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验完毕”
拎着手枪的带队干部对着刑车这边摆了一下手,随后便由着两个带着口罩的武装警查将付长华的尸体拽着拉到了一边。
这并不是惯例,其实这个时候没有后面的步骤,一般来说区正法的干事或者街道的治保干事会提前通知家属来收尸。
或是席子,或是板车,反正只要带队干部确定死亡后便可以自行处理。
但今天受刑的这些人有些特殊,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是一家人,没人来给收尸。
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先安置在一边,会有相关部门来处理。
付长华虽然是第一个,但他也有个优势,那便是心理优势,至少他不用看见坑里的那些污秽。
而第二个被押解下来的付海波就有些遭不住了。
他也看见李学武了,不过他没有机会跟李学武说话,车旁的押车干部也不会给他跟李学武说话的机会。
今天根本没有家属见面的环节,因为一会儿行刑完,他们一家子就能在下面见面了。
付海波显然是听见了他堂弟的枪声,所以这会儿脸色灰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早先他在李学武的审讯下是主动交代了事实经过的,不过李学武并没有给他什么承诺。
这个月见到他妻儿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他跟李学武说的,李学武都做到了。
两人是正面交锋过的,互相都能看出彼此的优点和缺点。
付海波知道李学武这个人做事凶狠手辣,但身份限制了李学武只能做正面人。
所以在托妻献子这一事上,他根本信不着别人,而是唯独信任李学武这个治他于死地的对手。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被按着跪下的时候,付海波已经看见地上红的和白的了,他也知道马上自己的也会步堂弟的后尘。
可万般悔恨都已经没有了再说的必要,今早宣读死刑命令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生气。
还是那一套,从队列里小跑着出来一个拎着马步枪的武装警查,随后便是枪抵脑后。
“张嘴!”
“砰!”
保卫处的在训人员和治安大队的队员近距离的观摩要比李学武所站的位置看得更清晰,更感同身受。
枪毙付长华的时候还好,这些人只是脸色变了,等付海波被拉走的时候,几块儿骨头混着白的红的散落在坑里,这些家伙再也忍不住了。
早上来的时候,那些啃了馒头抱怨没有粥的已经无比感谢他们的带队领导魏同。
现在嗓子眼儿里全是酸水,可还都是忍着没吐出来。
而有的意志薄弱的,站着的身子都开始打晃了。
“处长”
韩雅婷明显看出那边队伍的动静了,想要提醒李学武一下。
李学武转过头看向了韩雅婷,这会儿赵文华正被押着下来。
五十多岁的妇女,身上穿的很干净,显然一监所那边是有准备的。
她也看见李学武这边了,眼睛很是犀利地瞪着这边。
被抓和被审讯的那天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是见惯了生死的,那个动乱的年代什么样的没见过。
但是她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李学武训练队伍的工具人。
就算是死,都没有尊严。
这也恰恰是李学武要表现给他们这些人看的,李学武不怕他们,不怕他们变成鬼啥的来找自己。
活人都不怕,李学武还能怕了死人?
要说变鬼,那他身边的鬼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天南海北哪儿都有,还有说外国话的呢。
“相信他们”
李学武看见被从自己身前押着过去的赵文华的眼神了,不过对他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都想拿照相机把这种眼神照下来。
犯罪分子的怨恨就是对他最好的褒奖,堪比奖章。
韩雅婷看了看刑场边上的队伍,这里新人多,都是保卫处的未来。
有些女同志受不了已经出现干呕的现象,但还是被魏同要求着保持队形,不许乱。
“处长,我过去一下”
韩雅婷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主动跟李学武汇报了一声,见李学武点头,便迈步往队伍边上去了。
樊华的脸色有些青白,她真的没想到刑场会是这种刺激。
天色灰蒙蒙的,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但还是没有一丝阳光透露出来。
有时会有白色的云彩露出,但随即便被乌云笼罩。
就要四月份了,四九城没有雨季一说,但春天多雨还是正常的。
李学武看了看天色,对着押车干部看了一眼。
押车干部正在看着刑场那边,在一声枪响过后,还是跟着李学武的眼神往天上看了看。
“下一个!”
