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天道小比的结果便传遍了大原府城。
听闻安长生拿到双料第一,下巴掉了一地的同时,彩票也撒了一地,从没有人考虑过,安长生能两次出现在五人名单,九成九成九成九的赌棍立刻梦碎, 纷纷怒骂贺元甲太过废物,只因,他是头名争夺的最大热门。
从结果来看,如果没有安长生,贺元甲确实可以大概率夺得天道头名,毕竟他还有着尚儒书院这一层背景,若不是分心武道,现在估计都凝聚十二冠冕突破桎梏踏入而立了。
倘若敬月宗也有预选道子, 那贺元甲绝对在列!
但可惜没有如果。
于是在太阳升到最高, 为秋末带来一丝难得暖意的时候,府城之中却是哀嚎遍地。
老白涮肉坊,掌柜的张寅生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堂倌刘三儿。
得知消息后,这根赌棍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一直惦记着打了水漂的银子,干啥事儿都心不在焉,熟客们知道内情,倒也不怒,反而故意拿他取笑。
素来伶牙俐齿的刘三儿光顾着心疼,根本没心思还口,二十张彩票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一个月的工钱,虽说以前也总要扔进各大赌坊,但好歹过了把瘾,这一回却只有提心吊胆。
他整日整夜的翻看彩票,通过有限的信息渠道, 计算着自己能挣多少银子,然而最终结果还没出来, 二十张彩票里的十九张就成了废纸,最后一张甚至不在他的手里。
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骂,刘三儿站到角落,继续唉叹自身运道。
突然,一只因干活繁多而不再白嫩的小手,出现在眼帘之中,但刘三儿的目光,全都落到小手捏着的那张彩色票据上。
上面有着安长生、刘唐、贺元甲的名字,胜达赌坊的钤印,大原府衙的证明,以及一系列防伪花纹。
很可能是目前唯一一张还有机会中奖,而一旦中奖就是中大奖的票据!
“三哥别伤心了,这张彩票还给你!”
吴霜草把彩票放下,就要去忙活招呼客人,刘三儿打了个哆嗦,赶紧拦住:“你你你……这就给我了?”
“本来就是三哥的呀!”小姑娘觉得理所应当,语调认真。
“你知知不知道……这这张彩票要是中了, 你能赚赚多少钱?”刘三儿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颤,“虽然机会不大, 但是万一呢?”
“不稀罕,这钱拿着不踏实,我能靠自己挣!”吴霜草摇头了摇头,秀气的脸蛋上满是坚定。
“傻姑娘呦!就凭你这小身板,哪辈子能挣得回来?”
刘三儿一拍脑门,哭笑不得,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个人渣,他都想娶了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激动过后,刘三儿良心发现,把彩票硬塞给了吴霜草:“你还是留着给长生看吧,知道你这么支持他,你的安大哥铁定很高兴!”
反正中彩的可能微乎其微,还是逗逗小姑娘吧……
刘三儿心里这般想着,见吴霜草害羞笑笑,心情也好了大半,白布一抖往肩头一搭,总算有心思投入工作。
柜台后的苏大账房收回视线,莫名摇头,忽的想起什么,提笔在纸上描描画画。
……
国公府,小公爷徐毅面沉如水,一是因为安长生一飞冲天,二是由于格物受挫。
五枚青翠炫目的金缕玉叶,被随意丢弃在桌面之上,别人看了会心疼,而徐毅只有满心厌烦,经过一段时间的连番研究,徐毅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想要实现设想,还需要至少两枚金缕玉叶!
问题天工奇物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光是凑集眼前这五枚,就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
剩下的要从何处寻找?
等不及了的徐毅,越想烦烦躁,断眉红眼闪过猩红血色,却随着一道温和光辉的出现,迅速平复。
徐毅深深地呼吸数次,恢复气定神闲,旋即叫来齐管家:“这两枚金缕玉叶,待会儿给樊岐和秦问心送过去,既然要收买人心,便必须做足样子!顺便传令下去,只要碰上安长生,就给我拼尽全力,在镜月幻境里受了致命伤,也会拖累本体,决不能让安长生崛起得太过轻易!”
