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小姐应该很喜欢这顶帽子, ”侍女小心地掸去帽子上的一点点浮灰:“她盯着这帽子看了好几次了。”
凯瑟琳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当然这让她一怔,她同样也不由自主反思起来,是吗?她真的常常盯着这帽子看?
才没有,看也是因为这帽子价值三个英镑, 昂贵的手工费让她陷入了思考。
玛格用腿夹着丽兹,给她梳着花辫,丽兹左扭右扭跟条鳝鱼似的,总算挣脱了她, 不过同时玛格也把她的花辫梳好了。
丽兹跟个小炮弹一样奔向了凯瑟琳的帽子,哈哈大笑着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可惜她的脑袋太小,带上去只把自己大半个头都塞到了帽子里, 只露出半截鼻子和嘴巴。
她皱着眉头将帽子打开, 然后变换着角度戴来戴去, 但不论怎样, 都难逃半个脑袋塞到帽子里的情况,然后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凯瑟琳把帽子摘下来,“看来小丽兹也想戴帽子了, 我们没有给丽兹的帽子吗?”
“我们可以给丽兹打个毛线帽, ”侍女们充满了装点小公主的欲·望:“一下午就可以做出来。”
但看上去丽兹只对凯瑟琳那顶插花帽感兴趣, 很快凯瑟琳就看到她一下午都在对付这顶帽子,最后选择找了一根绳子,将帽子背在自己的背上, 简直像个忍者神龟。
不过等侍女们的毛线帽做出来之后,丽兹仿佛也喜欢上了,她掂量着帽子看来看去,眼睛忽然一亮。
“啊,”凯瑟琳等她笃笃地拿着帽子上楼了,就低声道:“我知道她要拿着帽子干什么了,这马上会成为她一个最新储存糖果的秘密仓库。”
侍女们全都恍然大悟,同时又好笑又苦恼道:“小姐,怎么才能阻止她私藏糖果呢?”
“干嘛要阻止呢,你们装作不知道,每天从她的糖果库里取出两颗糖果,保持这个频率,”凯瑟琳道:“让她以为这帽子充满了魔法,那么她每天就会思考为什么她的糖果会减少,然后就会忘记偷吃糖果。”
侍女们忍俊不禁:“这方法可太独特了。”
事实上她们就这么做了,每个人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小仓库。丽兹得意地等待着她的小仓库被填满,然而等待了好长时间,帽子就像个无底洞似的,总是缺最后几个糖果。
现在对着帽子思考的人换成了丽兹。
她双手支着下巴,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在小小的一张脸上分外清楚。
玛格偷偷告诉凯瑟琳,丽兹晚上睡觉前总会摇晃她的小帽子,跟摇晃钱罐一样,然后还把糖果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一遍,虽然凯瑟琳只教了她一到十个数字,但她完全能数清楚超出十个范围之外的糖果,然后等到第二天晚上再次数数的时候,就陷入了怀疑中。
大人们的演技太好,导致小丽兹完全没有怀疑到她们身上,但这个问题就搞得她不可置信,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凯瑟琳都看到她吃着吃着忽然停顿,然后掰开指头开始数数。
凯瑟琳趁机把简单的算数也教给了她,所有的侍女一致认为,丽兹的算数学得飞快——但就是算不明白自己的糖果数目。
凯瑟琳把她抱在椅子上,打开了大键琴,丽兹现在只会弹一首小星星,因为她的指头太短。
凯瑟琳很快弹了一曲儿歌,往常很有兴趣的丽兹却垂头耷脑,发了半天的呆。
凯瑟琳忍住了笑,她自己边弹边唱了起来:“dy missing,dy missed,colourful fruit hard dies,milk dies,tummy dies……gone~”
侍女们无师自通地跟着凯瑟琳唱了起来,她们的声音又清脆又悦耳:
dy missing,
dy missed,
Colourful fruit hard dies——
Gone!
