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宁愿在充满着脏污泥泞之所隐姓埋名,也不愿回到我们身边施舍哪怕一丝怜悯吗?’这是什么意思?”
玛格丽塔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眯起眼睛问道。
带着一副黑框方型眼镜的Alpha女人耶达说道:“是我们在那艘飞船的残骸中最新破译出的结果。虫皇阿瑟临走前留下了这样一条讯息,他大概以为‘杀死’他的那位会抽空进入驾驶舱内部的记录仪看上一眼。”
“……你说那些触手是有智慧的?”
耶达眨了一下褐色的眼眸,镜片上出现一道亮色反光:“它们也许是□□纵的。”
玛格丽塔乍舌,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所以来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雪莉·乔伊斯临死前将一副画像放在你这里。”
“她还没死呢。”
“瘫痪,神志不清,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玛格丽塔脸上闪过一丝不适的情绪:“……安妮显然仍然每天给她的姑妈写信,因为我们禁止她探视雪莉·乔伊斯。”
耶达依旧无动于衷地说道:“这是必要的保险。”
“好吧,你要那副画像做什么?”
褐发褐瞳、样貌平凡的Alpha捏了一下眼镜腿,给玛格丽塔投影出一段录像。
画面中距离马安堡广场大约五公里之外的一栋摩天大楼上方的屏幕有十分钟左右被换成了温蒂·苏利文的画像。
“大厦里的工作人员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他们本来也是被雇佣的,根本不可能全天盯在工作上,何况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星网上看庆典直播。这段录像来自一个偶然路过的流浪汉,她用身上唯一值钱的移动终端录下这一幕并发到了自己的博客里。”
玛格丽塔懒洋洋地说:“我就说首都补贴计划能让懒的人变得更懒,废的人变得更废。”
“这些政策和我们教廷也没有关系。”
“是吗?我还以为财政拨款有我们一份呢。”
耶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好吧好吧。”玛格丽塔慵懒地扶着自己修长笔直的腿站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拿那副画像,但是自从温蒂失踪之后它就毫无用处了。我知道那个小姑娘能利用它们,但是我们又不能反过来用画像追踪她。”
“未必不可以。”耶达低声说道。
玛格丽塔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新发现。”耶达简洁地说道,“一种蜥蜴,我们叫它跳尾蜥,因为特征是依靠强壮的后肢和尾巴跳跃前进……不过重点是它可以以人类的异能为食,我们发现它会有目的性的出现在一切异能力量较为集中的地方,经过训练甚至可以像过去军犬一样依靠这种方式追踪猎物。”
“哦……”玛格丽塔恍然大悟,“它们不是自然生成的动物吧?三号研究所的新成果?”
“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耶达说,“你看,本来上面更加器重你,但是雪莉·乔伊斯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哼。”玛格丽塔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被黑布牢牢包裹住的画框,“你们为什么不能用楼上的那块幕布?那里应该也残留着温蒂的异能吧?”
“因为异能残留的浓度随幕布的大小而定,而跳尾蜥只有这么大。”耶达比了一个巴掌大的手势,“你想让它爬遍七百多块屏幕来加强记忆么?我倒是可以去乔伊斯老宅,不过之前安东尼奥部长和吉尔伯特主教在那里谈话完之后,那栋宅子就封锁了,就算是我想要进入也得提前申请。”
“行啦。”玛格丽塔说,“带着画像快点走开,我短时间都不想见到你了,红线军团执行部部长女士。”
“我也是。”耶达干脆利落地提着画像走出玛格丽塔的办公室。
时间回到昨天夜晚。
“我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好主意。”阿撒托斯说。
祂的皮肤即使在无光的夜晚也仿佛散发出惨白色的光,和那些吸收光线暗沉沉的触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伊戈尔这时候又不觉得祂像个人类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存在的如此扭曲。
……举个不恰当的比方,网络上人们喜欢将二次元人物抠图然后放在三次元的场景里,不进行任何处理的话,一眼就能看出它们画风不对。
阿撒托斯摘下兜帽、自在地站在夜色中时就有一种类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我悠闲度日的时间太长久了。”祂仿佛是在征求意见,不过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不过不论如何,等着麻烦一件件找上门再逐一解决听上去还是太过消极。”
伊戈尔沉默了一下。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阿撒托斯毫不犹豫地说,“伊戈尔,你想要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吗?”
