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危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公司肯定会引起员工的八卦之心的。她故意与易卓棣拉开了一段距离,只当她是公司哪个部门的员工比较面生而已。
站在电梯口,她与他分站在两个电梯门前,她的眼神还不错,早就看见易卓棣面前的电梯门旁边几个大大的“高层专用”的提醒牌,易卓棣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跟着一群员工拥进了电梯,也没有叫住她。员工电梯在20楼便不再往上,厢内的人们鱼贯而出,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太过于紧张,都没有按楼层号,随着人们一起上楼。这时抬起头,在三排数字中寻找要去的25楼,这才恍然,这个电梯居然不直达25楼!对于这种官僚主义作风,成思危真是嗤之以鼻,在心里疯狂的将易卓棣从上到下吐了个痛快的槽,外加无数个白眼。眼下,她也只好爬到25楼去。
等到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赶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时,早已接到命令的新秘书小姐礼貌的将她迎进了易卓棣的办公室里,这位新秘书小姐保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眼中毫无一丝窥探好奇之意,倒让成思危一颗紧张的心舒缓放松了不少。
第一次走进易卓棣宽大的办公室里,映入眼帘的就是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玻璃,正好可以将将城市最热闹最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俯瞰脚下的世俗,还颇有点“得道成仙”的超脱感。成思危按照秘书的指引,坐在了办公桌的侧面,一张看着就很软和的沙发上。办公室里并无易卓棣的身影,尽管如此,她依然还是乖乖的坐在原处,乖到她连目光放在哪儿都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看向那面大大的落地玻璃外。
透过窗,正好可以看见远处的天际,似乎从未这般近的距离抬头看过天,而今天的阳光也出奇的灿烂,透过落地玻璃,偌大的房间里到处都笼罩在金黄的光晕之中。
易卓棣从办公室一侧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就看见成思危坐在沙发上,一脸的风轻云淡,温暖的阳光像在她四周流动一般,他的心弦好似被轻轻的拨动了下,这幅画面美得让人沉醉,冲动之下就想将它永远定格下来。
“你到了?”易卓棣突然出现唤醒了沉醉在秋日暖阳之中的成思危。
她连忙回头,起身站了起来,拘谨的道,“嗯,到了有一阵了”。
易卓棣坐进了老板椅内,高高的电脑显示屏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没有丝毫修饰的双眼,此刻,他正按下了呼叫键,里面传出了一个好听的女声,“董事长,有什么吩咐吗?”
“把早餐端进来吧,顺便把药也带进来”。
不一会儿,秘书就将易卓棣需要的东西端了进来,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成思危往茶几上瞧去,一个三明治,一个水果拼盘,一杯牛奶,还有两粒白色药丸。呃,这样的早餐她是很少吃的,一来不管饱二来还是不管饱。
易卓棣眼睛盯着屏幕,话却是对她说的,“你先吃,吃完自己倒杯热水,把那个药吃了”。
成思危闻言,愣了一愣,疑惑的说道,“这是什么药?”
