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3）

去见宋乔左右不是什么可丁可卯的事情,蒋昭昭决定先享受难得的假期，睡一个自然醒的好觉。

可长期在剧组养成的六点钟必须起床的生物钟在这具夜晚并没有被江临舟折腾过的身体上又开始发挥作用。

东方刚成鱼肚白，蒋昭昭就像是梦魇了一般,“刷”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地,满脑子都是李元在敲门威胁她起床的声音。

身体还软绵绵地瘫在床上，灵魂已经叫嚣着要来不及，她横着身体在床上摸手机，却只摸到了江临舟。

关键是江临舟平躺在床上,泰山一样岿然不动。

蒋昭昭又急又困，丝毫没反应过来身边躺着的是男朋友,对其使用了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江临舟是被她踢醒的。

被子里，她一双小细腿使劲倒腾着踢他，指甲也在他□□的胸膛乱抓一通，睡裙都层层堆在了腰间。

江临舟用双腿夹住她乱动的身子,然后给她双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昭昭。”他沉着声音叫她。

蒋昭昭的声音都像是要哭出来：“呜呜,我要来不及了,制片人在发火,六点半之前不过去就要换了我。”

江临舟一听就知道她做噩梦了，宽厚的手掌在她后背轻缓地摩挲着,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现在是在家里,没有制片人，不用拍戏。”

蒋昭昭喃喃问道：“真的吗？”

江临舟亲了下她的额头：“是真的,放心,有我在。”

这声“有我在”果然让人安心,蒋昭昭此刻不太灵光的脑子转了转,觉得这句话可以信任，又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快十点钟。

蒋昭昭和江临舟一起站盥洗池前面刷牙，对着镜子，她就发现江临舟胸前的几道抓痕。

然后低头，又看到自己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

蒋昭昭：“……”

江临舟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抚摸过几道痕迹，淡淡开口道：“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蒋昭昭仿佛失忆，根本想不起来早上对他的一通拳打脚踢，还以为夜晚自己春心大发强迫江临舟做了某些羞羞事。

她尴尬地垂下头，脚趾在地面上抠出一座梦幻花园。

“不……不用了……”

几乎是一秒，江临舟就知道她想偏了，干脆说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昨晚试图对我行不轨之事。”

蒋昭昭逻辑清晰地反问：“那你怎么忍得住。”

江临舟往上提了下裤腿，露出膝盖部分的一片淤青，挑眉道：“你说呢？”

蒋昭昭：“……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太好看，睡着了锤他两拳踢他几脚再抱着被子滚出他的怀抱是常有的事，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人挂了彩。

她决定让李元给她报个睡姿培训课，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身前江临舟发出抑制不住的细碎的笑声。

他似乎很开心，嘴角翘起来，眼下鼓出了很深的卧蚕。

蒋昭昭发现自己被骗了，忍不住跺了下脚，给江临舟推了出去。

卫生间的门“砰——”一声关上，江临舟在外面悠悠解释道：“你早上做噩梦了。”

还好不是强迫良家妇男，蒋昭昭松了口气。

宋乔刚出月子，蒋昭昭看网上那些探望产妇的教程都说最好不要化妆，免得让新手妈妈有失落感，所以她就给自己涂了水乳精华，卷了个头发就出了卫生间。

江临舟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蒋昭昭想到他胸口几道伤痕，决定对他好一点，先开口问：“你干嘛呢？”

这就有点没话找话，通讯发展到了5G时代，手机对江临舟来说也就单纯保留了通讯功能，最多再看个股票涨幅。

没想到江临舟却说：“买东西。”

“哈？”蒋昭昭有些好奇：“买什么。”

江临舟抬起翻墨似的双眼定定看她，悠悠道：“皮鞭，麻绳，手铐。”

蒋昭昭瞳孔地震，试探问道：“你……还有……有……这癖好？”

大清早，江临舟已经一丝不苟地穿好了西装，衬衫最上方一颗纽扣都紧紧系好，轮廓完美的脸上架着金边眼镜，颇有几分表里不一的禽兽的味道。

最主要的是，他西装笔挺但拿着皮鞭蜡烛的样子……居然可以接受？

蒋昭昭往后退了两步。

江临舟目光紧紧跟随她，又说：“你睡觉太不老实，绑住也好。”

