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卓棣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父亲,也没能抗过成思危的冷漠疏离。-*---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满怀着对她的不解与愤懑,易卓棣离开了江城去往美国,这一去就是五年,彼此都没有想到会长达五年。易卓棣以为的纯粹,结果不过就是一场善于伪装的计谋,他对成思危大跌眼镜,尽管一再不相信这是她会做出来的选择,可面对着她无声的默认,他也只能呵呵两声嘲笑送给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父亲给得那一百万也没能救活成思危的父亲。
在一个如往常般普通的日子里,她父亲自己拔下了呼吸机的管子,看着窗外渐渐染红的天空,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浑浊的泪水。那日的黄昏来得静悄悄的,成思危看着他的父亲像一尊雕像安静的躺再病床上,浑身被黄昏时分的落日晕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她的父亲悄悄从山的那端走过来,和她打了个照面,便又向天的尽头走去。
成思危的父亲就这样了无声响的离去了。在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她把纸条从父亲手中抽出来,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纸条,而是撕掉一个角的药盒子,翻到背面,她才愕然发现,父亲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了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刘勇,帮帮我的女儿!
成思危不敢想象父亲在结束生命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境,因为肝移植后出现排异感染,他已经瘦骨嶙峋,可即使这样,只要在女儿面前,他总会用力微笑,用力说话,用力拥抱。心照不宣的离别恐惧在父女之间弥漫,就像蒙上可一层窗户纸,自欺欺人的说着一些岁月静好的话。可是,当医生宣告治疗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尽管成思危强压着心里的悲伤,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但知女莫若父,父亲敏感的察觉出了自己所处的境况,也就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不再拖累孩子。于是,他在一个黄昏时分,亲手拔掉了呼吸管,平静的看着窗外落叶缤纷,红霞满天。
成思危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孤儿。她开始陷入到了一种偏执的自我认定中,她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一个缘分凉薄的人,在这种认知的引导下,往后几年她过得愈发的压抑,所幸刘勇两口子没有辜负父亲的临终托孤,生活上对成思危细心照顾,更想着让唯一的儿子刘青山成为她的伴侣。因为刘家与成家的亲密关系,两家的孩子自然也是从小就认识,而刘青山何时对成思危有了不同于兄妹之情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成思危刚上大一的时候,周末回家,正巧遇到随父母过来拜访的刘青山,成思危推开门的刹那,一阵清风吹过,她额前柔顺的发丝随风飘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小巧的弧形。那天的她身穿一套休闲运动衣,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宽松的衣裤中,尽管如此,她却依然掩盖不了女孩身上特有的清纯干净。
动心的那一刻只有几秒钟。而往后追随她的日子却是那么漫长,漫长到成思危要用一辈子来还债。
其实,刘青山是符合成思危关于丈夫的标准,当她和易卓棣分开之后,她无比渴望有一个家,渴望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尽管偶尔还会怀念易卓棣,不过那也是自己一个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她已经将它们埋进了时光最深处。
刘青山对她的过往知根知底,正因为如此,她也可以更加在他面前做她自己,而不是戴上面具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www.dizhu.org
刘勇两口子对她呵护有加,在这种温情的攻势与浸染下,她终于下定决心踏入刘青山的家,面带微笑的接过了刘青山伸过来的手。与刘青山婚后的这几年时间里,是成思危最幸福无忧的时光了,她居无定所的心开始在刘青山这里落了根发了芽。
回想起过往的这几年点滴时光,成思危竟然找不出他的一点缺点,他总是眯着眼睛冲她傻笑,总是会买好她爱吃的零嘴到她公司楼下等着给她,总是会想方设法的腾好时间带她散心,也总是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拥着她入睡....只是,刘青山的意外去世太过于仓促,就像被谁从身体里取走了一块肋骨一样,生疼生疼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离去,只留下了伤心欲绝的刘家父母和麻木的成思危。
