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第一次的期末考试，提前交卷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写完了，也只是在教室里乖乖等待。
一直到铃声响起，所有人才被迫停笔，将试卷依次上交。
这时候，往往能看到人生百态。
有人自信满满，有人忐忑不安，有人急着补上最后一笔，有人悄悄摸摸的偷瞟其他人的试卷……
倒也有趣。
达克将试卷上交后，便让狄安娜和萝丝先走，自己则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来到讲台边，顺手搬起试卷与希尔芙教授同行。
“有什么事吗？达克。”希尔芙教授微笑问道。
达克便开口道：“教授，就看过今天的晨报吗？”
希尔芙教授边走便道：“今天有点忙。”
达克想了想，说道：“我在《大贤者日报》上看到一篇报导，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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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芙教授问道：“和什么有关的？”
达克低声道：“魔王。”
希尔芙教授顿时心中微动，说道：“到办公室再说。”
……
没过多久，达克便来到了希尔芙教授的办公室。
他将试卷抱到办公桌上放好，回头时希尔芙教授已经将门锁上。
“你等等。”希尔芙教授走到会客桌边，直接从桌上拿起一卷报纸。
她其实有订报纸，只是还没来得及看。
达克看她往沙发上坐下，便非常自然的泡起了茶水。
希尔芙教授看着报纸时而皱眉，陷入思索。
等达克将茶水泡好，她便差不多将那一篇报导看完，不禁抬头道：“过了两个月。”
达克：“嗯？”
希尔芙教授说道：“从魔王逃离封印转生至今，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圣教终于开始对外行动了。”
达克恍然：“果然是圣教自身主导的吗？那么他们在这两个月里难道什么都没做？”
希尔芙教授将报纸放下后严肃道：“那自然不可能，不过想来都是些秘密行动。他们既然选择了当下这种方法，恐怕是并未找到魔王的转生容器，又或者是找到之后又让它逃了。所以才会想一些盘外招来减少后续影响。你觉得他们是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篇报导？”
达克眉头微蹙，说道：“教授，这并不容易想到。”
希尔芙教授便道：“你可以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看看。”
达克斟酌道：“如果是我圣教，首先并不知道在封印中的魔王是如何自杀逃脱的，所以在发现之后会第一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开始寻找外部或内部的因素。我想，他们应该不可能找到外部的因素。”
希尔芙教授微微点头：“是这么回事。”
达克便又道：“那么，他们或许会需要肃清一下内部，这应该会浪费他们一些时间。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寻找魔王的转生容器。在这一过程中可以确定会采用一些类似占卜的手段。但既然魔王之前一直被称为‘不死’，那么想来有着应对占卜手段的方法。或许他的转生是特殊的，并无迹可寻。”
希尔芙教授说道：“确实如此。如果能简单的找到魔王转生的容器，就算它有成千上万个容器，就算需要花费十年二十年，圣教也一定会将它的容器全部清除。”
达克求证之后，揣摩道：“在无法找到魔王转生容器的情况下，他们就必须要想办法应对后续的问题，比如魔王突然出现之后，会对圣教造成的冲击，又或者是对涩会造成的影响……他们需要维稳！”
希尔芙教授不由点头道：“维稳这个词，用的不错。圣教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并不知道魔王这一次的转生会对灵魂意识造成冲击，所以会以全盛状态的魔王为假想敌。”
达克好奇道：“全盛状态的魔王，有多厉害？”
“这个问题嘛……”希尔芙教授抿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大概是和现在的我差不多的水准。”
达克不禁皱眉。
他虽然不知道希尔芙教授现在具体有多厉害，但她既然是圣玛丽安学院的副院长，就算比不上阿尔忒校长，也应该是当世强者之一。
十年的魔导技术高速发展期，足够让一个原本就强大的魔导师进一步脱胎换骨。
而有着这整整十年空窗期的魔王，竟然还能和现在的希尔芙教授相比……它当初到底有多强？
“难怪勇者布莱特会在魔王之战中牺牲。”
达克深吸了口气，随即道：“但既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统治力，又为何要惧怕它？”
希尔芙教授微微摇头：“或许是因为魔王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信仰，流落在世界各地的魔族残党和那些疯狂的异端教团很容易会以它为中心聚集起来，形成一股非常可观的势力。又或许是因为魔王掌握着让魔族大量增殖的技术，有可能让魔族复兴。另外……”
希尔芙教授抬头看向他，说道：“过去的魔导技术虽然支撑着我们战胜了魔族，但实际上并未形成体系，也没有得到大幅度的简化。而如今的魔导技术不但在纵深上有大大加强，而且已经形成了体系，有了系统学习的方法。有足够天赋的人，尤其是有高深魔法基础的人，并不难学会。”
达克不禁道：“就像弗拉德？”
希尔芙教授点了点头，说道：“就像弗拉德。”
达克思虑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圣教认为魔王会成为一个大威胁，而若事态真的发展到恶劣之处，让魔王从封印中逃脱的他们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所以无论是为了维稳，还是为了维护自身，他们都需要将自己从这个旋涡之中摘除。我大概明白了！”
希尔芙教授神色微动，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达克略微兴奋道：“如今的圣教，毫无疑问拥有着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话语权。在一般民众看来，他们说出的话就是权威。假设他们有一天突然对外宣布魔王已经被完全杀死，会有人不信，但不会有太多人不信。而只要抢先在魔王宣布回归来之前造成‘魔王已死’的既定事实，让它在舆论之中彻底死亡……”