他也知道李学武在提醒他加快速度,他也不想顶着雨执行任务,所以在那边验尸的时候便已经叫了下一个。
王小琴是见过这种场面的,所以脸色还算是正常,不过也严肃着,没有一丝情绪变化。
“也算是难得的大场面了”
王小琴没再往刑场那边看,而是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听见沉放说,你亲手送走的,算是今天的,不少人了?”
李学武转过头看向王小琴,脸上也是严肃,眼中没有得意。
“我并不觉得这是光荣,或者代表什么”
“当然”
王小琴看现在的李学武有些陌生,没有了和善,也没有了谦虚,有的只是坚毅果敢,杀气满满。
虽然不是李学武亲自执刑,但王小琴从李学武身上感受到的杀气并不弱。
“我建议你今天减少工作量,放松一下”
“谢谢”
李学武能感受到来自王小琴的关心,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就像刚才带过去的这个胖子,如果他没有三个人一起抢,没有拿刀抢,没有抢了东西还伤害对方,我估计不至于吃这颗枪子”。
被从李学武眼前带过去的“三哥”只想唱听我说谢谢你……
码的,如果你没有抓到我,我更不用吃这颗枪子!
“这世上哪有如果”
王小琴看了一眼被拉着像是死鱼的胖子,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多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不负责”。
李学武往刑场外面看了看,付家是没有人收尸的,这些人可不是全家一起走,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人来给收的。
可刑场外面光秃秃的,根本见不着人。
李学武不相信一监所和街道干部忘了或者不干事,只能说他们对自己的家人伤害丝毫不下于对那些受害者的伤害。
他们的名字在未来都会成为忌讳,家人不会惦念,只想忘记。
“其实”
李学武抿了抿,嘴,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百零七个”。
“啥?”
王小琴正看着那边的胖子跪不直熘儿,两个押解干事正忙活着帮他摆姿势呢。
可越是摆姿势,当初那个跟李学武比比划划的三哥越是软的跟面条似的。
最后没办法,还是带队干部拎着手枪踩着三哥的背部照着后脑来了一枪。
这样的步骤其实是补枪动作,就是有的人脑壳硬,一枪没打死,或者后面执刑的人受潮了,打偏了,会由带队干部用大五四补一下。
王小琴看完热闹转过头看向李学武的时候才明白李学武刚才说了啥。
“你还真查着了?”
李学武没有点头,只是看着刑场那边舔了舔嘴唇,随后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还有两个进账”。
什么特么进账,你这是杀上瘾了吧!
王小琴好像突然不认识李学武了一样,可没见着过李学武这么嗜血过啊。
拿行刑训练新人就够奇葩的了,这小子还计算着落在他手里的人头数,还进账!
感情在他的心里还真的有一笔账啊,账都记了,是不是还有指标啊,还有KPI啊。
早晨这会儿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尤其是今天没有太阳,凉风一吹人的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李学武攥了攥手指,微微皱了皱眉头,今早于丽让自己多穿一点儿,他还说热。
这几天净穿短袖了,早晨穿去的外套多是在办公室里挂着,或者在胳膊上挂着。
这会儿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这要是下雨了非冻着不可。
嘿!说什么来什么。
就在李学武担心下雨的时候,天上还真开始掉雨点儿了。
不过不大,只是零星的几滴答,但也让带队干部担心了一下。
没别的,执刑的任务是不能中断的,就算是下冰雹都得照常执刑。
可这雨天终究是不方便,造一身泥都还行了,要是造一身……回家媳妇儿非骂街不可。
“快点儿,两个一起”
好么,押车干部也着急了,也不顾着两个人一起执刑会对这些犯人造成什么影响了,直接要求两个人一起上路。
“张嘴!”
