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二夫人坐在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通发,二爷从外间走了进来,剪灭了蜡烛。
二夫人起身,上了榻。
“我有话跟你说。”
二爷显然有些疲惫:“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有什么事明天说。”
二夫人:“不行,我今日必须说。”
二爷只好睁开眼:“怎么了?”
二夫人笑着依偎到他怀里:“咱们子朗这次真是让我意外。”
二爷:“嗯,多亏夫人平时教导的好,子朗这次的确成器,此次高中,怕是就该入仕途锻炼锻炼了。”
“你打算怎么奖赏他?”
二爷看了眼自己夫人,笑:“夫人问这话,不就是想好了吗?”
二夫人嗔他:“我哪有想好,你做父亲的,平日就对他够严厉了,我也顶多就是在他的起居上操心操心。”
“嗯,我回头会与子朗谈谈未来的路。”
“这是一方面,咱们子朗今年也十七了,是不是该把亲事先琢磨起来了?”
二爷睁开眼:“子珩都还没定,早了吧。”
二夫人:“又不是说今年就得定下,那总得提前培养感情吧?而且那天还听大嫂说,今年也得给子珩定呢。”
二爷嗯了一声:“子珩也不小了,该定了,怎么,你是不是有好的人选了?”
二夫人眼眸亮了亮,立马趴到二爷怀里,期待的问:“阿芫怎么样?”
“阿芫?”
“嗯啊!那姑娘我瞧着喜欢,从前没提是觉得她眼疾可惜,如今已大好,又是咱们眼皮子下长大的姑娘,不好吗?”
二爷:“当然好,只不过这事咱们说了不算,你总得问问阿芫的意思。”
二夫人笑:“这个自然!我改日先去问问子朗,再去问阿芫!”
“好,睡吧。”-
次日,秦可听说碧梧堂那边还是静悄悄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恰逢中午谢澜伊找她,两人似乎都在为这事儿烦恼。
谢澜伊:“昨日我派人去给碧梧堂送了东西,三婶都不见,直接让丫鬟收下了,也没见到三弟和四弟,哎。”
秦可想起自己昨日,又何尝不是呢。机灵如谢澜伊,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主意。
“听说三弟现在把自己关房门里,谁也不见。”谢澜伊道。
秦可似乎在思索,片刻后,试探性道:“或许……我倒有一法子。”
谢澜伊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
半个时辰后,谢澜伊和秦可来到了碧梧堂外头的花园里。
“表姐,交给你了。”
谢澜伊眨眨眼:“放心,你表姐我别的不行,放风筝绝对是没话说的,等着瞧吧!”
原来二人想出的法子就是朝碧梧堂里放一只风筝,秦可帮谢澜伊牵着线,风筝很快就飞了起来。
碧梧堂里很安静,三公子和四公子都在各自房间里闭门不出,门口的小厮余光一瞟,忽然看到了天空上的老鹰风筝。
嘿,这是谁啊,还敢在这放风筝!
小厮刚要出去,两位公子的房门便同时打开了。
“公子……这……奴才马上就去赶人,免得扰了您的清净。”
谢煊和谢择对视了一眼。
“不必,这是大姑娘的风筝。”
“大、大姑娘?”那小厮惊了。
谢煊和谢择同时朝碧梧堂后院的小门去,没过一会儿,小门便开了,谢澜伊一见,立马兴奋喊秦可:“表妹,门开了,快来!”
秦可和谢澜伊收了风筝,从小门里猫了进去。
谢煊和谢择已经笑着在门口等她俩了。
“原以为只是堂姐的主意,没想到表妹也被你带坏了。”谢煊笑。
谢澜伊见他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让你失望了,这主意,可是表妹出的!”
四人笑着朝里走。
进了谢煊的房间,小厮立马去沏茶。谢澜伊打量了两眼:“看来你状态还不错嘛,还有闲情逸致下棋作画,怎么就是不出门呢。”
谢煊无奈的笑笑:“不是我不想出去,是母亲不让。”
谢澜伊便懂了。
秦可:“昨日我做的点心表哥们尝了吗,怕是没有四表哥做的好。”
谢择笑:“没有的事,表妹心灵手巧,味道很好。”
“点心?我怎么没有。”谢澜伊惊讶。
秦可连忙道:“昨日我一忙就忘了,待会儿就给表姐送去。”
谢澜伊笑:“这还差不多。”
小厮们端了茶上来,四人在屋里说说笑笑。谢澜伊叹气:“也不知道三婶什么时候能让你们出来,四弟也中榜了,总得准备殿试吧,还有三弟,肯定是发挥失常了,明年一定高中的嘛!”
