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可热闹了呀!怎么选了这么一种蠢办法呢?林雨桐是谁呀?那是你硬她比你更硬的主儿!
他就没见过比她更能刚的人了, 那是怕软不怕硬的性子呀,结果偏给她来硬的!
她其实对权利这个东西,态度一直都是够我自保就行!非必要不是一定要闹到兵戎相见的程度的!她看不顺眼的事多了, 但她有她的原则。其一, 别出格!其二,面对的人是原身的父母兄弟, 血缘牵绊伦理之道, 她尽量恪守不过线。其三,只要你不伤我,其他的我不执着。
可现在, 这些人是用自以为聪明的方式, 把她给放出笼子了!她一直都在很好的收敛,尽量维持大家的体面。可现在, 大概说了,再回来你们再想撼动她,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瞧瞧,自从朝上回来, 坐在廊下不动不说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脸上无喜无怒的,别问都知道, 这会子工夫,那脑子里的主意一个一个的往出跳,她想压都压不住了。
四爷过去,伸手拉她, “送你个好玩意。”
桐桐抬起头来,展颜一笑, 耀眼的很,像是脱出樊笼的野马, 带着一股子特有的野性。她歪着头看他,“什么好玩意?拿来呀!”
什么玩意拿不动。她被四爷拉着一路往国公府去了,没去书房,直接被四爷拉到演武场。
四爷叫秋实,“把上个月拿回来的那个……”
不大功夫,四个人抬来一樟木箱子,放在演武场的边上,退开了一段距离。
四爷示意桐桐上前,桐桐笑着过去,也不以为意。结果箱子一打开,桐桐就愣住了。里面躺着两只长满刺的大铁锤子,“狼牙锤?”
四爷走过去,“锻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觉得上战场要武器趁手,你好似更适合这个。”
林雨桐愣了一下,伸手去拎了一个出来,东西一拿到手里,她脑子里便闪过一个拎着锤子的少女来。还别说,这玩意真就跟长在自己手上一般,确实是趁手的很。“镔铁做的,试试?”
好!她把另一只也拿出来,一手一只,好重量!
四爷说着,就又拍手,叫人带另一件礼物过来:“狮子花老了,不能陪你征战了!给你寻了一匹大宛野马王,一直就那么养着,没驯过!”
好一匹大宛马,这个体格,自己用重武器,这伙计确实可以。
放下锤子,一跃上马!这马果然烈的很,一躬身一颠一飞奔,眨眼便是数丈,继而嘶鸣而去。这马的四蹄用力,这熟土夯出来的马场瞬间尘土飞扬起来。
四爷背过身躲了躲尘土的工夫,一人一马已在对面了。
这动静把国公府的人都吸引来了,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猛士了,马还没驯服呢,就敢撒手缰绳,路过的时候拎走了一只狼牙棒,再一圈过来的时候把另一只也给临走了!
这可好了,公主怕是要吓唬这野马的,每路过一个榆木靶子,抬手就是一锤子,顿时,木屑乱飞,一片狼藉。一脸捶了八个靶子,感觉在没靶子可捶了,这野马不撒野了,小步嗒嗒嗒的,马头这么一摇那么一摆,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亲昵才好!
但谁要是想伸手摸一下,马上就呲牙!
这怂马,还马王呢?你不也怕被爆头吗?
马呲牙一叫唤,好似在嘲讽:你们谁不怕!
怕!怕死了!那靶子是用榆木根做的,现在被砸的稀巴烂,人脑袋经的住砸吗?
李敬业带着孙子,离演武场远远的,躲在柱子后头,看的直打哆嗦。小孙子可兴奋了,“阿娘教孙儿了,孙儿长大了,跟阿娘和阿耶一样厉害。”
李敬业:“……”一代厉害,两代厉害,你们总这么厉害,我老感觉你们在憋着造反!这是不对的,“乖孙呀……”
李敬业想教一句忠君的话,可看到被公主砸碎的那些榆木靶子,心里又不是滋味。这还是亲闺女呢,都成了棋子,到孩子的身上,又会如何呢?
说啥呀!啥也别说了。人总得自保吧!
他看向骑在马上手拎双捶的公主,这一刻,他不觉得这个儿媳妇是公主了,她就是英国公府的宗妇,仅此而已。
出征的圣旨还是下来了,林雨桐在府里接了旨,手持旨意,一句都没说。
刘仁低声道:“殿下,圣人也是无法!朝中突然这么多声音,由不得圣人不答应。”
林雨桐不废话,只道:“三日后,我出发。”
是!
