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荷从未问过鬼怪的活动范围。
他天真地以为,回到寝室就会安全,从没想过,鬼怪也会出现在宿舍。
奋力想要发出声音,但唇上手掌按得太牢,冰冷触感似海水自四面八方碾来。
阴影从眼前扩散开来,将他的眼珠融成夜幕中两盏凄惨的灯。
虞荷呼喊1024,毫无回应,在鬼怪的控制下连系统都被屏蔽了。
每个宿舍阳台都有铁柜,用来给学生放杂物,虞荷好像磕到了哪里,有点疼。
但这点疼很快就被忽略不计,极为强烈的存在感,唯有阴冷贴在他后背的鬼怪。
软质衣摆因挣扎被卷到胸口,一条手臂钢铁般横在他腹前,四面阴凉的冷风与毛骨悚然的精神折磨让他几乎晕厥,泪水直接淌落在鬼怪的手背上。
它将手挪开了。
给了说话机会,虞荷被吓得双腿并起瑟瑟:“鬼哥,你放过我吧……”
“鬼哥,我,我……”
话都说不利索,显然是被吓坏了,强烈的求生欲促使虞荷可怜巴巴开口,用不成调的惧音求饶:“我,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看到过你的。”
鬼怪好像没有听到,诡异的沉静让虞荷愈发恐惧,嘴巴委屈向上鼓起,将唇下凹出了一个可怜的小窝。
无形的手游刃有余地转移,落在脆弱的喉管上,虞荷被迫仰起头,眼前是无尽的黑色。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因为我是笨蛋。”
极度恐惧之下,虞荷脑袋放空,说出的话更是不经思考。
隽秀眉宇因惧怕拧成皱巴巴一团,黑睫已被泪水沾透,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嗓音被揉成碎碎的求饶:“我很笨的,留下我也不会坏你事。鬼哥,能不能不要杀我?”
也不是无药可救,还知道自己笨。
耳畔轻笑随和懒散,落在虞荷耳中却比催命符还要可怖。
他的心情莫名愉悦,不知道是因为看见虞荷这可怜的表情,还是因为虞荷酷似撒娇的求饶。
得不到确切回答,虞荷苦着一张小脸蛋,小心翼翼唤着。
“鬼哥?鬼哥?哥?你还在吗?”
“嗯。”
鬼说:“再说几句求饶话,我就放过你。”
虞荷腰细也很有料,不同于成年男人那样粗糙的皮肤,他的皮肤细腻而嫩滑,又软得过分,好像含着都会化。
他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将注意力放在虞荷的腰上。
但很快,他又因得不到回应而不满。
虞荷没有继续求饶,更没有说好听话。
小巧的下巴被捏转过来,这也让他看清这张湿润的脸蛋。
红红的眼眶泛有迷蒙雾气,还有新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淌出,浓密的黑睫有几缕粘结在一起,嘴唇也被自己咬得殷红。
看起来当真可怜极了。
虞荷大胆地就着被转过身的动作,抱紧眼前让他惧怕不已的灵体,试图从冰冷温度中汲取安全感。
这是很蠢的做法。
对方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夺走他的性命,而他竟将安全感寄托在恶鬼身上。
鬼的心情异常复杂,这种被全身心信任的感觉新奇而又奇妙,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虞荷好像被魇住了,很惧怕的表情,飞快颤动的睫毛透有不安的恐慌。
“精神系技能吗?”
“难怪用了那么多办法,都没办法试探出来。”
他该解决掉虞荷再离开的,心软并不是属于他的形容词。
然而在他看到这张湿漉漉的脸蛋,又无法下定决心。
红肿的嘴唇和雾蒙蒙的眼睛,都在说明对方的脆弱与狼狈。然而尽管很狼狈,却依旧是漂亮的。
食指和中指并起贴在虞荷脖颈处的动脉,稍微用力一些,虞荷就会马上消失。
他在犹豫。
他真的要杀死虞荷吗?
