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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要直截了当地告诉封栖松,他弟弟在背后骂他残废吗?
白鹤眠磨着后槽牙,在心里将封卧柏千刀万剐,然后重新回到床上,懊恼地一趴,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
他自己受委屈时,都没这般难过,现下为了寥寥几句话,竟愤懑得坐立难安。
封二哥明明可以有锦绣的前程,却为了封家,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众人口中的残废。
不是一天,不是一月,而是许多年。
白鹤眠的鼻尖一酸,刚想抬手揉眼睛,封栖松就推开了两间屋子之间的小门。
“封二哥!”白小少爷连忙起身跑过去。
封栖松顺手掩上了门。
白鹤眠眼尖,觑见千山引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往外走,老者还背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箱子,心里不由一突。
“我可能要离开金陵一段时间。”封栖松的话将他的注意力悉数吸引了回来。
“离开金陵?”
“嗯,与你说也无妨。”封栖松没有坐在轮椅里,而是走到白鹤眠身后,手指若即若离地扫过他的耳垂,待白鹤眠仰起头时,发现封二爷只是抬起胳膊拿书架上的书而已。
封栖松拿了本画得相对粗略的地图:“如今封家在金陵城里只有警卫队,日后陈北斗必要为儿子的死与我们为敌,与其到那时仓促应对,不如守株待兔,等着陈家撞进我们铺设好的陷阱。”
或许是念了军校的缘故,封栖松谈起正事时,身上那股斯文劲儿就源源不断地泛上来,举手投足间满是运筹帷幄的锋芒。
白鹤眠看着看着,舍不得移开视线了,他偷偷凑到封栖松身前,踮起脚尖,假装瞧封二哥手里的地图,实际上却是想摸一摸那根轻点在书册上的修长手指。
他对封栖松的感情,敬意总盖过乱七八糟的情绪。
于风花雪月的秦淮河畔长大的少年,心中向往的却是可以建功立业的沙场。
封栖松简直是按照白鹤眠崇拜的模样长出来的人。
“我得去把遣散的部队重新编排,一来准备日后为兄长复仇,二来……我坐轮椅的时间太久,久到某些人以为封家不如往昔了。”封栖松假借看地图之由,将白小少爷拢在怀里,“少则三日,多则七日,我肯定回来。”
“去哪儿?”
封栖松在地图上点了个位置。
白鹤眠似懂非懂:“要小心。”
“嗯。”封栖松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脑袋,“我会留千山在家陪你,他自会提醒你不要多吃冰酪,也不要贪凉开窗睡觉。”
一听千山要留下,白小少爷的脸就垮了,他趴在桌上,下巴枕着地图册,哀哀道:“罢了,我睡你屋就是,他肯定发现不了。”
满脑子鬼主意的白鹤眠嘀嘀咕咕:“一熄灯我就跑你屋里来,睡你的床,开你的窗,除非千山整宿都在院子里转悠,否则肯定不会发现我换了地方睡觉。”
“你把这些告诉了我,不怕我提醒千山?”封栖松又把白鹤眠往怀里带了带。
他丝毫未觉,舒舒服服地趴着:“那你就去说。你说了,我以后有秘密绝不告诉你。”
若这话不是从白鹤眠嘴里说出来的,封栖松必定以“幼稚”二字奉送,奈何这话偏偏就是白小少爷说的,于是封二爷不仅不觉得幼稚,还罕见地被威胁住了。
他可不想和白鹤眠之间产生嫌隙。
“好,我不说。”封栖松迟疑地叮嘱,“可你的确不宜多吃冰酪。”
“……鹤眠,你是能生的,如果伤到身体,日后要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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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万算,白鹤眠没算到封栖松会拿他“能生”来说事,登时又气又臊,当时强忍下发火的欲望,晚上睡觉时用枕头在床中间分出了界限,说封栖松只要越过,就算是违反了他们之间的交易,说完,气鼓鼓地睡着了。
封栖松自然不会被枕头拦住,等白鹤眠睡熟,立刻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搂在身前,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白鹤眠醒时,身边冰凉,封栖松不知走了多久,千山也不在外面候着,倒是院里多了不少警卫员。
他一边洗漱,一边往外看,直到晌午,才从匆匆赶回家的千山口里得知,警卫员是封栖松留下来保护他的。
“二爷说了,您想出去玩,就去卧房的书柜里找他的皮夹。”千山老老实实地复述封栖松临行时的嘱托,“只要不是乱玩,钱您可以随便花。”
“知道了,知道了。”白鹤眠头也不抬地解决了一碗冰酪,心满意足地捂着小腹,“我的确想出去玩儿。”
他趁千山没回来时问了下人,得知了封老三的大致去向。
如今封栖松不在家,白鹤眠想起前日躲在月门后听见的话,冷笑着摔了碗:“带上人,我们去找乐子。”
“小少爷?”千山狐疑地望着他,“咱们上哪儿找乐子?”