“是!”
“叫你安排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妥当,热场之时便会登台邀战!”
“好!另外再去天元居问问,还能否尽快搞到金缕玉叶?白易沙是见钱眼开的货色,但不得不承认其手眼通天!”
“小公爷,恕老儿多嘴,近来河东省内云气金缕消耗走高,府中有些周转不开了。”
“无妨,砸银子收购就是,反正放着也要贬值,等到万通钱庄发行【元票】,充当修炼界的专用货币,银子就更不值钱了!所以说,不要心疼,只要能打开那座秘境,这些投入又算得了什么?”
……
忠勇伯府。
邵星雨的情绪简直糟糕透顶,他越是想忽视安长生,安长生的名字就越是止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他突然觉得非常可笑,自己身为而立修士,居然在一个及冠小儿的身上感到压力,尤其当林蓝说出安长生要和凌傲竞赛,比谁能从令德书院的手上抢走更多订单时,他竟然不自觉的开始考虑,英才无数的令德书院,是否真有可能被这两个家伙联手挑翻?
“可笑!真当我和孔城是摆设?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蒋梁!”
邵星雨定了定神,招来于门口瑟缩的林蓝,难得展露大方面貌:“蓝儿莫怕,本公子岂是不明事理之辈?可能是后天觉醒,让安长生的精神出现异变,加之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你没能获得天道头名,不是你的问题!”
“那公子要的上清秘术……”
“既然上清剑宗决定公开授徒,还愁弄不到上清秘术?”邵星雨将娇躯拥在怀中,寒声冷笑,“至于安长生那边,你就别管了,自有人会处理他!”
林蓝瞳孔一缩:“公子的意思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安长生成了落凰城的红人又如何,暗地里不照样遭人惦记?能培养出那三个死士的势力,不会因忌惮落凰城便按兵不动,等着吧,安长生迟早要狠狠地栽一次跟头!”
邵星雨冷笑一声,转而说道:“比起安长生,本公子反而更加在意项泽,不妨再拿些好处稳住此人,若他不听管教就给些教训,总之不能叫他坏了本公子的好事!”
“蓝儿明白!”
“时候不早,该动身了,既然敬月宗把请帖送到府上,本公子索性以忠勇伯府的名义,亲眼瞧瞧敬月武人的成色!明明一众精英武举未归,还把一场小比活生生办出年底大比的阵仗,真不知道敬月宗是哪里来的底气!就凭上清剑宗的名义?还是那几个不知气候的新人真传!”
邵星雨颇为不屑,但他有不屑的资本:“当初袁慎、徐毅那一批,就没在争湖上胜过本公子和孔城等人,我看敬月宗不光是望月楼要日渐没落,整个宗门都是一派江河日下的垂暮之气!”
……
无论敬月宗是否真的江河日下,但邵星雨口中的垂暮之气,至少在午后时分,并未出现在敬月宗中。
敬月宗广发请帖,诚邀府城豪强前来观战,一时间,群英汇聚声势沸腾。
不单落凰城、国公府、平蛮侯府、忠勇伯府尽数派人到场,府城内外诸多有宗师坐镇的武馆门派,以及声名在外的宗师高人,也都应邀前来,反而是文官一系没几位能够落座,武道小比毕竟形式不同于观月问心的中秋祭典,乃是纯正的武斗比试,天道修士请的都很少,来的基本是成名武人及左右弟子。
不过敬月宗的财大气粗,还是震慑到了一众小门小派。
堪比洞天福地的元气环境,令好些苦恼于修炼速度的江湖少侠,把艳羡之情明晃晃的写到脸上,听说敬月宗甚至拥有修炼密室,更是羡慕得不能自已。
至少在宗师之前,天地元气是影响修炼的最大因素,单凭那点自生内息、自生元气,随随便便打一场架,都要半个多月才能恢复如初,普通人根本没法快速修炼,十年开一脉都是常有的事!
若是都能像高门大派一般,安安稳稳的突破修炼,真没多少人愿意跑到江湖上,打生打死谋求机缘!