他语气很认真，蒋昭昭觉得……他好像能做出这事。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讪讪道：“你……开玩笑的吧？”

“嗯，”江临舟推了推眼镜，继续认真道：“开玩笑的。”？？？？？？！！！

蒋昭昭迷惑发问：“嗯？”

“嗯，”江临舟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回个邮件。”

蒋昭昭：“……”

今早过招的第二次，蒋昭昭卒。

*

到宋乔家里已经快中午。

阿姨过来开门，就看到宋乔和裴羡正坐在一楼沙发上哄孩子。

就算是哄孩子，宋乔依旧是大波浪，大红唇和包臀裙，辣得不得了，跟没化妆还只穿了白T牛仔裤的蒋昭昭形成了鲜明对比。

蒋昭昭和宋乔对视了片刻，双双开口：“新手妈妈有你这样的？”

“你上非洲挖煤了这么狼狈？”

蒋昭昭看她状态很好就放心了，立马回怼过去：“我是怕你在家太惨看到本精致的都市丽人心情低落产后抑郁跳楼轻声。”

宋乔眉毛一横，无语道：“我就生个孩子我惨什么？”

在一旁抱着孩子喂奶的裴羡冷哼一声：“惨还是我惨。”

小孩儿半夜醒了裴羡哄，平时不喜欢黏宋乔，也不用喂母乳，最关键是有三个阿姨专门负责这个小朋友，宋乔每天就负责貌美如花，裴羡不仅带娃还要赚钱养家。

宋乔怼他：“你儿子你不自己带？”

裴羡哑口无言，转头招呼江临舟，打算倒倒苦水。

江临舟把手提袋交给蒋昭昭，然后就过去了。

蒋昭昭接过袋子，又交给宋乔。

爱马仕宋乔有不少，但女人收到包包永远是兴奋的，左右没有外人，她直接当场拆开了。

“操，”宋乔惊讶道：“你不会真的背着我去非洲挖矿发财了吧？”

送包可以，可蒋昭昭却送了铂金喜马拉雅24，镶钻的，市场价200万左右。

宋乔自打反抗她老爹安排的联姻就被家里切断了经济来源，裴羡那头也因为反抗联姻财政状况并不好，虽然最后两人采取了“先上车后补票，双方家长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这娃就是黑户”的强硬措施扯了证，又靠小孩儿缓和了双方关系，但孩子没出生的半年内宋乔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蒋昭昭就想让她快乐一下，耸了耸肩膀道：“刷的江临舟卡。”

宋乔回身朝江临舟抱拳：“江总大气。”

说来也怪，蒋昭昭十九岁和江临舟在一起时，可能心里就觉得不平等，江临舟送她一只包她收下都要天人交战好久。如今也只是男女朋友，但蒋昭昭刷他卡已经毫不手软，深刻解释了什么叫“你的就是我的”。

“这儿还有对小金锁，”蒋昭昭指了指手里那个袋子：“一会儿给我干儿子戴上。”

宋乔连声应好，然后先把包放到衣帽间。

小孩儿很胖，胳膊腿上肉一截截的，整个儿一米其林轮胎人，因此得了小名儿“嘟嘟”。

嘟嘟皮肤白，浑身一股奶香味儿，抱在怀里就咯咯笑，可爱的不得了。

可小孩儿嗜睡，没过一会儿就捧着奶瓶睡着了。

蒋昭昭就眼巴巴地蹲在小床外表，在嘟嘟身上左嗅右嗅，然后抬头跟江临舟感慨：“哇，太可爱了，我要哭了。”

她今日粉黛未施，面容依旧清秀白皙，眼睛亮亮的，江临舟觉得比嘟嘟还要可爱，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可爱。”

没过一会儿，嘟嘟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给蒋昭昭萌坏了，拍了好几个小视频发朋友圈。

宋乔在一旁说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儿干脆自己生一个得了。”

“最好生个女孩儿，跟嘟嘟凑一对，免得这破小孩儿随他爸，以后找不到对象。”

被cue到的裴羡：“……”

