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成思危赶到医院急救室，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脸呆滞模样的婆婆。她的手上与脸颊处尽是已经干透的血渍。成思危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满了铅，沉重的迈不开腿，浑身像被浇了冰一样不停的颤抖。走到婆婆潘璐的身边，她那无神的双眼丝毫没有生气，成思危想安抚下婆婆，却发现此刻却发不出一句话，只能轻轻拍打着背，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安慰。

“妈，我来了。”她蹲了下来，轻声的说道。

潘璐依旧是那幅呆滞的神态，只是在听到成思危的声音时稍微有了点反应，眼角处噙着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成思危鼻子发酸，她强忍着内心的心痛，起身往急救室门口走去。

“成思危吗？”刚刚那个打电话的交警走到了成思危的身旁。

成思危点点头，“警官，您好，可以告诉我一下具体情况吗？”可以听出来，她已经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声音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就在刚刚她去急救室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公公刘勇抢救无效死亡的噩耗。

“哦。这个女同志是你的谁？”交警指着一旁的潘璐问道。

“我婆婆”。

“好。事发经过是这个女同志在人行红灯的情况下擅自横穿马路，男同志为将她拉回人行道上，被一辆直行汽车撞击。事故责任我们还会在调查再进行判定。”交警公事公办的解释道，这类交通事故他见得多了，每次都觉得痛心，每次有都觉得无奈，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扼腕叹息，有何用呢？

听着交警的叙述，她的脑中突然就出现了那声猛烈的撞击声，“嘭！”

耳朵一时间再也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只有那声撞击声在脑海中反复来去。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稍微缓缓后，她才慢慢问到，“那个肇事司机呢?”

“采取强制措施了。”交警停了一下，看了看仍旧一动不动的潘璐，“你还是先把你婆婆安置下吧”。他看着年轻女人的脸色一片苍白，那个老妇人也是披头撒发的模样，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这都是天降横祸，心里难免动了点恻隐之心，“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成思危冲着交警感激的笑笑，只是这笑容看着难免心酸。

送走了交警，成思危怅然若失的在潘璐身旁坐了下来。

这一夜，她的身边充斥着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医生护士的催促声。周围都是鲜活的生命，可她要带回家的确实一具冰冷的身体。

人生就像一场电影，痛苦的是开场白，挣扎的是过程，死亡则是必然结局。其实看透了也就能坦然接受生老病死，可是成思危依然不想去面对，她已经对生命的无常有了太多害怕与畏惧了。

这个时候，护工已经将刘勇的遗体清理好推了出来，成思危收回那些快要把自己压垮的负面情绪，起身与护工一起把遗体往医院太平间送去，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把潘璐一个人放在这里，她走过去，轻轻的抚着婆婆的双手，“妈，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成思危就发现潘璐突然脸色大变，满脸惊恐的抱着成思危的手哭喊着，“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成思危整颗心都被狠狠的揪了起来，压抑得无法呼吸，看着潘璐此刻的状态，她想了想，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对潘璐说道，”那妈妈你和我一起吧，但是你不能吵闹，要安静，好吗？“

潘璐乖巧的点点头，恢复平静的她眼神中竟然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空洞，成思危心里咯噔一下，放佛又看到刘青山刚刚过世，潘璐那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

去太平间的路上，成思危突

然就想到了明天的项目展示会。心里暗叹，原来人生的很多机会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以为你拥有了，实际上你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去换取。她拿出手机，给何丰发去了短信，”何总，家里有了急事，明天的展示会烦请另行安排人，抱歉，谢谢。“

发完信息，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揣进了衣袋里。

走在这光线明亮的走廊上，成思危苦笑着真是造化弄人，数月后她竟然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看着紧紧跟着自己的婆婆，她现在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是不是害怕自己也会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消失了呢？

何丰今天难得可以放松一下，下班后早就与一帮好友来到酒吧，打算好好的嗨皮一下。

酒吧的环境过于嘈杂，成思危的短信他隔了一个小时才看到，短信内容十分简单，但是何丰却从信息里摄取到了关键的信息，放佛沙发上有电流穿过一样，何丰几乎是”腾“的站了起来，起身就往酒吧外面走去，任凭一群哥们儿怎么叫他都不理会。

一个电话打给了成思危，电话那头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何丰挂断了电话，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易桌棣一声，本来”家里有急事“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是据他对成思危家庭的了解与她本人工作态度的掌握，她不是一个会临时撂挑子的人，那想必是家里出了大事，才会临时下场，不惜耽搁工作。他从直觉上感受到了成思危与董事长之间不寻常的关系。思量许久，他还是打出了电话。

易桌棣仍旧在忙碌着，”董事长“三个字只是名头响亮，可要付出比旁人多百倍的精力，才能驾驶好新丽集团这艘巨轮。

抿了一口凉透的黑咖啡，咖啡口感变得愈发的苦涩，这正好可以给他提提神。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放下杯子，快速了扫了下手机来电，按下了免提键，一双眼睛却依旧盯着电脑显示屏上的财务报表。

”喂，董事长？“

”嗯，说，什么事？“易桌棣不喜欢绕弯子，他喜欢有事说事。

”嗯，那个”，何丰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与他一贯直来直往的风格完全不搭。

“有话直说！”易桌棣颇为不快的催促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董事长，明天的展示会我们这边没法展示了。”何丰斟酌着说出这番话。

“原因？”易桌棣侧耳靠近了电话。

“因为我们的主要负责人家里出了急事。她要去处理急事，自动放弃了展示机会。”何丰说得隐晦，有些事情真的不要装得太明白。

易桌棣沉默了下，他一听就知道项目负责人是成思危，那就是成思危家里出了事情？他稳了稳心神，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嗯。”字，便把电话挂断了。

何丰在电话这头，原本以为易桌棣会很焦急向他询问成思危的状况，可是他只是毫无在意的应了一声，这是什么状况，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幸好自己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难得糊涂的精髓他算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挂断电话的易桌棣面色依旧平淡，电脑屏幕的光线把他的脸庞雕刻得如刀斧开凿般坚挺。可这面孔下的内心却早已暴风骤雨了，他想着她那瘦小的身体，不知道此刻她正躲在哪个角落偷偷的抹眼泪。

下一秒，他已经冲出了办公室直奔停车场。

黑夜里的街道像一条平静的河流，看似平静的河流偶尔也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凡人想要守护的那一点平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