自那以后,成思危总会在潜意识里认为是自己“克”了刘青山,不然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遭遇到这种横祸。于是,她还真就去找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给她的批语是“缘分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原本一句平常的批语在成思危看来,几乎是给她下了判决,她认为是自己不懂珍惜才会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接连失去至亲。
连着一个月处理刘青山的后事和赔偿的官司,成思危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于崩溃的边缘,尽管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可以倒下,可此刻,她真的想撂下一切,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谁也找不到她。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在医院椅子上躺一下,只是她找遍了过道里寻找着空位,可怎么都找不到可以躺躺的椅子。罢了,她轻声的叹了口气,踱步到了医院大门外,刚刚买饭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天色原来已经暗了下来。
成思危走到了医院的花园中,找了一张干净的水泥凳坐了下来。
仰起酸胀的头,正在隐退的白昼还泛着点点白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着夏日的凉意,落日透过树木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洒下淡淡的余晖。
成思危用力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段日子以来的压抑斗吐个干净彻底。可这依然无济于事,心很乱很乱,一种烦躁的情绪状态笼罩着她。呵,原来五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今天在法院门口的一撞,竟然会是易卓棣。这个让成思危快要遗忘的名字重新被唤出,竟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的自己一定会让他有种快感吧!又或者是他压根不关心你的好坏。
成思危苦涩的笑笑,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愧疚着自己的男人才去世,自己居然开始大言不惭的想着另一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抬起手表看看时间,估摸着潘璐应该输完液了,她起身拍了拍裤子加快脚步往回走,云层中透露出的点点金光的黄昏美景,她都毫无留恋。
成思危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再联系下法院执行庭,得尽快拿到赔偿”。
孤单是人的宿命,而抗争是人的常态。
易卓棣就是这样一个孤单却又桀骜的人。他从心里对易老董事长有着后天留下的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从他母亲在医院里,那个女人登堂入室开始,他就对易老董事长的任何语言与行动有着无限的质疑与抗争,以前是没有能力,而现在他有能力,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了。
忙完公司里的一大堆事,易卓棣才发现窗外天色已暗,他揉了揉一直皱着的眉心,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伸了个大大得懒腰。他安妮老板椅里站了起来,移步到大大的落地玻璃前,五年过去了,江城似乎在一夜之间平地起了许多高楼大厦,新丽集团大楼已经不是江城市最高的风景线了,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天空,那一串又一串绚烂的彩灯勾画出远处一幢幢大楼的轮廓。
易卓棣就这么沉默得凝视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玻璃上倒映出他那冷峻的面容,他抬起手摸了摸已经长出的胡茬,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个女人的模样竟然出现在了面前的玻璃上,她是那么的疲惫不堪与拘谨,声音是那么的细小无力,什么都变了,变了。他摇摇头,转身拿起老板椅上挂着的外套,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这才发现秘书室还亮着发白的灯光,或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屋里的人“噔噔噔”的往门口走了过来,温婷亭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满脸困倦的望着易卓棣,“你忙完了,咱们去吃饭吧”,语气亲近。
易卓棣看了看手表,十点。他抬起脚步就往电梯口走去,边走还边对她说,“以后不用等我,你按时下班就可以了”。
温婷亭一时语塞,幸好她是早就见识过他的不解风情,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自己主动出击了。
“哎呀,这不是怕你又废寝忘食吗?我这不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嘛,而且这也是我作为董事长秘书的职责范围嘛!”
