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想怎么样?”宋受勋到底是认怂了。
认怂了就好呀!桐桐扫了一眼正堂里的其他人, 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宋受勋一摆手,宋文谦带着人出去,把炭盆连同被烧的桌椅一起搬了出去, 转脸又重新端了个炭盆进来。宋文谦在院子中央守着,确保无人听见里面的谈话。
林雨桐看了青芽一眼,青芽微微颔首,出去的时候连同韩夜一并拉出去了。他俩会沿着正堂转圈圈,以确保无人靠近偷听。
此时,韩嗣源才坐在桐桐的边上,且做了个请的姿势, “侯爷坐吧!坐下好说话。”
宾主这才落座了,宋受勋深吸一口气打量了两人一眼, 最后视线还是落在桐桐身上,这两人中, 是自家这个外孙女拿主意的。跟他老子一样,心眼忒多了。
桐桐看宋受勋, “侯爷觉得我们此番上门, 是为了什么事呢?”
宋受勋皱眉, “是为了你父亲……当年被追杀的事。”
林雨桐摆弄着手里的短刃,摇头, “你和父亲之间的事, 属于各为其主。父亲不在这事上纠缠,也是基于这一点。再说了, 此事交给皇伯父处理,我们怎么会来干涉呢?”
宋受勋讶异的看了这孩子一眼, 而后道:“是因你的生母纠缠你?打搅你?”
林雨桐又摇头,“她和宋家到现在能安然无恙, 那是父亲给了你们这个活命的机会!这活命之恩,已然算是还了生我的恩情了。我们恩怨两消,她是吴宋氏,我是永康郡主,此后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那自是求之不得的。”宋受勋便道:“郡主之言,老夫已然知道了。随后便会叫了女儿归家,转告郡主今日之意。”
宋受勋再细思量:“若不是这两件事,实不知哪里有得罪了郡主。”
林雨桐轻笑一声,“好叫侯爷知道,我自小无母。生下不过数日,便被生母抛弃。小小婴孩,丢弃给家中奴仆。彼时,京城正乱,人心惶惶,家中无主,婴孩得不到照料,便生了病,自此便伤了根本。若不是皇后慈悲,接我去照料,这条命便丢了。这么些年,我虽养在家中,但照料之人,都乃娘娘所赐。吃穿用度,与宫中公主并无不同。凡是痛疼脑热,太医十数人守着,必要保我康健……老侯爷,我是这么长大的!”
韩嗣源冷笑一声,“宋家自来也不知恩义为何物,自是无法理解你我今日之举的。小爷自幼丧母,家父奔忙在外,无以顾家。因而,小爷自幼长于宫中,是皇后娘娘亲手抚养……世人都道皇后无子,我们今儿就是叫你看看,皇后有子有女,就站在你面前。今儿来就是来告诉你,谁要是想欺负皇后,是会有人站出来,为皇后撑这个腰的!”
宋受勋一脸的惶恐:“宋家何德何能,怎敢欺辱皇后?”
“不敢?”林雨桐嗤笑一声,“不敢欺辱皇后,那请问南唐皇后在大殿上那般作为,所为何来?皇后当母仪天下,可宋氏皇后呢?狐媚天成!你家的女儿是去做皇后的?我看未必!南唐之亡国,你宋家功不可没!那般的狐媚之女,进献朝堂,怎的?又想魅惑君王祈求垂帘吗?若是如此,你们置皇后于何地?”
这个罪名给的,宋受勋气的浑身都哆嗦,“郡主慎言!南唐皇后……”
“宋皇后一路奔波,虽守孝素面朝天……可也正是这素面美人,叫我知道了她这一路上受到了怎样的优待。是侯爷心疼女儿?还是有别的什么人格外照佛呢?”林雨桐说着就看韩嗣源,“二兄觉得是哪个?”
韩嗣源嗤笑一声,“那一定是侯爷心疼女儿!这般的心疼,路上必是安排的十分精细,这说明咱们侯爷人脉广博,交友遍天下呀!走到哪都有人安排,且跟南唐皇室牵扯这样的事都有人安排……真是好人缘呀!”
林雨桐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这样吗?那是否要告知皇伯父一声,好好的查一查宋家的姻亲故旧呢?他们怕是舍不得南唐作为皇亲国戚的荣耀……这对大陈的忠心是否有待商榷呢?”
韩嗣源点头,“小妹说的是,前朝余孽,当人人得而诛之!”