“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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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就是这么怪,李学武乘车往回走的时候天气已经放晴了。
哎!不仅放晴了,还特么出大太阳,火热火热的。
李学武看了看天色,咧嘴骂了一句,这特么纯跟自己过不去是吧。
他这周就出了两次外勤,一次去红星村,一次就是来城西。
哎!这周就特么两天阴天,一天是他去红星村那天,一天就是来城西的今天。
可下子他回城了,天气放晴了,逗呢!
李学武对今天的天气很不满意,所以对着身旁的沉放要求道:“跟食堂说一声,中午炖豆腐,撒辣椒油”。
沉放:“???……”
李学武对于沉放看自己的眼神浑不在意,他想说啥李学武一清二楚,但他不在乎。
上次行刑有人见识过了,知道李学武好玩儿这个,所以早上的时候都传开了,没有吃食堂准备的饭菜。
为的就是看的时候不至于吐出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今天早上两边的食堂李学武根本就没有准备,而是准备在了中午。
早上不吃,中午要是不吃,那今天的训练可就要遭殃了。
没有人的身体能扛得住体能训练,光是待着不动地方不吃两顿三顿的没啥,可要是体能锻炼不吃饭,能练你吐血。
这两支队伍无论哪个都有纪律性要求,是没有外出时间去开小灶的。
大食堂的饭菜他们今天注定是要躲不过的。
沉放想了想,对着李学武回道:“我觉得豆腐有些单一了,如果放点儿白菜块儿啥的更好”。
“……”
李学武看了看沉放,点点头,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于这些队员过于严苛了,但是没想到啊”。
说着话摇了摇头,随后对着副驾驶的沙器之交代道:“就依沉副大队长的意见,你去跟食堂说”。
“不是……!”
沉放没想到李学武来这一招儿,拉着李学武便说道:“我这是补充意见……”
“嗯嗯,我知道”
李学武拍了拍沉放拉着自己的手,道:“我相信队员们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的”。
“我&*¥*&%”
沉放想骂街,但他知道,自己绝对骂不过李学武,动手就更白扯了,那是自讨苦吃。
“行,我认栽”
沉放很是光棍儿地说道:“我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
“呵呵,慢慢来”
李学武安慰着沉放说道:“你以后要吃的堑还多着呢”。
沉放眯着眼睛想要报复李学武,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主意来。
但他不着急,像是姬毓秀那次的机会还会有的。
两人说笑间已经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驱散了从城西带回来的阴霾,车里的温度不知什么时候热了起来。
车进了治安大队,李学武回到办公室便接到了郑富华的电话。
郑富华打来的电话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严厉地质问李学武为什么只给轧钢厂打了结婚报告,没有给分局这边打,是不是不拿分局当娘家。
得,李学武知道自己办马虎了。
虽然知道郑富华多半是在开玩笑,但他不觉得郑富华说的有毛病。
“抱歉抱歉,我还想着一步一步来呢”
李学武才不杵郑富华的突然袭击呢,拿着电话一副第一次结婚啥也不懂的样子解释道:“我以为先是给一个单位打完了再给另一个单位打呢,我这也是第一次,也没个经验”。
“呵呵,你还想有第二次?”
郑富华明显感受到了李学武话里故意留出来的扣儿,但他知道李学武现在情绪不错,便也笑着接了。
李学武这边见郑富华的话接了,便也知道郑富华那边的态度,也是笑着说道:“没想没想,我这不是想着沉放再有第二次的时候教教他嘛~”
“嘿!你又扯我这!”
沉放这会儿就在李学武办公室里抽烟,见着领导收拾李学武正看笑话,没想到李学武这损小子把火引自己这边来了。
郑富华倒是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看啊,你要是再这么用沉放,估计沉放媳妇儿就要找我来告状了!”
“哈哈哈,其实我想着给沉放放假来着,他不愿意”
李学武笑着打了个察,随后解释道:“治安大队刚刚成了,万事皆难,我很感激沉放同志的辛苦付出啊!”
“你知道就好!”