蒋昭昭点了点头：“呜呜呜嘟嘟以后肯定是大帅哥啊。”

再一想到江临舟和自己的长相，对未来女儿的颜值也是十分放心，拍了下江临舟的肩膀，道：“那你努努力。”

江临舟一本正经道：“我尽量。”

可不光是条染色体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轮到蒋昭昭不想结婚生子。

严谨一点说，在事业没有更进一步之前，蒋昭昭是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婚姻还好，她不是走流量路线，感情对事业没有太大影响。可一旦生子，就要息影好久，影视界瞬息万变，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这件事是蒋昭昭无法接受的。

“实在不行，先把婚求了？”负一层台球厅里，裴羡帮着江临舟出谋划策。

江临舟瞄准，一杆进洞，起身，全程没有说话。

裴羡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该不会怕蒋昭昭拒绝吧？”

江临舟推了推眼镜，道：“有点儿。”

裴羡啧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三十岁，他们朋友圈子里爱玩的也纷纷收心，相亲的相亲，联姻的联姻，陆陆续续地都谈婚论嫁，除了司理这位坚定的不婚主义外，只有江临舟还像毛头小子似的谈恋爱。

而且现在江临舟和蒋昭昭之间的状态就是把所有主动权都交给了蒋昭昭。

蒋昭昭没有说公开，江临舟就当个地下男友；蒋昭昭没有透出结婚的打算，江临舟就不敢轻举妄动，大有一副就算以后倾家荡产都随便了都意思。

“这事儿得她决定，”江临舟给球杆上头涂上巧克粉，平静道：“她年纪还小，以后人生如何现在还看不到头，不能用婚姻绑架她，得留给她足够的选择权。”

裴羡：“你不想和她结婚？”

江临舟坚定道：“想。”

那还能大爱无疆？

裴羡：“……大师，你这境界已经不是我等凡人能达到的。”

人都是会变的，经历过一些事，失去过一些人，再次得到就会感觉所有的美好都是偷来的。

既然是偷来的，就算失去也会有十足的心理准备。

另一头，蒋昭昭趴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指，闷闷道：“为什么江临舟还不跟我求婚呢？”

宋乔扒拉着她的头发，沉吟了会儿：“可能是……怕你不答应？”

蒋昭昭眼睛一瞪：“我像是那种人吗！”

宋乔“啧”了一声：“要么你就暗示江临舟一下？”

“啊？”蒋昭昭满脸都写着拒绝：“这种事怎么暗示。”

宋乔用过来人的身份说话：“直男这种生物……”

她话还没说完，嘟嘟就醒了，宋乔过去哄孩子，蒋昭昭那点疑云也因为嘟嘟嘹亮的哭声一扫而空，举着拨浪鼓扮鬼脸躲猫猫哄他开心。

*

到了午饭时间，裴羡给司理也叫来。

这些年，他们很有默契地周末选择休息，司理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十分需要大家的照顾。

席间，江临舟和蒋昭昭坐，宋乔和裴羡坐，司理孤零零地坐在一边。

裴羡和宋乔分别了解江临舟、司理和蒋昭昭的口味，所以一桌子菜倒也没有浪费的。

就是蒋昭昭依旧不爱吃饭，拿着筷子对着米饭戳戳戳，最后长长叹息，夹起来一条土豆丝。

江临舟看着她，习惯性地揉了揉额角，然后卷起衣袖，剥虾。

蒋昭昭也没有多爱吃虾，但如果有人剥，她就会吃。

果然，江临舟剥好一个，蒋昭昭往嘴里扒一口饭，送进一个虾仁。

刚开始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到发现被秀一脸的时候，蒋昭昭已经摸着肚皮说不要了。

虽然已经结婚但依旧表示被秀一脸的宋乔翻个白眼，嘲笑蒋昭昭：“蒋昭昭女士，你今年多大了虾不会剥。”

表面上是在嘲笑蒋昭昭，实际上是在点裴羡，裴羡心领神会，也开始挽着袖子，剥虾。

宋乔眉毛一扬，嘴角一翘，倾着身子在裴羡脸上“吧唧”一口：“谢谢老公。”