丽兹听着她们唱来唱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她们,半天等凯瑟琳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她迈着小短腿立刻跳下了凳子,想要掩藏自己的糖果库。但显然为时已晚,她的糖果库被玛格提出来,然后每个侍女都从里面拿走一枚糖果。
而可怜的丽兹只能伤心透顶地看着她的库存告罄。
她把脸埋在天鹅绒的凳子上,谁也不打算理睬,她的小屁股高高撅起来,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无声的抗议。
不过她的抗议根本没有坚持两个小时,因为晚上的时候大家齐心合力烤了一个杏仁蛋糕出来,她就立刻扑在了蛋糕上,什么都忘掉了。
“小姐,”就见格林走了进来:“你的信。”
凯瑟琳接过信封,让侍女们把蛋糕和新烤的面包装在篮子里,叫格林带出去给守卫和马夫们去分。
她看到这信封没有地址,还以为是伯爵大人的信,这位伯爵大人寄信就没有固定的地址,有时候甚至没有地址。
但她拆开信封,却从信封里调出一个古怪的东西,从椅子上微微跳了一下,一路滚到了壁火旁边。
“啊——”
身旁的侍女吓得跌倒在地上。
凯瑟琳瞳孔一缩,那掉出来的一只耳朵!
发黑的、硬地像石头一样的耳朵,但确确实实是人耳,不是什么动物或者玩具做的耳朵。
城堡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凯瑟琳一边让她们安静,一边让侍女把想要冲过来的丽兹捂住眼睛抱回楼上去。她抄起餐巾将耳朵捡了起来,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惧怕:“……是从死人尸体上割的。”
人活着的时候被割耳朵和死去之后再截割是不一样的,凯瑟琳看得清楚,这耳朵上没有喷溅的血迹。
凯瑟琳再将信取出来,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新教徒。
纸页上还有一个血手印。
“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玛格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这是新教徒的耳朵吗?”
这是个威胁。
“有人认为我的宗教信仰会造成不好的后果,”凯瑟琳冷静得很,她的眼里射出慑人的光芒:“想要给我一个性命攸关的警告,警告我如果继续维持新教的信仰,就会付出生命代价。”
侍女大部分人都吓得尖叫,她们也信奉新教,事实上新教在下层百姓中传播得很快。
“跟你们无关,”凯瑟琳道:“只有我是他们的眼中钉。”
在成为王子的教母之前,没有人关注过她的信仰。教母的身份一旦确立,享有比托马斯更高的监护权,威胁和阴谋就接踵而至。看来宫廷总是伴随腥风血雨,不让她片刻休息。
可这些人知不知道,凯瑟琳已经打定主意远离宫廷,每年两次礼节性地回宫,见见爱德华王子,又怎么能给王子灌输新教信仰呢?
凯瑟琳的目光像火一样燃烧着,她确实感到了相当大的愤怒。
怪不得欧洲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宗教改革的呼声,也确实掀起了改革的波澜,就天主教这种唯我独尊,将别人打为异教的做法,也难百姓不起身反抗。
“怎么办,小姐?”侍女们还是吓得不得了。
“这是威胁我不会吃的,”凯瑟琳道:“他们没有能力跑到伯爵城堡来威胁我,只能通过这可笑的方式意图恐吓,而我丝毫没有被他们恐吓住。”
凯瑟琳加强了城堡的守卫,其实两天前老格林就对她说过情况,城堡周围出现了一些乞讨的百姓,看上去并不安于乞讨,更像是从伦敦流浪过来的小偷和骗子。
而且这些人徘徊在路卡的地方,偷偷摸摸、东张西望,还想要混进去,被守卫们轰走了。
凯瑟琳觉得这些人来意不明,很值得警惕,她请求里士满的治安官派出人手驱赶这些人群,但治安官手下的人不多,而且他们驱赶了一次,第二天这些人又重新聚在一起。
“行行好吧,小姐!”这些人卡在庄园通往大路的路口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您是仁慈的、慷慨的小姐,听说您施舍免费的蜂蜜和面包!为什么不给我们一点呢?您的庄园里牛奶取之不尽,蜂蜜堆积如山,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一些呢?”
“滚开!”老格林用耙子推搡着他们:“滚回你们的地方去!”
很快这推搡就变得严重起来,变成了这些乞丐狠狠推搡着老格林,格林看到他父亲被推到木桩上磕破了脑袋,立刻跳起来挥舞着棒子,想要把这些人赶走。
木制的围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老格林看着人群越来越多,顿时心生恐惧,他将儿子拉了回来:“出事了,快、快返回城堡!”
在他们进入城堡躲避的半个时辰之后,路口的障碍就被打开了,上百人冲进了庄园之内,马匹和羊群全都受了惊,但马夫和牧羊人却没有踪影,他们已经撤回了城堡中。
守卫们关闭了城堡所有的出入口和窗户,他们建议凯瑟琳骑马走一条小路,跑出围困的庄园,但凯瑟琳不肯离开,她派了一个身形灵敏的马夫走了那条小路出去报信,但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信送到治安官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还没有掉马~因为那是站在岸边的百姓们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