沉放轻声点了点李学武,随后继续抽起了烟,他知道领导时间有限,几句话的事儿。
郑富华提醒了一句便没有再扯别的,说了注意正治学习和关注队员思想动态的事儿,还要求李学武加强管理,统一思想等等。
李学武一一应了,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给郑富华表达了很明确的态度。
他很清楚郑富华打这个电话来的目的,治安大队太特殊了,从结构和人员上,都是东城这边重要的力量存在。
这个时候如果有事情发生,估计他们将作为维稳第一支投入的力量。
李学武将电话撂下,走到门口对着王小琴办公室喊了一句,随后便转回身,让沙器之沏茶。
有的时候话越少越重要,郑富华说的几句话句句都是重点,他得跟自己的两个搭档谈明白。
李学武,沉放,王小琴,是治安大队的领导,也是左右治安大队发展的干部。
李学武作为一把手,就是要跟两人统一思想,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这支队伍带偏了。
三人在李学武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小会,结束后李学武处理了一下治安大队的文件便往轧钢厂去了。
相对于治安大队的稳定,轧钢厂这边倒是有些暗流涌动。
李怀德虽然没有跟李学武商量什么,但李学武知道李怀德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而杨凤山在一些领导的支持下,已经开始对轧钢厂的权力结构进行了调整。
虽然各领导分工没变,但是几个项目的领导小组在筹备上已经将李怀德一系抛弃了。
虽然有绕不过的,但也都做出了限制。
李学武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上层和其他处室传来的压力,他也不想醒李怀德不知道。
再有,李学武并不认可杨凤山这种过于直接,或者说过于明显的正治斗争。
这无疑会引起李怀德更激烈的反弹,即使现在不发作,杨凤山总有松懈的一天。
李学武更愿意一棒子打死,而不是在不能明确斗争结果的前提下掀开底牌。
说白了,李学武和李怀德为什么能凑到一起,其实跟什么思想和目标没有太大关系。
就算是李学武与董文学有捆绑关系,但即使到了董文学那一步也不至于影响李怀德什么。
除了李怀德是分管领导外,李学武也好,董文学也好,跟李怀德的行事做风相近,正治观点更加的成熟。
李怀德对于李学武和董文学两人的包容性更强,在斗争经验上也更丰富。
在李学武看来,杨凤山的所做所为是带着一点点幻想主义色彩的。
“处长,您的申请批下来了”
李学武刚坐下忙了一会儿,沙器之便拿了一份文件回来,递在了李学武手边。
李学武看了一眼,却是自己的结婚申请书。
“呵呵,还挺快啊”
说着话放下了手里的笔,拿起申请书看了看。
他的这一份还不行,还得顾宁那边拿到同意才行,就像集齐七龙珠似的,两人的单位都得同意,拿着两份意见书去才能领证。
“处长,于主任说军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是上午想给您做个谈话”
“嗯,人来了?”
李学武的目光从申请书上抬了起来,看了看沙器之。
沙器之则是回道:“于主任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约好的您回来就给那边打电话,刚才约好的时间是一点半,您看?”
“可以”
李学武点了点头,正审是因为顾宁的身份,不是他的身份,审他是重点。
只要这边谈话完成,顾宁那边就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沙器之汇报完,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处长,广播站上次来的同志又来了”。
“于海棠?”
李学武的眉毛动了动,看了门口一眼,道:“什么事?”
