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告诉,”安妮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她凌厉地对着克伦威尔,嗤之以鼻:“我已经知道他意图包庇玛丽,想要将此事推卸干净的事情了!”
谁知克伦威尔寸步不让:“王后由何得知的呢?是从我的嘴里,还是伦敦塔的监狱长或者书记?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见过王后。”
“别以为国王看重你,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安妮威胁道:“你这个奸诈的老狐狸,就算猎人的□□无法对准你,你也必然登高跌重,从高高的山谷中坠落!”
“如果这是王后对我的诅咒的话,”克伦威尔道:“我死前也会抓着那只狡猾的兔子,一同跌落下去。”
“好了!”国王非常不悦:“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争吵,我的生活无处不存在争吵!我在议会上听着两百多个议员发泄自己的不满,在后宫中又不能得到片刻清静,现在你们又吵到了我的面前!我的话是否具有权威?我的意志是否能贯彻执行?我是否是英格兰至高无上的主人,是否能得到你们对我的尊重?!”
国王的质问使房间中的每个人都低下了头:“当然,陛下,您是英格兰至高无上的主人,您的意志贯彻四方,如雷贯耳,具有绝对的、无可辩驳的权威。”
安妮虽然也重复着这句话,但话音还没落下,她就抬起了头:“但对我有失公允!亨利,你看看停在宫外的那具尸体,再看看我,你的王后经受着常人未有的折磨,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难道你不能为我做主,就这样轻易地赦免罪人?”
“玛丽公主并不是罪人,”克伦威尔道:“艾琳娜的确受人指使,但并不是玛丽公主,请相信我们正在全力追查真正的罪人……”
“真正的罪人不是别人,就是玛丽!”安妮咆哮道:“除了她,还有谁想让我死?说艾琳娜不受玛丽指使,就好像指着河中的影子说那不是自己一样,不是自己又是什么?!”
“是影子,王后,”凯瑟琳道:“影子倒映了我们的面容,但并不是我们自己;您受到刺杀反映了玛丽心中的愿望,但并不是玛丽下的手。”
“我要为这个精彩的比喻而鼓掌吗?”安妮冷笑道:“你比我当年还要能言善辩,但那都是狡辩!狡辩不能达成目的,狡辩不能捏造事实!”
“那你是否也在狡辩呢,安?”国王道:“你是否也在掩盖你心中真实的想法,用一副谁都亏欠了你的面容,逼迫我们做出决定?”
安妮头一次被国王说得怔住:“你是什么意思,亨利?”
“让我们听听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国王指着门外美妙的音乐之声:“Song of Orpheus,你只有在极度欢喜的时候才会听的歌!它此时此刻奏响了!你为什么而欢喜?为了玛丽能够得到审判,然后被砍头吗?!你说玛丽意图谋杀你,你又何尝不想用同一把匕首,插进玛丽的胸膛里!”
安妮在三秒的寂静之后,仿佛被捅了一样地尖叫起来,“Fug Hell!谁奏响了这首歌,叫她下地狱!”
“叫她下地狱吧。”国王冷冷道。
“我无法忍受、这是你对我的污蔑!”安妮的脸色狰狞地可怕,她真的朝国王扑了过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好吗,亨利?!”
克伦威尔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来势汹汹的攻击。很快他的脸上出现了三道鲜红的挠痕,还在试图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利爪。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爱德华扑了过来,用他矫健的体格和灵敏的招式,将安妮王后制服,当然他并不敢也不能用对付犯人的方法对付王后,只好将人推在墙角,并站在国王面前,护卫着他。
安妮像一个不倒翁一样仰头栽了下去,很快又跳了起来,她的脸色简直可谓恐怖,所有人都戒备地望着她,唯恐她又发动一次猝不及防的攻击。
“啊哈哈哈哈哈……”安妮自己笑出了眼泪:“你们为什么如此好笑?为什么防备我如同防备一头野兽?!”
“王后的行为失去了尊贵,”克伦威尔不顾自己流着血的面容,冷冷道:“和泼妇无异。”
“我要那尊贵干什么?”安妮笑不可遏:“我几时享受过王后的荣光?我被人刺杀、被人怀疑、被人诬陷、被人憎恨,使我不得不怀疑这世上是不是只有我是另类?不,不不,我知道只有我是正常的,我没有死去,而这宫廷中的人都死去了,这里不是华丽的王宫,而是一片阴森鬼蜮!这里没有一个人的心是红的、热的,都叫冰水里浸过、烈火上烤过,都伤痕累累、硬如铁石!这里没有欢乐,没有良善,没有幸福,这里不是由石块和梁柱堆起来的,它是大苦大难,是无止境的煎熬痛苦!这里每一个人都在掘一个窟窿,以便掩藏他至深的最可畏的东西,但是终有一天这东西会显出来,谁也逃不过!”
“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你神志不清,”国王道:“看多了和歌剧,让你以为你活在他们的演绎中。我原以为疯病是一种继承得来的病症,就像你曾经对我说的,西班牙王太后胡安娜歇斯底里的精神病,足以证明她的亲妹妹凯瑟琳也携带这种病症,但现在凯瑟琳没有发病,而你却表现地如同一个疯子!”