人类青年难得呆怔地看着祂,忽然之间打了个冷颤:“……我觉得您应该不是想要放弃我的意思吧?”
“不。”阿撒托斯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被衬衫包裹住的手腕和连着筋骨的指尖,不管是突然的决定还是现在的对话都和他自己过去的习惯不相符,不过既然把话说出口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我以前觉得我救了你。”他平静地继续说道,“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能从你身上获得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您当然可以!”伊戈尔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甚至显得有点急促。
“不过实际上,你过去拥有的、我不看重的东西,或许对你来说更重要。”阿撒托斯说了一句伊戈尔觉得很奇怪的话,“我太久不做人类的,伊戈尔。不过我知道人类需要目标,需要实现自我价值,需要认同感。这些东西联邦社会能够很轻易地给予你,因为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大部分都会得到回报。不过在我这里,任何通过光明正大的社会活动能取得的成就都和你没什么关系。”
伊戈尔深红色的眼睛在雾中显得柔和很多,他轻轻地说道:“我不需要那些,先生,只要在您身边就可以了。”
阿撒托斯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说道:“你知道最近雨果在忙什么吗?”
“什么?”
“它建造了一座小型军事基地,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月球’的背面。”阿撒托斯抬起手指了指天上被浓云掩盖住的自然卫星,“本来雨果想选克明廷镇的,不过联邦的开发速度太快了,几乎是那里雾一散开就开始施工了。它不想在建设完毕之前告诉其他人,包括我。”
不过大家长总是有其他手段的。
“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聚集在我身边,除了你,伊戈尔。”
伊戈尔:“……我想找回温蒂。”
“你已经做到了。”
“……”
“他们都有目标。”阿撒托斯重复了一遍,“除了我,清醒,睡眠,饥饿,就这样重复着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枯燥吗?曾经我觉得还好。是你带我走出荒星的,伊戈尔,因为你有必须要探查清楚的真相,有失落在宇宙中的亲人,所以我选择跟着你,帮助你,你的目标就成为了我的目标。”
“……”人类深红色的瞳孔略有放大。
“所以你明白了吗?”神明继续用那种缓慢而又轻柔的语气说道,“我需要看着你行动起来,不然生活就和过去一样毫无意义。因此我决定让这颗星球变得更加适合居住,直到某一天你的名字不再是个禁忌——或者说,你不需要作为联邦的元帅、叛国者躲躲藏藏,而是作为我的眷者……之类的,这里就可以长久地居住下去了。”
“我……”伊戈尔说了一个字,因为喉咙沙哑不得不干咳一声。
“你的生命还很长。”阿撒托斯走上前揽一下他的肩膀,“现在退休养老实在太早了点。”
“我会去做任何您想要做成的事。”这句话比起一个保证,更像是一个虔诚的誓言,“您拥有我的一切,不管是身体、灵魂还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
“好了。”阿撒托斯轻松地说道,“天快亮了,你要先回去再睡一觉吗?”
伊戈尔立刻意识到祂的意思:“您还有事做?”
“唔,难得换上西装,我想再走走。等你一觉起来我就回去了。”
人类温顺地点点头,他们在朦胧的雾气中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在路灯口分开。
等到伊戈尔的背影消失在这条街巷的尽头时,阿撒托斯转过身,脸上温柔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出来吧,你躲很久了吧。”
一个走进人堆里就再也认不出来的普通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阿撒托斯脱下头上的礼帽行了个略显滑稽的礼:“您好,大人。初次见面,如果更偏好人类语言的话,您可以叫我阿瑟。”
阿撒托斯打量着他,发现尽管这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身上却带着一种小说或剧本中才具有的戏剧性气质和颐指气使的任性感。除此之外,他还让阿撒托斯感到莫名的厌倦和烦躁:就是那种曾经很喜欢某一种糕点,结果因为吃了太多或是某一天从里面发现一截苍蝇尸体,从此对它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再也不想多吃哪怕一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