所以看着一张张好奇震惊的陌生面孔,再没有自信的敬月弟子,也都油然萌发自豪情绪,他们能够成为敬月内门,便意味着高人一等。
别看在门中毫不起眼,但只要把握住三年时间努力修炼,等到毕业外派,借助江湖环境把底子发挥出来,依旧能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厉小刀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当然,现在随同堂主、教习前来迎客的一众玄黄弟子,也没敢太过自视甚高,小门小派一开始就要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不像宗中必须突破周天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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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才能夜巡历练,所以表面修为往往不代表真实实力,也就登上一百二十八人大名单的敬月精英,才有底气小瞧前来与会的宗外武人。
何况,有资格得到邀请的门派,起码是有宗师坐镇的,哪怕总体规模只有敬月宗的几十乃至上百分之一,收拢资源集中培养,总能冒出几个强人。
岳群夫妇开设的斩月门,不就出现了潜力直追肖剑的岳平之?
而且武道小比正式开始之前,还会安排宗外武人挑战敬月弟子,用作热场,没两把刷子的,哪敢登台亮相?
好些敬月门人不禁开始讨论起了热场问题,毕竟事关宗门脸面,自家地盘上输给外人,是要沦为笑柄的!
“哈哈,真没什么好担心的,挑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出战的都是咱们敬月宗的交好门派,没有可能闹笑话!你们瞧,袁堂主身边的那位北岭坡偃月刀的门主,就是咱们敬月宗走出去的人,少门主又与贺元甲相熟,热场时便会有他们的切磋交手!”一位玄字班的三年老生,实力不高,但知道的不少,洋洋得意的为身边新生传授门道。
“按规矩,热场就比三回,三届弟子一届出战一人,一贯是挑尖子上场,好让外面明白和咱们敬月宗的差距有多大!肖剑作为咱们敬月及冠的代表人物,肯定会出战,不过对手也是外面的成名少侠,有过越境击杀而立高手的惊人战绩,接下来是贺元甲,至于你们这届,师兄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方天佑吧!”
一众新生恍然大悟,不再忧心忡忡,开始缠着这位三年老生,打听与会来宾的状况。
大人物们的身份事迹,总是能够引发强烈兴趣。
这玄字老生有意卖弄,便指着三个方向依次介绍。
整个会场被分为四个部分,主位是敬月宗师及落凰城的贵客,左右两边分别是是三大勋贵及受邀门派与会高人,一众敬月弟子坐在主位对面,当中一块平滑如镜的庞大场地,便是镜月幻境启动前的样子。
“主位上的那几位,我不说你们也应该了解,郡主殿下、小世子,河东学政孙大人,还有鱼龙卫指挥使郭洞明,边上那位白衣男子有点面生,师兄我就不太清楚了,也不敢乱猜!”
“咱们右手边是大原府城的三大勋贵,以徐毅徐师兄所在国公府为首,另外两家分别是陈开陈关所在的平蛮侯府,忠勇伯府这几年没有敬月弟子,倒是尚儒书院那边有一个叫邵星雨的厉害人物,偷偷告诉你们,天字班的林蓝,早就被那邵星雨包养了!”
“至于左手边的,能讲的可就多啦!大原府城的知名武师,盘踞城外的江湖门派,来的真不少!瞧见那位脸上有一道疤汉子的没有?人称‘疤脸狂刀’,乃是宗师榜上的厉害人物!隔着不远的那位老太太,则是前朝人士,可惜没碰上好时候,若是天道早几年降世,如今的知命榜单,或许就能有其一席之地!”
宗师、知命、勋贵等一众名词,听得新生们神往无比,在被现实彻底打到之前,是个人就会幻想自己扬名立万之后,会是何等风光的模样?
那位三年老生倒是早就认清现实,笑看一众师弟师妹的天真模样,心里却毫无涟漪,敬月宗终究同江湖隔着一层膜,等到戳破,他们才会明白残酷性。
但就在他暗自感慨之时,却是忽的瞳孔一缩,因为传功堂主袁道林还未代表敬月宗,宣布小比开始,就有家伙不懂规矩,直接跳到了会场当中,举刀直指弟子看台,咧着大嘴扬言喊道:
“听说今天能练刀,来一个能打的,给小爷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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