“你不是胃痛吗?”易卓棣干脆将上半张脸都藏进了电脑屏幕后,传来的声音带着点不耐。
成思危点点头,算是了解了,可看着眼前不管哪样都只有一份的早餐,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他停了下,勾了勾唇,眼睛越过电脑看着她,“在你爬楼梯的时候”,他还特意把“爬楼梯”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像在提醒她的傻劲。
成思危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
没有开口反驳什么,低头默默无声的吃着这顿让他羞赧的早餐。
易卓棣微微侧身,她正低头啃着三明治,表情淡然,看着她吃的模样完全感觉不到食物的美味,好似咽进她肚里不是美食而是白开水,无色无味,他顿觉自己才是味同嚼蜡。他收回了目光,继续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直到他听见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才抬起眼眸,注意到成思危正端着白开水,往嘴里送着药丸,就在她举起水杯抬头的那瞬间,双目对视,易卓棣竟感到一股电流倏地从脚底往上直蹿,让他一阵心惊肉跳。
成思危却依旧从容的移开了目光,她其实定力已经练得非常之好了。
到现在为止,早餐也吃了,药也吃了,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却定格在面前的牛奶杯上。
似乎是在犹豫又或者是在斟酌着措辞,还未来得及将刚才组织好的语言全数说出,他就先开了口,语气中满是调侃,“杯子喜欢,你拿走好了,不用那么直勾勾的舍不得”,竟是误以为她喜欢这个牛奶杯。
成思危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问题的时候习惯性的盯着一个东西,看似在发呆,实际上脑中都在活动。
她收回了目光,面向着易卓棣,此刻的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正倚靠在老板椅上,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胸前,整个人与办公桌拉开了半个手臂的距离,这样似乎更能好好的将她看清楚。只是他的位置偏高,而她的位置偏低,这让成思危觉得颇有点被审视的滋味。
她干咳了下,掩盖着心慌,“董事长,我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下”,她的声音绷得很紧,似乎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了负担。
易卓棣点点头,并不说话。
“嗯,就是你让梁嫂过来帮忙这件事情,我真的特别感谢你”,顿了下,似乎又在编排着语言,“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还是让梁嫂回去吧,真的,我是真的特别感谢你”,她说的慌里慌张,但易卓棣还是听明白了。
“梁嫂哪里做得不好吗?”他随口问道。
成思危连忙否认道,可不能将梁嫂害了,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梁嫂真的特别好,我妈也特别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不要梁嫂过去帮忙呢?你确定你现在可以自己照顾你婆婆了吗?”易卓棣没有丝毫的生气,他如一贯的作风,就事论事。
“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成思危面对他不断的反问,有点招架不住,只好小声的咕哝着。
易卓棣却觉得好笑,这是女人的“作”吗,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明明需要却说不需要,口是心非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起了身,绕过办公追哦踱步到成思危,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什么原因呢?你知道,梁嫂也算我的员工,员工被雇主退货,我作为老板肯定是需要了解原因的”,他摊开双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成思危静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阳光逐渐由金黄变成了雪白,她的侧脸有一小撮鬓发,正在光晕中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也不再催促她,耐心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许久,才听见的她的声音传来,“我妈听梁嫂说起你,以为我公司的董事长对我有过分的想法,她并不知道董事长和你就是一个人,她以为你是刘青山,我怕梁嫂会无意间说漏了嘴,本来她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我怕她哪一天知道了董事长就是你,你就是董事长,而她以为一直存在的刘青山早就死了,她可能会崩溃掉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一点微微的颤抖。
易卓棣的心倏地就往下沉了,这样的原因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
商场上最忌讳为了眼前而放弃纵观全局,如今他竟然犯了这般低级错误,心中一阵懊恼。对于成思危,他第一次有了困惑,是否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带给她的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只是被动的接受,被动的去处理好周围的关系,维持着一种看起来很好的和谐状态呢。
易卓棣没有马上接过她的话头,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样冷却了下来。
成思危看着墙上的挂钟,快到上班时间了。
她轻叹了一声,站起了身,对依旧沉默的易卓棣说道,“董事长,我先回公司了,谢谢你的早餐”。
易卓棣没有回答,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的时候,身后男人低沉的说道,“秘书那里有一整盒药,带回去”。
成思危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看着紧闭着的大门和沙发上她残留下的痕迹,心中一时空落落的,还无端生出些心慌,这是一种抓不住东西的心慌。
想起今天早上他偶然从车窗往外随意一撇,竟发现她正捂着肚子,一辆苍白的坐在公交站台上,眼皮竟一阵猛跳,那种感觉和现在竟然如出一辙。
其实,相遇以来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有想重头来过的想法,可每次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样,这种不对劲犹如鞋子里钻进了小石子,硌得慌。今日她的坦言,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始终没有真正踏出那一步,竟是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顾虑,有了衡量,在爱情与责任面前,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明显的偏向了责任。
“算了,算了”,此时此刻,面对此种状况,他决定举手投降了,他将这段感情交给了老天爷,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