“换言之，就算魔王现世，只要没有人相信，它就不是魔王，就不会因此而造成世界范围的恐慌。”
“只要圣教处理得足够快，那么归来的魔王可以是魔族残党假扮的，也可以是异端教团假扮的，一切的说法都取决于圣教自身。”
“掌握了民众的喉舌，就是掌握了世界的‘真相’。”
“而这篇报导，就是最初的造势！”
……
希尔芙双唇微张，心中惊讶。
她倒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没想到达克的见解比她想的还要详实。
如果圣教真是如达克所说的在行动，那毫无疑问是在炮制一个面向全世界的谎言。
在承认失败和欺骗世界之间，他们选择了欺骗世界！
一旦成功，倒也堪称绝妙。
但这看似“绝妙”的计策，其实承担着比“承认失败”还要巨大的风险。
假设魔王成势，此事败露，圣教将万劫不复。
“究竟是谁想出的这招？”
希尔芙教授不禁思虑。
圣教之中，有这么疯狂的人吗？
就不怕其它的势力掌握了他们欺瞒世人的证据，将他们推翻掉吗？
但话说回来，如果掌握证据的是王室，恐怕只会闭口不言。
而站在圣玛丽安学院的立场上，也不会多说。
因为王室和圣教其实并非对立，甚至互有渗透。
它们都是维护涩会稳定的支柱。
推翻圣教，对王室，对学院，对人民，都没有好处。
或许换个时代会有不同。
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人类，短时间内已经经不起内部的战争。
十年的恢复期还太短太短。
其它的亚人种也都是如此。
所以始终中立的圣玛丽安学院，才会破例表现出支持鸽派的倾向。
……
正当她为此思考之时，达克却已经起身道：“那么教授，我先回去了。”
希尔芙教授点了点头，没有挽留：“我也该批改试卷了。”
于是达克便离开了办公室。
他和希尔芙教授的思考角度其实是有些差异的。
因为他始终不觉得魔王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对圣教本身也不怎么在意，所以便没有往深处想。
这件事，反而让他突然意识到世界正在走向“信息化”。
圣教在玩的，或者可能在玩的这一手，无非就是对舆论信息的操纵。
随着基础教育的推广以及时代的发展，报纸这种媒体的信息传播便会越来越重要。
但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信息化”的标志——计算机，其实早已出现。
圣玛丽安学院的分院卡、达克手中的门卡，完全具备了计算机的部分功能，甚至比最初的计算机便捷到不知多少倍。
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人着眼于此，对分院卡的技术进行进一步的开发。
而且分院卡的信息传播是建立在学院结界的基础上，因此缺乏推广性。
但万事万物总是从最简开始，有了基础就有了发展的可能。
所有的缺陷与不足，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如果能开发并掌控这门技术，就等于是掌握了新时代的信息传播途经，甚至可以说是掌握了整个时代。
……
虽说如此，但达克也就是想想而已。
现在的他可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做这个世界的约翰·冯·诺依曼。
下午可还有魔药学的考试。
至于圣教。
至于魔王。
坐看其疯狂，坐看其崩塌。
岂不快哉？
……
转眼三天过去。
当最后一门的魔兽学考试结束时，大部分学生都仿佛是从炼狱之中解脱了出来，恨不得对着天空学狼叫。
而在这三天里完成的六门考试之中，难度最高的果然还是算术课。
这从那一天从考场中走出的学生们，那一张张惨白失色的脸庞，便多少能够看出。
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一年级生们忽然发现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也在承受着同样的苦。
人类总是善于通过分享痛苦来寻求片刻安宁。
二年级算术课的培根教授，不但使用了达克编撰的教材，还结合二年级原本的教材进行了深化处理，使得这一届的算术课变得前所未有的难。
达克知道之后，便不禁庆幸于教材上多处都写着“佚名”，否则让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知道恶魔就在眼前，那不是要将他淹了？
而相比于算术课考试的高难度，六门课中倒也有一门意外简单的考试。
妮妮教授亲自编写的魔兽学试卷，都是非常基础的内容，但凡有仔细听课也不会回答不出。
不过原本魔兽学在一年级的时候也就是和天文学一样的兴趣课，没有提高难度的必要性。
总之从魔兽学考试的教室里走出的学生们，明显神态轻松不少。
结束了所有考试的一年级生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返回宿舍放下书包等物，便三五成群的涌入了特别开放的旅人街，为即将到来的三个月大长假进行肆意的庆祝。
达克原本不想去的，但在多隆和皮斯坦的拉扯下也就无奈跟上。
狄安娜和萝丝自然也跟着去了。
两人的心情都还算可以。
不过一年级生们都还比较生涩，吃完一顿饭后就直接解散，再没有别的节目了。
大部分人都只在旅人街里随便逛了逛，然后就相继返回了贵族院的公共休息室，聊天下棋，不亦乐乎。
接下来，他们有至少两天的额外留校时间。
一直到教授们批改完试卷，并将成绩表派发下来，才能离校。
另外，教授们会根据各个学生的分数段发布不同档次的暑假作业。
在周五的晚上，还会有期末晚会，以及毕业典礼！
学院杯的颁布，以及圣杯的许愿活动，也在同期举行。
只要一想到学院杯，除了魔导院之外的其余三院学生都会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嘴里恰了柠檬。
……
晚上将近九点，达克才摆脱了多隆等人的纠缠返回了宿舍。
他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隐隐出神。
“一个学年，就过了啊。”
“真是有够遭的！”
可还没等他好好休息，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他不禁皱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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