“世子,这罪名老夫可当真是无法领受!南唐末帝,乃是老夫说服了宋皇后,宋皇后亲自下厨,炖药膳下药,亲手送到末帝的手里,亲手du死他的!老臣一家是南唐皇室的仇人……又怎么会是前朝余孽……”宋受勋说着就急切的看向桐桐,“查一查宋家的姻亲故旧?要知道,林家是宋家的姻亲故旧,承恩侯府也是宋家的姻亲故旧……”
“林家不怕查的!吴家也不怕查。”林雨桐就看他,“那你说宋家怕不怕查呢?”
宋家当然怕查!林家和吴家真要是有什么,也会秘密处置,这叫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上面会帮着遮掩!反之,真要是去查宋家,不查没事,一查准有事!有个词叫‘莫须有’,只要上面对宋家不满,那有的是人来罗织宋家的罪名。只要有罪名,圣上巴不得处置呢。
宋受勋可算是知道厉害之处了,他再度开口,变的颇为艰难,“郡主,老夫并没有安排人照佛宋皇后!老夫虽心疼女儿,但也知道宋家乃是大陈的臣子,时刻得记得为臣的本分。朝廷当优待前朝皇室,这是应有之意,也是彰显圣人之德。因此,臣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女儿。不过,郡主说的对,从东南到京城,千里路途,能一路顺畅,臣也是觉得有人在打前站,帮我们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但臣自来没有多想。毕竟,南唐再如何,也少不了有忠臣在!这些旧臣若是只单单的想照佛旧主,并无别的心思,那老臣若是说出来,岂不是出卖了他们。更有甚者,臣也想,是不是南唐皇室还留下一些什么人,这些人若只是为了保住皇室血脉,那么这么安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臣确实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那也就是说,他承认有人沿途跟着他们,甚至于比他们先一步,替他们安排好一切。
韩嗣源才要说话,林雨桐的手却在案几上轻轻的敲了敲,把他的话堵回去了,也把宋受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见宋受勋看她了,她才问说:“那……提出给宋皇后应有的待遇,这是谁的意思呢?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送你那美貌的女儿再度入后宫?”
宋受勋面红耳赤,“臣不敢做此想,至于宋皇后如何想,臣当真不知!”韩嗣源嗤笑一声,真真是父女情深呀!没事乖女儿、女儿乖,有事了便与他无关,要问就问他女儿。
宋家当真是——家学渊源呀!
林雨桐叹气,“侯爷,看来,你这一路上跟南唐余孽接触的最多呀!你看,是我们以后常来跟你聊聊呢?还是……你告诉我们点什么,叫我们有个地方去打问?老来宋家……”她说着就左右的打量,“每一次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南唐给你们恩赏的摆件再多,又能够我们清理几次呢?”
宋受勋眼睛一闭,“那这事只能去问宋皇后!她知道不是我安排的,但也能坦然受之,想来必是知道些什么的。”
林雨桐便起身了,“你看!事挺简单的,你说了,我听了,这不就不耽搁时间了吗?您放心,只要宋皇后肯说话,我也不爱打搅您。那今儿就到这里了,祝您老的儿孙各个如您一般……”
韩嗣源便笑,“侯爷想多了,小妹是祝宋家儿孙代代如您一般为侯相……并不是说,宋家代代如您一般抛儿弃女如扔抹布……您别误会!”
两人都笑着,而后欠身,一起转身朝外走。
一个说:告辞!
宋文谦问父亲:“为什么来的?”
宋受勋叹气:“宋家得女淑且丽,原指望一飞冲天,好叫我宋家傲然于诸世家之上。谁知……是祸非福!”
宋文谦着急,“又是为了大妹的?”
宋受勋面色晦涩,再不肯多发一言。
宋文谦才要再说,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吴家来人了,是二妹派人送东西的……”
“可碰上之前的事了?”
宋受勋急忙道:“赶紧的,进宫!快!”
宋氏没那么蠢,她其实也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知道这个事的是吴东璃。
她打发了下人来家里给表姐妹传话的,侯夫人想撮合吴东璃这个外孙女和亲孙子的婚事,对这个外孙女格外不同。宋受勋昨晚听老婆念叨了几句。
可就因为来的是吴东璃这个外孙女的人,才叫宋受勋害怕!这孩子单纯,不知道轻重。她要是进宫找大皇子妃,宫里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可不!宫里能不知道吗?
大皇子妃听小妹一说,拉着小妹就上了坤元宫,把听来的事说了个仔细,“母后,世子和郡主这般无法无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屏风后一声呵斥,“胡说!”
文昭帝带着几个皇子皇女连同赵家的三个都到了,“源儿爱出门,但从不惹祸!桐桐乖巧听话,又是个娇养的身子……听了几句下人之言,就跑到宫里来调三斡四,简直岂有此理!”
正准备回宫的两人不知道有人告状了,还在路上商量呢,要是宫里不知道,咱就说出来逛逛!要是宫里知道了……那就等知道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