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我气……”
谢曜满脸苍白,语气虚弱,秦可满腔的气也如同那太阳底下的露珠,瞬间消散不见了,她扶住人,谢曜当然不会让她使力,自己暗暗用劲儿,很快就躺了回去。
“我没生气,你、你本来就该好生休息了。”秦可低着头,脸颊鼓鼓的说道。
谢曜想寻她手拉着,秦可却偏了偏,还说没生气?
谢曜失笑:“待我伤好,咱们便可回京了。”
秦可看他一眼:“好。”
“待回京之后,表妹可记得允诺我的事。”
秦可想起三日前他走时候的承诺,心中忽的猜到了什么,偏过脸:“不、不记得了。”
谢曜定定的看着她的眼,那双眸渐渐深了,秦可不敢直视,只好小声低喃:“大表哥都没说什么事……却要来问我记不记得,不公平……”
谢曜轻笑。
“好。”
“是我不好,这次也是我错了,不该瞒你。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我便带你回江南过乞巧节,再回祠堂去一趟,然后回京,嗯?”
他低声哄她,秦可心口微甜,总算是不再跟他别扭,低低嗯了一声。
“大公子,穆夜来了。”
秦可看了一眼谢曜:“这么晚了,大表哥还不歇着吗?”
谢曜扬了扬唇:“今日特殊,穆夜有重要的事,我一会儿便歇下了。”
秦可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云公子那边看看。”
谢曜颔首。
秦可走后,穆夜出现在了房内。
“禀主子,已经安排那两人离开利州,明日便会离开江南。江南宅院一切安好,太子的确想一石二鸟,云公子走后去了一波刺客,已经被解决了。”
谢曜点头:“朱林那边呢?”
“之前看守朱林的人一直很紧,可惜太子这次也没想到我们会留了后手,属下的人已经成功将人劫出来了,等主子回了江南城,一审便知。”
“很好。”谢曜看了一眼穆夜:“此次辛苦你了。”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还有一事,属下听闻,乾县那边的疫情似乎兜不住了,太子怕是……会提前回京。”
这对谢曜来说是好事,只不过他却也没什么好心情:“瘟疫水灾,民不聊生,可惜我们这位国之储君,满脑子想的都是巩固自己的皇权地位,百姓之灾。传令,这几日受灾的百姓务必好生安抚,生活照应缺一不可。”
“属下明白。”
秦可走到院门口,忽然顿住脚,方才元若送来的药她还搁置在床头上没有喂大表哥喝,大表哥胳膊受了伤,她转身回房,必须得亲自看着大表哥喝下才行……
“还有事吗?”
秦可刚刚行至门口,便听到谢曜问穆夜的声音。
她顿住脚,推门的手也停了一停。
穆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属下今日从那个醉汉口中审出了一些内情,那朱林……朱林的把柄似乎与去年年初,秦大人的死有关。”
谢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扬州纵火案,不是朱林初犯,他很有可能,是受了太子指使,策划了秦大人祖宅失火一事,而那个醉汉就是无意得知了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敲诈勒索,这才会被主子那日在千里香撞见。”
穆夜话音刚落,秦可在门外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唇。
屋内陷入了沉默,良久,穆夜才道:“主子放心,此事属下还会彻查,在查清之前,不会让任何风声走漏出去……”
“砰!”
穆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和谢曜同时看向门口,“谁?!”
秦可滑落在地。
“姑娘?!”
谢曜心中暗叫不好,也不顾自己的伤势立刻掀了被子下地,穆夜也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秦可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一个没站稳跌了下去,头磕到了门栓上,谢曜看见她第一眼,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表妹!”
谢曜要去抱人,元若立马拦着:“大公子,您胳膊还有伤!您慢点!”
秦可在看见他的瞬间泪也决了堤:“大表哥,大表哥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谢曜眼神有些碎了,周围的人除了穆夜并不知道秦可在说什么,谢曜右边胳膊的伤势已经崩裂,红色的血丝丝渗透了白色的纱布,可他却好似半点儿感觉也没有,只是上前拼命一把将人护住,在耳边不断哄着:“我会去查,我一定会查清楚。”
秦可哭的声嘶力竭,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两辈子,她经历了两辈子父母的生离死别,可居然,居然上辈子差一点儿就嫁给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眼睛是瞎了,心却是也盲了!