易卓棣眼眸一抬,冷眼看着温婷亭的忸怩姿态,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与温婷听拉开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温婷亭踩着恨天高,挪着小碎步才算勉强跟上易卓棣的步伐,而他却丝毫没有绅士礼仪,完全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自顾自的往前走。温婷亭只好咬着牙,赶紧跟上。她早就预订好了江城一家五星级饭店的绝佳观景位置,从那个位置望出去,可以将整个江城阑珊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极其浪漫。温婷亭今天特意穿了一条限量版的丝质长裙,胸口总会在弯身的瞬间泄露一片春光,她为的就是今晚能与这个男人共进晚餐。
可是易卓棣并没有按照这个套路出牌,他与温婷亭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集团大楼,司机小王已经在黑色宾利前恭敬的等待着。易卓棣走到小王面前,随意的说着,“你送温秘书回家吧”,小王连忙点头应允,“好的,董事长,那您呢?”易卓棣指了指不远处听着的另一辆黑色保时捷。
温亭亭不悦的听着易卓棣得安排,见易卓棣径直往那辆保时捷走去,眼看他就要离开了,不能浪费了今晚得烛光晚餐和限量版长裙,她把心往下一横,提着裙子小跑着跟着易卓棣,刚准备转身,却被小王一个跨步拦住了去向,他打开了车子后门,一板一眼的复述着易卓棣的交代,“问秘书,董事长让我送你回家,请上车吧”。
温婷亭心头一怔,着急失落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显现在那涨得通红的小脸,她在心里把易卓棣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有说服自己没关系,这就是他。对这个又爱又恨的男人,她毫无办法,只好使气的坐进了董事长得座驾,郁闷的离开了。
易卓棣坐进了驾驶室,点燃了烟,烟真是个好东西,以前和成思危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抽烟,生怕自己嘴里的烟味会影响到与她接吻时质感。可自从她离开后,烟就开始成了他最好的伴侣。香烟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燃烧着,烟雾在车厢里打着圈的上升着,他的脸在烟雾中欲隐欲现,当烟雾渐渐散去的时候,他才从回忆里慢慢被拉回到了现实中。
他无奈的发现,这是今天第几次想起她了,真该死!
到家的时候,梁嫂已经做好了晚饭放在了桌子上。家里空空荡荡,他并没有和父亲一起居住在易家老宅里,在那个老宅子里他总会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面对着他们一家三口,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这套房子是易卓棣十八岁时母亲送给他的成人礼物,他回国后直接就住了进来,摆明了不愿意与父亲和解的姿态。易老董事长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料定他这不过是些孩子气的行为。这个儿子和他年轻时候的固执坚持一模一样,尽管两父子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他依然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比起易卓青来说,他对易卓棣抱有更大的希望。
易卓棣脱下西装外套,白色衬衫的袖子也往上卷了起来,露出经络分明壮实的手臂,他从酒架上拿出一瓶红酒,倒上满满一杯,红酒在酒杯中左右摇摆着,杯壁上挂满了红酒流过的痕迹,静谧的夜里总有些慵懒,黑夜像一望无际的黑洞,魑魅般的吸引力在不知不觉间把你一点点的推向深渊。
易卓棣端着红酒杯,踱步到了餐桌边,看着梁三留下的三菜一汤,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尽管已经凉透了,但依然掩盖不了这熟悉的味道。梁嫂时母亲生病期间照顾她的阿姨,那时的母亲胃口总是不好,嘴里发苦发酸,梁嫂便总是换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连易卓棣也爱上了她做得饭菜,每每在嘴里咀嚼时,总会想起那段灰色时光里难得的一丝温馨。所以,他一回国就请了梁嫂帮他做饭,其他粗重的家务活一概不管。对梁嫂而言,她与他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像她的孩子,她也想把自己摆在母亲的位置照顾他,各取所需,她也乐得轻松。
尽管菜已经凉透了,所幸梁嫂走的时候没有把电饭锅的插头取掉,他还可以用热饭就着凉菜吃吃。忙碌了一天,他除了早上喝了一杯咖啡,吃了几片面包,到现在才发觉自己饿了。
一个人吃饭是沉默不语的,没有可以让你关注与倾诉的对象,他努力把自己的心思放在美味的饭菜上,可屋里太静,静得他都能听见脑子里那些闪回来闪出去的声音。他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快速的将这碗饭吃完,原本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如今也让他感到了有负担。
洗漱完,易卓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卧室音响前,放入了一张光碟,关掉屋顶大灯,直流这床头灯光很淡的壁灯,慵懒的躺进了偌大的床上,音响里也开始缓缓响起男人深沉的歌声。
“I see the waytreats you, I feel the tears you cry , andmakessad andmakesmad.....”
易卓棣静静的听着歌,壁灯灯光将他的脸庞覆盖在一片暖黄色调的温暖氛围之中,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嘴角抿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在这样一个深夜里,他被衬托得愈发有些魅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