谢择:“我只是榜末,无需殿试,只要听从朝廷指派便好。”
谢煊也道:“在房内挺好,清净,母亲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
秦可:“表哥可听过有一种竹笋的生长,那种竹笋前三年的时间几乎都纹丝不动,好像不会生长一般,可从第四年开始,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每日拔起,原来那头三年里,它只是在扎根。”
秦可说完,桌上安静了下来,谢煊看向她,目光幽幽:“表妹所言,我记下了。”-
谢澜伊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刚刚绕过长廊,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谢曜。
“哥哥。”
谢曜点头:“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开心。”
谢澜伊得意:“我见到三弟和四弟了!”
谢曜挑眉。
谢澜伊便把和秦可放风筝进小门的事说了,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谢曜听完笑了笑:“表妹也很关心三弟四弟。”
“那是当然了!而且表妹可会安慰人了!”
“如何会?”
谢澜伊便又将秦可说的话原封不动的给谢曜转述了一遍。
“我都被激励了呢。”
谢曜眼底神色不明:“的确,表妹用心了。”
谢澜伊完全没察觉自己哥哥话里的语气,又笑着调了几句,既然见过了三弟和四弟,那她也可以放心回去睡觉了-
三房整日闭门不见人,二房开始忙着张罗谢洵殿试的事情,大夫人那边这两日也在忙着另外一件事。
大夫人这晚亲自去了一趟成晖堂,元若立马出来迎接:“大夫人。”
大夫人笑着看向书房:“子珩还没睡吧。”
元若:“大公子这个时间还在书房。”
大夫人便走了过去。
听见门口的声音,谢曜合上了书卷。
“母亲。”
大夫人迈了进来,笑:“天热了,让人送碗绿豆百合粥给你,用一些吧。”
“多谢母亲。”
元若将粥摆了出来,谢曜坐在桌前,大夫人和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道:“我知你如今辛苦,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每日别熬太晚,早些休息吧。”
谢曜颔首:“是。”
大夫人:“也不怪你,你是老夫人的长孙,对你的期望自然也大些,又是弟弟妹妹的兄长,肩上责任也重。只不过,子珩你今年也十八了,别嫌娘啰嗦,咱们府上没有通房侍妾的规矩,可就算是说亲,也该到年纪了不是?”
元若将头埋的更低,谢曜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并未表态。
“就当真没有哪家合眼缘的姑娘?”
一碗粥见了底,谢曜放下碗,摇头:“无。”
大夫人叹口气:“成家那孩子性格和你怕是不合,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你平日又忙,怕也接触不到其他姑娘了,老夫人今早叫我过去,意思是让娘帮你寻思着,但娘总想,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也得你自己喜欢才行。”
谢曜一直沉默,自己喜欢?
他眼眸微动,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明日叶家夫人会上门,娘去见见?”
大夫人的话打断了谢曜的思绪,他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眼底有期盼,有操心。
“母亲做主吧。”
大夫人忽的笑了:“行,就只是先见见,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有压力。”
“让母亲费心了。”
“这有什么,娘不给你打算谁给替你打算,早些睡吧,明日还得去都察院呢。”
谢曜起身,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
“回吧,不用送了。”
谢曜停住脚,一直目送大夫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快到夏日的夜晚,已经没有了凉气儿,花园里能偶尔听到蛙叫虫鸣,谢曜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夜无月-
秦可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下半夜忽然来了月信,起来擦洗了身子,却断断续续的睡不太着了。
她刚来月信时,老夫人曾送来过一种香料,此香带着药效,慢慢熏着便不会疼,但容易多梦,秦可又是后半夜才睡,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快巳时正刻。
清莲推门进来:“姑娘,红糖圆子煮好了,您喝些。”
秦可穿好衣服来到桌边,甜甜的红糖圆子是她每回月信时清莲都会煮的,肚子里面凉意消失,只剩下暖意。
杏桃一向是海棠苑对外的小喇叭,她带着毛毛去溜达了一圈便回了海棠苑。
“我就说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来客人了。”
秦可疑惑:“客人?”
杏桃笑:“是大夫人的客人,好像是……姓叶,这会儿正在花园里呢!”
叶?
镇国将军家?
杏桃继续道:“对了,是叶夫人来了,我听那边的姐姐们说了,是来给大公子说亲的!”
秦可和清莲同时抬头。
“说亲?”
“不对不对,还没到那一步,应该是两家有联姻的意思,大公子今年十八,听说叶家姑娘年十七,两人年岁刚好般配!”
秦可怔愣片刻,端着瓷勺子的手半晌都没动。
“姑娘?”
还是清莲唤她,她才堪堪回过神,勺子的瓷把碰上了碗,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