秦可在谢曜怀里,似乎回到了那日的火灾当场,父母为了救她,双双葬身火海,一幕幕,似是全部在秦可面前重新出现一般,疼,心口也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的疼。
谢曜在院子里将人拥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云停生也赶了过来,站在不远处。
“父亲……母亲……”秦可哭的累极,阖眼前是父母在天上同她微笑,亲昵的唤她阿芫,她好想再看一眼父母亲,好累,好累……
“表妹?表妹?”
“姑娘!”
“阿芫?!”
一切的声音都好似离她远了,大表哥……秦可慢慢闭上了眼,倒在了谢曜的怀里……-
这场暴雨后续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三日,从利州县城回到江南,秦可也足足的睡了三日。
她好似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跳墙那日,似乎全部在她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母亲……”
梦里无数次的低喃,朦胧中似乎也睁过几次眼,面前总有一个修长又挺拔的身影,贴心的去探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
清莲小声的推开门,将药放在床头:“大公子……我来吧,您又是一日都没歇息了。”
“大夫今日怎么说?”谢曜只是一直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仿佛没有听见清莲劝自己的话。
“大夫说,姑娘是怒火攻心,头上的血块也还没有消,好在高热已经退了,若明日能醒来,想必就没有大碍了。”
“若明日醒不来呢?”谢曜继续问。
清莲不说话了。
谢曜长指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声:“罢了,把药端过来吧。”
清莲将药端过去,看了一眼谢曜的胳膊:“大公子,还是奴婢来吧,您身上的伤也还未好全的……”
谢曜不说话,只是将手伸着,清莲没了法子,只好递了过去。
云停生从外头快步跑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谢曜这才起身,嘱咐清莲:“你来,我出去看看。”
“诶。”
谢曜走到外间,云停生手上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株绿草。
“子珩,这个就是七百,我速去煎药,让阿芫妹妹喝下去,应该就能醒了。”
谢曜点了点头:“有劳。”
云停生摆了摆手便下去煎药去了,穆夜站在一边,似乎欲言又止。
谢曜看了一眼他,抬腿走到了外间。
那日是他疏忽了,现在他不会让任何刺激到她的消息传入她的耳朵里,一点儿风险都不能有。
穆夜也有些自责,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在搜集证据,上前小声道:“太子殿下急了,现在正在加派人手找朱林,但他明日必须得返回乾县,属下怀疑,太子会在江南留下一批人,继续搜查。”
“解决的干净些。”谢曜眸色冰冷。
“属下明白,另外,主子吩咐的事情也已经办妥,除了这次跟出来的一些御史大人不约而同的收到了密信之外,京城那边,也已经知会二公子。”
谢曜点了点头,“家书呢?算时日,父亲应该快收到了吧。”
“应该是今日,国公爷若知道端王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会立刻与大公子取得联系。”
“好,这段日子你再辛苦些,务必将朱林的嘴撬开,同时让我们的人从江南到京城一路准备,三日后回京。”
“是!”-
秦可像是在一道白光里走了很久很久,那路遥远的没有尽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没了父母,就像是人世间漂泊的浮根,毫无目标。
“表妹!”
“表妹,这个送给你!”
“表妹喜欢吃甜食?这个是南北铺的点心。”
“表妹今年及笄,表哥有一份礼物送你。”
耳畔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澜伊表姐,有二表哥,有三表哥四表哥,还有……
“表妹莫怕。”
最熟悉的声音和身影,面前的人朝她回眸伸手。
秦可睁眼低喃,“大表哥……”-
清莲正在给她敷额头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声低唤:“姑娘?”
秦可神色还有些呆滞,但的的确确是睁开了眼睛。
清莲又惊又喜,将手中的湿帕一丢:“姑娘您醒了!”
门外的人也赶忙冲了进来:“姑娘醒了,醒了,快去,请云公子和大夫,再知会大公子去!”
一炷香前,谢曜刚刚离开,没想到他刚走,秦可就会突然毫无预兆的醒来。秦可似乎想坐起来,清莲立刻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姑娘……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问的很小心,秦可眨了眨眼,瞧了瞧四周,所有人的紧张的看着她,接着,就听见秦可软软的问了一句:“现在是晚上吗?怎么不掌灯?”
谢曜听说消息后,立刻从自己房内赶了过来,刚刚踏进秦可的房门,就听见小姑娘这句话。
他脚步忽的一顿,视线朝床边看去,清莲众人似乎也被姑娘这句话问懵住了,现在分明是白日,姑娘这话……
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不舍得,但剧情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