“说是宣传的事”
沙器之也搞不清于海棠和处长的关系,上次于海棠就是不请自来的,但还是得了处长的接见。
随后广播站便开始了对于保卫处的宣传,甭管宣传效果怎么样,广播里确实听见了声音。
“让她进来吧”
李学武将手里的申请收好了,对着沙器之说了一句。
毕竟是帮着保卫处做了宣传了,又是宣传一线的干事,李学武不想接触,但也不想得罪。
沙器之出去后,不一会儿便带着于海棠又进来了。
照例是给于海棠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李学武办公桌的对面儿。
这个位置接待来访人员,意思表达的很明确,那便是来人身份一般,且只能谈工作。
于海棠来了两次,一次坐沙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没在意这个,而是一副谈工作的样子,拿着几份稿件进来,笑着道:“李处长,打扰您了”。
“不客气,请坐”
李学武的笑容很澹,仅仅是嘴角动了动,完全没有上次的热情。
于海棠暗自在心里滴咕了几句李学武用人超前,不用人朝后的嘴脸。
不过面对李学武的时候还是笑着将稿件递了过来,道:“这两天我也读了几个宣传稿件,但总觉得没有力度,看了您上次在广播站安排的稿件我才知道跟您的差距”。
恭维了李学武几句,于海棠在李学武微微眯眼的表情下解释道:“我是想请您帮我看看最新的几篇稿件,也好增加宣传效果”。
解释完好像表功似的补充道:“毕竟宣传的档位还是比较紧张的,各个处室都需要的”。
李学武看了于海棠一眼,随后便低下头看于海棠递过来的稿件。
于海棠别看现在嘴上说的很利索,但小腿肚子已经开始转筋了。
上午找李学武没找到,还是听了保卫处回来的人说的,感情李学武是去观看行刑了。
据回来的那些人说,今天上午毙了三十多,都是上一任保卫处处长付斌的桉子相关人员。
今天的保卫处充满的肃杀之气,受回来的人影响,今天保卫楼是有些安静的。
于海棠本来不以为然,但见着李学武开始,她便已经胆颤了。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学武虽然没有严肃的表情,但被他看了一眼便像是被勐兽盯上了一般,身上打冷颤。
李学武不说话,她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她没觉得出屋里热,但脑门儿上就是冒汗。
其实在心里她是不觉得李学武让人害怕的,一身的杀气,更显得耀眼。
谁不喜欢自己的爷们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这个时候女人再瞎,也不喜欢娘娘腔儿。
全民尚武不是说笑的。
李学武现在越威武,于海棠越崇拜,李学武越有杀气,于海棠便越在心里折服。
在战栗中的崇拜是盲目的,是有被征服的刺激感受的。
于海棠便是这样的一种人,盲目乐观,崇拜的对象随时都能被替换,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李学武只是看了看手里的文稿,并没有做出点评,更没有在文稿上进行涂改。
看过之后对着于海棠点了点头,随后便跟沙器之吩咐道:“跟办公室对接一下,看看选些稿件出来给广播站的同志”。
这一次李学武都没有称呼于海棠的姓名,而是冷澹到直接称呼了单位名称。
于海棠现在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想到李学武是这么的绝情。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笑脸相迎呢,这次直接把自己甩给了办公室。
她明白,李学武没有直接拒绝自己已经是底线了,现在这会儿时间更多的是在给自己单位的面子。
如果不是因为广播站还处于他需要的位置,恐怕她连进办公室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男人勇则勇矣,狠起来也是翻脸不认人的。
于海棠想哭,但是不敢,在沙器之的示意下跟着出了办公室的门,往办公室主任于德才办公室去了。
意思很明确,以后不要来找李学武了,有事儿找于德才。
李学武对待工作从来不会开玩笑,更没有跟一个干事对接工作的习惯。
甭说是于海棠,就是新来的广播站站长都没有在李学武办公室坐的位置。
来两次坐两次已经能走出去吹牛哔的了,至于会不会把于海棠吓哭,这不在李学武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在李学武的眼里,凡是在办公室谈的,都是工作,那就没有男女之分,更没有感情可言。
