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会长大三次。

第一次是在发现自己已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无力的时候。

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无能为力，但还是会尽力而为的时候。

成思危或许正处于第二阶段，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微笑面对生活，可生活似乎对她总是格外的不怀好意，不愿意留给她太多商量的余地。每每至此，她总会特别的无能无力与手足无措，只能发现被现实得洪流裹挟着一路跌跌撞撞得往前走。

望着易卓棣扶着潘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也只能妥协般的跟在他们身后，脑中却一直思考着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感受到脚步声之后“唰唰唰”的1盏一盏都亮了，易卓棣这才看清楚墙上贴满了各种牛皮癣广告，整个楼道狭窄逼仄，还有点时不时飘出来的霉味。他从未来过这样得地方，则难以想象他曾经捧在手心爱护的女人会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心里有块地方突然就生疼，眉头微微紧蹙。

易卓棣这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成思危得双眼，她咬紧了嘴唇，良久才小声说到，“地方破，委屈你了”。说完，便弯下腰，从旁边的缝隙中跨到了前面，三步并作两步加快往楼上走去。

成思危已经打开了房门，大敞开的房门透出的光将楼梯口照得通亮。易卓棣扶着潘璐走到屋门前，他却有点犹豫，见他在门口停了下来，潘璐慈爱的拉着他的手往屋里拽，“到家了，走啊”。

成思危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指了指门边的鞋柜说，“里面有拖鞋”。

易卓棣换了拖鞋，反身把门轻轻的关上了。站在门边，这才感觉到脚下拖鞋的冷硬，硌得脚底板有点发疼。

“快来，青山”，潘璐站在卧室门口，招呼着他过去。易卓棣笑了笑，走了过去，跟着潘璐走进了卧室。他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卧室很小，一张床紧靠着墙，旁边摆着一套80年代的立柜，潘璐弓下了腰在立柜前翻腾着什么，不一会儿，便拿出一大叠叠好的男士衣物和一些小物件，边喘着粗气边拉着易卓棣坐在了床上，“青山，危危说你出远门了，她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准备把东西给扔了，幸好我偷偷藏了起来”，易卓棣抬眸看向潘璐，卧室灯泡瓦数不高，他看不太真切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语气里得欢快。

“来，抱到你们房间去”，她把东西一股脑的塞了进去，把他往屋外推了出去。

易卓棣抱着这堆东西站在潘璐卧室门外，不知如何是好。他转过身，正好就看见成思危倚靠在厨房门上，一双眼睛灼灼的看向他手中的衣物。易卓棣正想开口解释下，成思危却收回了目光，重新回到了厨房。

易卓棣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沙发上，磨蹭的走到厨房门口，这副小心翼翼得姿态实在和平日里冷傲的董事长完全是两个人。

此刻，成思危站在厨房灶台前，呆呆的看这锅里正在翻滚的沸水，手中握着一把干面条。易卓棣靠在门框上，见她迟迟没有把面条放进去，径直走了过去，抬起她的手，把手中的那把面条抽了出来，放在了灶台上，然后关闭了火。

成思危缓缓反应过来，她看向他漆黑发亮的头发，仿佛就像一只嘎嘎乱叫的乌鸦一般，突然间就莫名心烦。她重新把火打燃，然后走到洗菜池，把水龙头拧到了最大，用力的搓着手，水流不停的往外溅，她得衣服前面很快就湿了一大块。

易卓棣看出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你还好吧”。

成思危感受到易卓棣的视线，她深呼吸着，干枯的声音轻飘飘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不好”。

这声“不好”就像刀片

一样刻在了易卓棣的心尖上。

厨房的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成思危重新拿出了一把面条，扔进了早已沸腾的开水里，目光专注的盯着在沸水里翻腾的面条，许久才开口，语气幽幽的说着，“你去洗手间洗下手吧，那些都是要扔掉的东西，摸了不太好”。

“我不信这些”，易卓棣淡淡的回应着。

成思危轻叹一声，仍旧一副怏怏的状态，“今天真是抱歉，耽误你太多时间，也没法好好招待你，你把面条吃完就先回家吧”。

“你这是在赶我走？”话音刚落，易卓棣就暗骂自己真是自讨没趣，他只好紧接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成思危并没有理会他的回答，她端着两碗面条走了出去，放在餐桌上。她招呼着易卓棣坐下来，再去叫潘璐。刚推开门，就发现她已经和衣睡下了，怀里还紧紧的抱着刘青山生前的衣服，成思危忍住了鼻尖的酸楚，走过去将床头的被子拖了下来，轻轻的盖上，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带上了房门。

餐桌上，成思危和易卓棣面对面的坐着，各怀心事的吃着这碗白味的面条。成思危抬起眼眸看向易卓棣，“那个，我最近可能需要请假，不会太长，我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我妈，还要处理下我爸的丧事”，她的声音丧丧的，带着浓厚的鼻音。

易卓棣把筷子放了下来，对上她那双蒙这雾气的双眼，不忍看得太久，他怕自己看太久会长以前一样霸道的想要替她出头，五年了，她和他从内到外到已经变了，他不敢去试探她的底线，只好淡淡的说着，“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

成思危像突然就卸下了包袱一样，尽然还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落在易卓棣的眼中却是一片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