蒋昭昭江临舟司理：“……”

蒋昭昭突然深深感觉到自己不懂事，没有在江临舟剥虾一事上给他足够的爱意，所以饭后水果环节，蒋昭昭开始给他剥橘子削苹果。

“甜吗？”蒋昭昭亲自喂江临舟一瓣橘子。

江临舟有点不敢动，表情怔忪地咀嚼，麻木地点了点头：“……嗯……甜。”

蒋昭昭展颜一笑，转头对苹果下手，拿着水果刀比比划划，一刀下去，皮没下来多少，倒是带走了好大一块肉。

这倒不是说蒋昭昭生活不能自理，主要是她吃苹果从来不削皮。

江临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她被刀划到。

终于，在她第N次把苹果皮削断并且耐心全无的情况下接过苹果，刷刷两下削完递给蒋昭昭。

蒋昭昭摇头：“我不吃。”

江临舟姿势没动，蒋昭昭又补充一句：“我给你削的。”

江临舟“哦”了一声，转头把苹果给了司理。

司理：“？”

另一边裴羡精准补刀：“阿舟看你孤家寡人一个，安慰下你没有老婆孤独的心灵。”

司理：“……”

我他妈谢谢你们。

几个人回家时已经是晚饭过后。

蒋昭昭和宋乔站在门口依依惜别。

宋乔：“呜呜呜我好想去酒吧我好想857。”

蒋昭昭安慰她：“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再去。”

宋乔：“江临舟让你去？”

蒋昭昭一叉腰：“狗东西管得了我？”

此时，某位狗东西闻声悠悠转过头。

蒋昭昭顶着目光面不改色补充了句：“……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会互相商量。”

宋乔也知道蒋昭昭喝完酒什么德行，干脆大手一挥：“算了，明天和裴羡约会地点还是订在酒吧吧。”

蒋昭昭：“……”

她无语不是在宋乔这位渣女对酒吧的依赖，而是人家都结婚了还能约会。

反观她和江临舟，不是她忙就是他忙，或者双双都忙，一见面就是没羞没臊的床上运动，平时连电影院都没怎么进去过。

她也想有甜甜的约会的一天。

司理把车停在了楼下，江临舟的司机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他们在门口分道扬镳。

中间江临舟接了个电话，蒋昭昭先上车，跟司机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司机今年快五十岁，家有个小男孩，读高三，还谈个小女朋友。

蒋昭昭一脸八卦：“这么小年纪就有女朋友啦？”

司机叔叔很诚恳地说：“害，这个年纪谈恋爱有几个到最后能结婚的，而且一谈了对象，一周一次约会，每次我还得另外给零花钱。”

蒋昭昭真诚点头：“嗯，谈恋爱是挺费钱的。”

等江临舟电话结束上车，蒋昭昭和司机叔叔的谈话也就进入尾声。

外面暖风熏人，车子行驶得平缓，蒋昭昭渐渐来了睡意，往江临舟那头凑过去。

江临舟临时有些工作，放着小桌板处理工作，但还是长臂一揽，给人抱在怀里。

蒋昭昭顺势圈住他精瘦的腰身，色心不死地在人鱼线的位置挠了挠。

江临舟低下头看她。

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可江临舟一张脸还是精致的过分，没有双下巴没有肌肤松弛没有法令纹鱼尾纹，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蒋昭昭在他胸口蹭了蹭，闷闷道：“你怎么这么忙啊。”

语气里有说不上来的失落，好像在责怪他没有时间约会。

江临舟一颗心都被融化了，在她额头上吻了下，道：“很快就忙完了。”

蒋昭昭又提点他：“宋乔都要和裴羡孩子都有了也要约会。”

“王叔家小丞都知道和女朋友约会。”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江临舟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头顶道：“嗯，别人有的昭昭一定都会有。”

蒋昭昭偷偷翘了下嘴角，同样坚定道：“别人家男朋友有的，江临舟也必须有。”

他们都被彼此坚定地选择和信任。

于是，江临舟合上电脑，两只手臂紧紧地给蒋昭昭圈外怀里，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道：“我已经拥有所有了。”

这无垠的宇宙对我都是虚幻；

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