娘,买电。”
这姑娘一边嗑瓜子一边玩她的,看都没看吴云一眼,只道,“系统有问题,买不成。你改天再来吧。”
那这没法子,系统有问题嘛!这种事说不准的。吴云就回来了,这么说了,谁也没当回事。
可连着三天去,都说系统有问题。
这不该呀!小区里住这么多人,老这么有问题,我就不信就没有去给电卡充值的。刘姐从阳台上出来,就说,“物业那边办公的是个鼻子上有一颗红痣的姑娘不?”
刘姐就道,“那是周主任她老婆的外甥女!”说着,拿了吴云手里的电卡,“我去买,还就不信了!”她敢说不成,看我骂不臭她祖宗八代!
林雨桐没叫刘姐去,“电卡给我!我去。”
你是个体面人,跟人家吵起来不像个样子。
林雨桐拿了卡转身就走,体面不体面的,得看在什么事上,这一回不把这一个个的臭毛病掰过来,还真当咱好欺负呢!
坐地户?地头蛇是吧?这次非把这蛇头剁下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