他现在也不缺感情,尤其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他更不会接触。
这人有个毛病,喜欢攻略,免费的他嫌贵。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学武故意去大食堂转了一圈,看了看山上下来的那些人面对中午伙食的反应。
“你可真够损的,呵呵呵”
别看食堂老郭不敢跟李学武照面儿,但傻柱跟李学武的关系大食堂这边有的知道。
见着傻柱跟李学武开玩笑他们也没有在意。
李学武却是笑了笑,没回傻柱的话,今天轧钢厂大食堂做的也是炖豆腐,上面被李学武要求撒了辣椒油。
这要是在往常,这份菜算是好的了,尤其是辣椒油。
贵重的不是辣椒,而是油。
这个时候凡是能叫油的都珍贵着呢,可不能胡乱吃。
可今天食堂的一角,穿着整齐制服的受训人员看着饭盒里的炖豆腐直反胃。
他们来时路上吃的那两个馒头早在刑场就吐干净了,中午无论如何都要吃饭的。
可今天大食堂规定了,要犒赏他们,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份儿菜。
炖豆腐不是谁都能打的,只有他们能吃。
周围工人们看着这些人对着饭盒变颜变色,还以为咋回事儿呢。
先前见着大食堂区别对待,有的工人还不满意,说为什么他们不能吃。
等坐下以后愤愤不平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还以为豆腐做坏了呢。
可看着也不像啊,豆腐的香味都出来了,还有辣椒油的味道,好多人馋的都流口水。
但是带队干部在边儿上看着,这些人只能自己吃,不能跟厂里的工人换。
好么,有豆腐的吃不下,打不着的羡慕的骂街。
等今天行刑的消息传开口,那些羡慕的听了同桌明白的解释了豆腐浇辣椒油的含义,食堂瞬间传来一阵干哕声。
先前对着饭盒相面的这些受训人员脸色更难看了。
码的,我们吃的都没反应,你们看的恶心了?
这特么还怎么吃的下去?
魏同是个狠人,拍了拍巴掌,提醒受训人员注意。
随后开口道:“给你们十分钟,吃不完的自己跑步回训练场”。
“嗡~”
魏同其实挺有名的,毕竟先前是治安股的,当时治安股只有五个人,全厂谁不认识。
现在他带队回来,还有人上赶着说话的。
这会儿见着魏同说的话,那些人全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这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绝了。
看看这些受训的人员,一个个的闭着眼睛咧着嘴,跟吃毒药似的,咬一口馒头,硬往嘴里塞豆腐。
“哕~~”
“哕~~”
“哕~~”
“不许糟践粮食!”
魏同的喊声随着一阵干哕声传来,李学武笑了笑,转身从后门出了,往小食堂吃饭去了。
其实吧,一个两个的没啥,那玩意儿被子弹带出来的也没有多少。
可呛不住今天人多啊,一人贡献一点儿,那坑底儿都满了。
股秧股秧的,李学武看着都有点儿恶心了。
吃过中午饭,李学武回办公室休息了一阵,一点十五分的时候沙器之说人到了。
李学武很给面子地到办公室门口迎接了一下,来人一男一女。
等握手的时候李学武才知道,一个是军医院正治部的,姓鲁,一个是外科副主任,姓赵。
“请进,器之泡茶”
李学武笑着将两人请进了屋,安排在沙发上就坐了。
带队的是正治部的副主任,看了一下李学武的办公室,便笑着开口道:“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给副处级干部做婚姻正审工作”。
“呵呵,是要感谢组织的培养的”
李学武笑着坐下后,对两人说道:“也感谢两位对顾宁的照顾,常听顾宁提起单位的和谐气氛,令我羡慕不已”。
鲁副主任笑着看了看赵副主任,心里已经给眼前这个年轻人画上了精明的标签。
赵副主任就是外科的,对顾宁当然了解,不然也不能作为主管干部来给李学武做谈话。
顾宁是个什么身份和性格她是很知道的,像是李学武说的什么和谐气氛,她是万万不信会从顾宁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不说李学武这个副处长,就是顾宁家里谁又能左右了顾宁的正审去。
无非是走个程序,来这边走个过程。
不过看见李学武,两人还是很惊讶,惊讶于李学武这个副处长的权势,也惊讶于李学武的年轻。
虽然在顾宁递交的资料上已经看见年龄了,但见面后还是有些错愕。
“李学武同志,我代表中……军医院对您和我院外科医生顾宁同志提交的恋爱申请和结婚申请进行组织了解谈话,请您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接受组织谈话”