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如何?凯瑟琳看着被带走的安妮,意识到信任是更超乎爱的东西,玛丽也许从国王这里渴盼得到的只是一句相信,相信她十一岁的时候并没有偷吃苹果馅饼。
凯瑟琳只是将玛丽受到的伤害,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安妮。
“我意识到你也许是对的,克伦威尔,你摆脱了婚姻的束缚。”国王露出疲惫之色:“婚姻使我精疲力尽,虽然我曾享受欢愉,但我更多的蒙受了不幸。”
“也许陛下还没有选择一位正确的人,”克伦威尔道:“在我短暂的婚姻中,我从没有蒙受任何不幸,我享受了人世间最美的一切,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快乐和幸福中。”
“你想让我嫉妒你吗?我才不会呢,”国王忽然转向了凯瑟琳:“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都不如帕尔小姐,她冷静地保持着单身,就不会受任何狂喜或者悲伤的侵害……你是单身吗,帕尔小姐?”
凯瑟琳就道:“我单身是因为我的未婚夫去世了,在四年前的时候。”
“所以你是在为他守身?”国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仿佛很有经验的人在指导一个新手:“我觉得即使你们无与伦比地爱过对方,死人也不能给活人再带来爱情和喜悦。”
“事实上我跟我的未婚夫只见过几面,”凯瑟琳面无表情道:“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给我带来爱情,死了就更不会了。”
这句话仿佛逗笑了国王,但他又问了个凯瑟琳万万没想到的问题:“这么说你从没有体验过爱情的美妙,是这样吗帕尔小姐?”
“我宁愿保留对爱情的幻想,就如同把最美味的食物留在最后,”凯瑟琳道:“否则当我提前品尝到珍馐,就会对之后的食物弃如敝履。”
“但问题是,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尝到任何一口食物,”国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食物是必不可缺少的东西,我希望宫廷能将你喂饱,当然这也许不是厨师的职责,而是我的职责。”
“国王还是用丰盛的佳肴喂饱那些饥肠辘辘的侍女吧,”凯瑟琳面上保持微笑,心中恨不能把他的狗头拧到水沟里去,“我看她们仿佛从没有在您这里得到满足。”
凯瑟琳退出了房间,国王才对着一直默念圣经的克伦威尔道:“张牙舞爪的女人……不知道北安普顿的女人是不是都和她一样,伶牙俐齿却又一本正经,仿佛在她们面前提一句爱情就冒犯了她们似的,我觉得我甚至不用说这样的话,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任何的女人,除了她——都会立刻意识到我的意思,并给我令人欣喜的反应。”
“但这正说明帕尔小姐的不同寻常不是吗?”克伦威尔心中一动,不由自主观察着国王的反应。
“的确如此,不过我想她也只是稍微难对付一点罢了,”国王却很有自信:“但不管多难对付的女人,都要屈服在我的脚下。”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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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气呼呼地走出了宫殿,她太过于气愤以至于看到路上的石子,居然也忍不住掀起裙子,狠狠地踢了几下。
国王这个行走中的人形泰迪,看来她冤枉了托马斯·西摩,还以为这只绿毛孔雀自以为是的撩骚已经是天底下最令人发笑的事情了,没想到国王更胜一筹,比托马斯还肆无忌惮,还光明正大!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国王?他就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轻佻地表达廉价的求爱之心,也许这一套对其他的女人管用,因为她们不敢违背国王如同珍,爱慕着国王如同凯瑟琳王后,但对一个见惯了渣男套路、渣男语言、以及渣男行为的凯瑟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学一学安妮上去暴打国王,已经证明了凯瑟琳的温柔了。
说到安妮,她的确勇气可嘉!如果是凯瑟琳王后受到国王如此的怀疑,定然垂下头颅,卑微地祈求国王的信任;但安妮尖叫着冲了上去,她并没有把国王看做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圣人,不管她人品如何,那一刻凯瑟琳还是对她产生了一丝敬意。
“凯瑟琳?”却听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
凯瑟琳一僵,只感觉自己踢石子的蠢笨模样一定被爱德华收入眼中了,她克制住想要捂住脸庞的本能,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去:“爱德华?”
薄雾中过了一会儿才见到爱德华的身影,黄昏的雾气,在枯落的白杨中间浮现,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却比细纱还要发白,还要透明,蒙蒙一片,把白杨的轮廓勾成了堇色,也把爱德华的身影勾勒地仿佛童话故事里走出的人物。
凯瑟琳真想把眼前这一幕变作童话的插图,夹在故事书的某一页。
他走了过来,凯瑟琳也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对视着他一汪湖水一般的眼睛,凯瑟琳头一次感觉自己笨拙于语言,但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可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呢。”
“的确如此,”爱德华看见她柔软的发丝和发丝中间微微露出一小截的白嫩耳尖,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话居然全都忘记了,“是啊,是的。”
爱德华胸膛有些起伏,因为凯瑟琳站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一用力,即可将这位佳人抱入怀中。
他不得不努力克制这种冲动,以至于强迫自己将目光转移到凯瑟琳的发顶,那里盘着一个瓷蓝的发簪,爱德华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这个发簪样式很独特。”
凯瑟琳没想到他会询问自己的发簪,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就道:“是掐丝珐琅发簪,来自中国。这朵花是中国的一种名花,叫菊花,是中国人最喜欢的花卉之一,代表……高洁、淡泊、长久。”
“和你一样。”爱德华情不自禁道。
“我希望自己具备这样的品质,”凯瑟琳笑起来:“特别是在宫廷之中,这种品质可十分难得。”
“宫廷,”爱德华抬头看了一眼雾气包裹着的宫廷,“是伦敦的影子。”
他复杂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扬了扬手中薄薄一页纸张:“我得去伦敦塔了,国王有旨意。”
“是对玛丽的旨意吗?”凯瑟琳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作者要攒入v的稿子,头秃……
让我们商量一下入v之后的更新频率吧~日三我实在说不出口,单日单更,双日双更怎么样?
顶着锅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