三日后,大朝上见到的是一位一身银甲的武将,挺拔清瘦的身形,偏拎着那般的武器,李治便是视力不好,也瞧见了。
说实话,这个形象,颇有冲击力!
大朝之声,大将出征,自有一套仪式。
仪式完成,李治问说,“镇国可有别的要求?凡你所求,朕无有不准的。”
林雨桐抬起头来,“儿想踏着《破阵乐》出征,可成?”
这个《破阵乐》乃是《秦王破阵乐》,是李世民所做,最初为军歌。后来李世民登基了,这便为宫中大典祭祀所用之乐,可惜李治登基之后,说是不忍观《破阵乐》,便把此曲给停了。这些年,再没人听过《秦王破阵乐》了。
今儿,我就要用《秦王破阵乐》为我送行!
李治一愣,武后嘴角勾起看向圣人了,而大殿里寂静无声。
良久,李治才道:“破阵乐……好!奏《破阵乐》!”
乐声一起,就似乎又回到了那位君王在位的时候,那时候有明君贤后,猛将如云,文臣璀璨。
而今呢?而今帝王孱弱,皇后擅权,将相不和!
总是有人对比,说是而今比太|宗在位时,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可却无人去对比,当年,王朝新立,百姓从隋末之乱走来,再加上自然灾害频繁,怎么可能过的好?可如今呢?虽偶有灾难,但大致风调雨顺。便是一地受灾,别的地方无大影响。这不是人治之功,多半为天助之功。
这位公主踏着破阵乐走了,却羞了一大殿的人。
是的!大殿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李治知道,桐儿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无心羞辱谁。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治也不知道!
只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慌慌的。
武后却想,作下《破阵乐》的太|宗最后没顾着兄弟,也没顾着父亲,他杀兄弑弟,逼退生父。镇国是这个意思吗?
武后觉得,应该是的!
桐儿正经跟弘儿有过一段对话,是桐儿劝弘儿做太子,不用事事跟自己这个母后争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
她说:只要初衷是好的,那么你的办法和母后的办法,有时候是无法分优劣的。就跟咱们都饿了,面前的河里就有鱼一般!咱们的目的是把鱼抓上来,可怎么抓鱼,这就见仁见智了。你觉得钓鱼好,钓鱼上来,只选一条大的果腹,剩下的放生继续养着,以后还能吃。而母后觉得用网子打上来,打上来吃不了做成鱼干,想吃的时候就总有。这两种办法都是可以的!但你们现在就是,饿肚子了,不想着怎么去把鱼抓上来,而是站在岸边相互指责对方的方法不对!你觉得母后是竭泽而渔,母后觉得你办事没有魄力。
如今再想这话,觉得意味深长。
这就是‘龙多了不治水’的道理!
武后当即就叫人传口谕给东宫:章怀太子去了才多少日子?太子不为兄长祈福吗?
传口谕的人还没走,东宫的数位属官就被赶了出去,说他们不懂得规劝太子顾念手足云云。
这话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才亲近起来的属官,直接被赶出长安。
李显吓坏了!就因为上了一个举荐皇姐的折子,就又被母后给逼回东宫了。他再不敢言语了!
韦香儿看着跪在佛堂还兀自有些发抖的李显,气的直跺脚。
李显‘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就不怕有一天起来,东宫门突然就打不开了!然后咱们就在这东宫里,一天一天的饿着……直到饿死?!”
韦香儿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子只能压下脾气,过去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没事,咱们不是赵氏……不会饿死咱们的。”
正安慰着呢,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李显抖了一下,韦香儿也吓了一跳,而后转脸去看,是身边的婢女,“作死呢!干什么?”
这婢女白着一张脸过来,“那个……那个事……怕是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什么事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武家……咱们跟武家……”
韦香儿的脸真白了,也真的怕了,“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公主知道了?”
“公主出征,出皇城……过周国公府的门口……”
嗯!周国公府就在皇城门外,家门对着朱雀街开,怎么了?
“府门口两尊大石狮子,那么大……”
知道!见过!赶紧说,武家怎么了?“公主骑马打那里过,手里的狼牙棒那么大,公主抬手那么一捶,一尊大狮子的脑袋就碎了,石子乱飞……”
李显一哆嗦,好似那石子飞过来了似得,他恨不能捂住脑袋。
“公主抬手又是一锤,另一尊大狮子的脑袋也开了花……”
李显抱住脑袋,哆哆嗦嗦,“我就说不叫你跟着武家胡闹,你非不听,看吧,她知道了吧!等皇姐回来,咱们都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