仅凭自己实力,虞荷绝对没办法在无限世界活过第一天。
除非有足够强大的强者庇护。
被魇住了的虞荷不断往他怀里挤,甚至主动将最脆弱的地方露出,似主动献祭的羔羊。
他是来要虞荷命的,怎么还一直往他这里钻?嫌自己命长吗。
真是笨蛋。
冰冷手指带有恶意地按在他的动脉,纤细脖颈微微一颤。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虞荷呜咽一声,下一秒便被困惑取代。
“我改变主意了。”富有质感的男声在耳边缓缓升起。
小脸蛋上是不解与迷茫,哭红了的湿红眼眸露出这样的懵懂,只会让人气血上涌。
虞荷能够感受到对方似乎在低头,他们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毛骨悚然的呼吸热流撒在他鼻尖,令他的神经再度紧绷。
紧随一阵风过,空间仿佛被割裂成两个区域。
无形触感与身后鬼体消失不见,幽暗的视野中,凭空出现一行鬼气森森血字。
胆小的虞荷尚未从之前的恐惧脱身,看见这血腥一幕,两眼发昏,险些晕厥过去。
还不如被捏脖子呢!
越是闭眼,看的越是清楚,包括那粘稠鲜血是如何滴淌落地,放慢的流速与清晰的质感像是恐怖片才会出现的画面。
前方一笔一划地现出滴血的汉字——
别和陌生人说话。
虞荷僵了很久才颤道:“鬼哥,这是血吗?”
又有新的血字出现——
是。
“哥,能换个颜色吗?”虞荷跪坐在地不住抽气,软到无法起身,带着哭腔哆嗦道,“我,我快吓尿了。”
虞荷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听自己的话。
就像他不知道鬼在之前为什么要捏自己的脖子,现在又换了种交流方式吓他。
他只当这是鬼的恶劣小癖好。
在虞荷说完没多久,半空中的血红似乎在原地僵了僵,之后逐渐变淡,最终化作浅浅带粉的q版字体。
——这样可以吗?
粉粉嫩嫩的色彩,可爱的儿童字体。
虞荷虽然还是怕,但稍微好点了,撑着墙做深呼吸。
这次鬼没有吓他,而是不断切换形态,捏出不同小动物的模样。
像在讨他欢心。
越是这样,虞荷越是害怕。
虞荷不相信别人会莫名其妙对自己好,他更倾向于鬼在逗自己,等他放松警惕,再把他一口吞掉。
——像蟒蛇吞噬小动物那样。
慢吞吞从地上爬起,那团粉色字体也逐步逼近,虞荷后背抵墙,双腿不住发颤。
要是有人能来救救他该多好……
不管是谁,能带他离开就好。
许是上帝听到他虔诚的呼救,门突然开了。
亮光如瀑布侵占视野,被压抑已久的恐惧心理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还没看清来人,虞荷就扒了上去,湿漉漉的脸蛋埋在对方胸口,委屈地掉起眼泪。
虞荷低低抽泣,抱得很紧:“不要走……”
他真的很害怕。
怀中人柔软得过分,好像没有骨头,扒在林景雪身上时带有清香。
这是只有靠得很近,几乎肌肤相贴才能闻到的异香。
林景雪自认自己对男性没兴趣,但和凌澜的恐同不一样,他是单纯对恋爱没有兴趣,不论男女。
纵使第一次见到虞荷,他也只是觉得,这是个很漂亮的小男生。仅此而已。
可他的手臂不自觉环上纤细腰身,安抚地拍拍虞荷后腰:“没事了。”之后,他又侧首对上好友视线,很是无奈,“他好像很害怕,认错了人。”
凌澜的脸色极其难看,是道不清的复杂,从林景雪手中接过虞荷,另一手自然环过后腰。
——经过的地方,都是林景雪碰到过的地方。好似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别人留下的痕迹覆盖掉。
“别怕。”
“你更该做的事是放开他。”
富有质感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夹杂压抑着的愠色。
抬眼望去,夏欢野缓步走来,邪气俊容覆满阴云,每步都带有令人窒息的威压。
目光冰冷落在虞荷腰间紧扣的属于另一只男人的手上,本就明晰的下颌线愈发深刻,一贯带笑的嘴角换作危险弧度——
是杀意。
“抱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