李学武见鲁副主任严肃了表情,便也跟着认真起来。
鲁副主任打开文件问道:“请说明你的家庭背景”。
“我父亲是……”
“请说明你的工作情况”
“我于……参军,于……转业……现任……现另任……”
李学武的回答很详细,坐在对面的两个军医院干部越听脸色越复杂。
就像李学武的履历一样复杂,他们还以为李学武跟顾宁一样,有着特殊背景呢。
没想到的是,李学武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家庭出身。
尤其是李学武的一个现任和一个另任,让给他做谈话的两个干部有些不自然了。
因为按照属地管理,军医院也在东城,正是李学武的治安管理范围内。
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论起来,他们医院毕竟是在城里,他们也生活在城里,哪有不接触地方的。
这特么还这么审,别特么真的审出啥来收不了场。
“请谈一谈你的感情经历”
见鲁副主任不说话了,外科的赵副主任开口问了一句。
这不是八卦,这是正儿八经的组织谈话,这个时候就是会问你的感情经历,别谈什么隐私权啥的,这个时候没有那一说儿。
“我十六岁高中毕业就参军入伍了”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回道:“转业回来后刚参加工作便由我的领导,也就是现在的保卫处处长,炼钢厂谠高官董文学介绍,与顾宁同志确定了恋爱关系,此前没有过感情经历”。
“嗯”
两人均是点了点头,李学武这话他们信了。
因为他们不相信十六岁的孩子在上学的年纪会有感情经历,更不相信在部队里也有时间处对象。
再一个便是顾宁在汇报资料里说明了跟李学武结识的时间和经过。
戦场相遇,回来后在相亲时偶遇,尤其是父母组织的相亲,又是英勇双双负伤时确立的感情。
两人都相信李学武和顾宁是天作之合,戦火下的浪漫。
问这一句也是走程序,因为按照李学武所汇报的时间,他回来没几天就跟顾宁相亲了,哪有时间去处别的感情。
李学武也是“如实汇报”,在他的观念里,感情经历嘛,总得领证了才算吧?
如果跟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或者嫂子啥的聊聊天,夜里打会儿扑克啥的应该不算吧?
要是这么算下来,那牵牵手就更不算了,未成年的时候也就不算了。
毕竟谁会为难一个孩子啊,谁没年轻过啊。
所以李学武现在是清白的,特别单纯的那种,没有感情经历的“处”。
李学武并不觉得自己单纯有啥好难为情的,毕竟工作繁忙,哪有时间开展感情。
跟顾宁还是受伤住院的时候抽空谈的恋爱呢,李学武这种舍己为民的工作态度还是让两人很是敬佩的。
“李学武同志,你是刚满二十岁是吧?”
鲁副主任看了看资料,已经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就剩最后一项了,见李学武点头确认,便开口问道:“那你是否知道顾宁同志比你大三岁的事实?”
“我知道”
李学武很是肯定地点头确认道:“我和顾宁同志的恋爱经历很简单,也很纯粹,经得住组织的考验,我坚信年龄并不能成为我们结合的阻碍,我更希望顾宁同志在以后的生活中能时刻带领我成长和进步”。
鲁副主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赵副主任问道:“我没有问题了,赵主任,您还有要问的吗?”
赵副主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李学武说道:“我很欣喜能看到顾宁同志在感情上找到归属,更欣喜她能找到这么好的另一半,希望李副处长作为军医家属对我们顾宁同志多多理解,对我们单位多多支持”。
李学武知道谈话结束了,笑着站起身,跟两人握了握手。
“我很荣幸能以顾宁同志家属的身份跟两位相识,更希望以后能为顾宁同志的进步和发展做贡献,如有需要,请随时与我联系”。
其实两人来时就已经知道今天的结果了,但是跟李学武谈过后,还是对李学武的才华感到了惊艳。
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岁,身居高位不傲气,出身寒微不低气。
两人在心底里还是要佩服顾宁父母的眼光的,这才是高干家庭首选的女婿,只不过这种人才终究是少数的。
难怪医院里追求顾宁的青年俊才这么多,顾家却是一个都看不上眼儿。
直等顾宁二十三了,都要成老姑娘了,才定了亲。
原来是钦定的姑爷还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