千山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笑得比哭还难看:“小少爷,您可千万别和人私奔啊!”
转身回屋的白鹤眠脚下一个趔趄:“谁要私奔了?”
他恼火地加快了脚步:“我就是想去梨园听戏!”
千山闻言,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追上去:“小少爷,包戏子也不成,您可别移情别恋啊!”
已经走到屋内的白鹤眠懒得搭理千山,他拉开了衣柜,从中选了身墨绿色的旗袍,微微一哂。
封三爷不是敢侮辱封栖松吗?
那他就让封三爷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微弱的光透过窗纸,照亮了衣柜,白鹤眠的手指滑过冰凉的布料,最后回到了自己的领口。
他照着镜子,细致地解开了长衫的衣扣,再毫不犹豫地脱下。
少年纤细柔软的身躯立刻暴露在浮动的微光里,像一尾刚刚跃出水面,初见着天地广阔的游鱼。
“啧。”白鹤眠抚摸着胸口上盘亘的青色纹路,自言自语,“蛇盘牡丹,富贵百年。”
“……可我只想要封二哥富贵,你封卧柏与我何干?”
白鹤眠摔上了衣柜的门,从不断震颤的镜子中看见了自己脸上讥讽的笑意,他不满地蹙眉,伸出食指点了点眉心,自言自语:“怎么连装模作样都不会了?”
话音刚落,唇边的笑意便温暖起来。
白鹤眠满意地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抬起了右腿。
墨绿色的布料从腿边倾泻而下,他撩起裙摆,小心地绑上了腿环,然后敲了敲窗户。
千山的脑袋立刻探过来:“小少爷?”
“给我拿个刀片过来。”白鹤眠笑眯眯地吩咐,“这衣服上有个线头,我要自己收拾收拾。”
“有线头的话我给您拿剪刀吧。”
“别,就要刀片。”他固执地拒绝,“裁剪衣服的事我比你懂。”
千山想了想,虽然担心,还是拿了刀片给白鹤眠。
白小少爷接过刀片,转身就把窗户关上了,继而重新回到衣柜前,将刀背贴着皮肉,小心翼翼地贴着腿环插好。
他只在乎和信任封栖松,至于封老三……
白鹤眠冷笑一声,直起了腰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继而顺手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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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折扇,扭着腰走到门前,又绷不住笑起来,觉得姿态过于做作,于是推门前,还是恢复了正常。
“小少爷,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千山见白鹤眠走出来,殷勤地撑起伞,“您要去哪儿的梨园?”
白鹤眠徐徐报出一个地名。
千山明显踌躇了。
“怎么?”白鹤眠知道千山是担心自己和封老三撞上,忍笑道,“我去不得?”
“去得,去得。”千山愁眉苦脸地跟着白鹤眠,趁他不注意,擦了擦额角不知道是汗还是雨的水珠。
梅雨的季节,下不下雨,空气中都弥漫着惹人心烦的燥热,白鹤眠走出封宅已出了一身薄汗,偏偏车厢内也气闷,他钻进去就后悔了,心道还不如坐黄包车,但见天边的乌云,又只得作罢。
“封三爷不在家?”白鹤眠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千山瞬间变了脸色:“不……不在。”
“去哪儿了?”他觉得有趣,忍不住逗一逗可怜的下人。
“可能出去喝酒了。”千山干巴巴地憋出几个字,“小少爷有事找三爷?”
“没有。”白鹤眠托着下巴憋笑,“可我是他名义上的嫂子,封二哥不在家,我怎么说也得关心关心他不是?”
“对对对,您是他的男嫂子,”千山巴不得白小少爷认清现实,“自然有关心晚辈的权利。只是咱们家三爷年纪小,爱玩儿,时常跑出去,至于跑到哪儿,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封二哥也不管管他?”
“想管也管不住。”千山说的是事实,“咱们二爷不是出去念了好些年的书吗?回来以后和三爷的关系说亲近,自然是亲近的,可到底隔了几年。”
这道理,白鹤眠懂。
小孩子记性不好,别管先前有多亲近,稍一分离,再想恢复到从前的关系可就难了。
更何况封栖松回国没多久,封家就招了祸事,他就算有心跟封卧柏亲近,也没那个机会与时间。
“白小少爷,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千山见白鹤眠一直没吭声,忍不住冒上点私心,“三爷虽然生在封家,也摸过枪,可他胆子小,大爷在世时就瞧出来他不是当家的料,所以才同意咱二爷出去念书,为的就是咱封家后继有人。”
“哟,你说这话,不怕封三爷生气?”白鹤眠哪里听不出千山这是在为二爷说好话呢?
他似笑非笑地把手里的折扇砸过去:“放心吧,我对封三爷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