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男人,女人始终是一枚感性动物。尤其是对于曾经付出过的感情,更是无法做到嗤之以鼻,只能采取鸵鸟态度埋进沙土里,继续拨开眼前迷雾,大步向前走。
成思危说完便不再对刚才的答案作过多解释,众人也不爱打听别人的隐私,都是成年人,谁过去没点山盟海誓,你侬我侬,熬到现在大都也都看透了不过就那点事。
定向越野赛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一群人揣着“咕咕叫”的肚皮往回赶,这一整就是一个上午,刚好掐在饭点结束。为了犒劳身心俱惫的一行人,农家乐老板几乎是使出了看家本领,一桌子的野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杨英早就嚷嚷着饿了,不等人到齐就入座催促着,成思危也有点体力透支,早知道清早就多睡会儿,跑去练什么晨跑,于是也坐在杨英的身旁等着一桌人凑齐。
稀稀拉拉的一群人总算挨着入座了,易卓棣和人资经理后面跟到,见几乎全眼巴巴的坐上了桌,竟无人站起来对董事长腾让位置,不免皱皱眉,拿余光打量了下易卓棣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还好,还好,他按下突突的心跳,换作易老董事长看着员工这么不懂做人做事的,早就拎起耳朵训他不懂加强员工素质培训了。他伸长了脖子看着十几桌哪里有空位,却见易卓棣正迈开双腿往其中一张走了过去。
成思危和杨英正在埋头啃着腊排骨,这排骨是用松柏树木灰熏制而成,带点松柏的清香味,再加上炖煮时间较长,几乎是轻轻一扯,那肉便从骨头上脱落下来。成思危感觉到身旁的空位有人入座,头也不抬的用右脚框着椅子往杨英身边挪了挪,生怕挤着旁人。
等一根排骨啃完,她才抬起头在桌子上拨拉着什么。一张餐巾纸递了过来,成思危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谢”。
成思危一回头,就看见易卓棣正坐在她身边,夹着一块排骨也打算啃。她把脖子往上伸了伸,确认确实是没有空位了,也就没问“你怎么坐这里”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了。
见他低头开始啃排骨,她一时语快,“你也啃排骨啊?”话一出口,桌上人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惊讶,你一个董事长秘书说什么话呢?!杨英捅捅她,凑到她耳边,“你发什么神经,董事长也是人,怎么不能吃呀”。成思危也觉得刚才那句话莫名其妙,便想着给那句话加个尾巴,谁知易卓棣将骨头扔在排骨上,意犹未尽的评价着,“果然很好吃”,说完竟歪头冲成思危笑笑。一桌人见董事长如此平易近人,也放松了下来,恢复如初。倒是,成思危却没了胃口,这么个人坐在身边,况且这个人还就是她刚刚真心话里的大学恋人,不知道她的这些狼吞虎咽的同事们还有没有心思吃得下去。想到这,她更是没啥胃口,盼着快点结束这顿坐立难安的饭。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易卓棣比她先结束了用餐,一个电话就把又拉回到了城市烟火中去了。成思危突然又失落了起来。她对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实在不满意。
今晚是团建的最后一夜,明天一早就得返回继续该当白领当白领,该做金领做金领。一行人也没有再疯狂一夜的兴致,早早就散开各回各屋了。成思危收拾着行李,刚才人资经理过来向她交代了一件她目前要紧的事情:取消董事长近期工作安排。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呀?”人资经理面色一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好吧,算她多嘴,她说是易卓棣的秘书,可说到底,按岗位职责划分,她也是人资部的一员,那人资部经理自然也是她的上级。
她叠着衣服,对角线一折一压,衣服就和商场里放置的衣服一样规范。一板一眼,是她的生活状态,不敢逾越,不敢冲动。可眼下,她一颗心突突的,直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心里反胃,像有什么事情搁在心里,没有立马解决掉的。杨英正窝在床头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平板,痴痴的傻笑着。她把衣服一扔,刚才叠好的衣服马上就卷起了边,从枕头边拿出手机看了看,先是给潘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明天一早回去。挂完电话,心里感觉还有事儿挂着,又给沈曼打过去,絮絮叨叨的从养胎到婚礼扯了许久。还是一颗心惴惴不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她的思绪瞬间被牵动了起来,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却是10086发来的流量大礼包短信,她重重的将手机扔到一边去,整个人用被子裹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我很烦躁”的气息。杨英放下平板,用脚戳戳她,“哎,你怎么了”。成思危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回应了个“嗯”。杨英也懒得再问,继续缩回床头玩平板。
成思危裹在散发着劣质洗衣粉味道的被窝里,整个人缩成一只基围虾,她打开手机,滑拉着通讯录,上上下下,最后还是在易卓棣名字前停住了。这么久,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们之间的联系依旧停留在工作上。她把身子弓了起来,像虔诚教徒一样,正对着圣经顶礼膜拜。她纤细的手指正灵活的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删删写写,后来还是一闭眼发了出去。
“董事长,我已经将您近期的行程取消了”。一条公事公办的短信,仅此而已。
发完这条短信,成思危感觉自己真像抽筋扒皮了一样,浑身虚汗不断。被窝里的空气含量被无限压缩,她握着手机等待着,终于超过忍耐的极限,钻出了被窝,就像溺水的人救出水面一样,正大口喘气。杨英看了眼,“我以为你就打算这么睡了呢”。
成思危手心发汗,浑身又黏糊糊的,体验感实在不舒服,起身下床冲了个热水澡。她拿出吹风机,手里乱抓着头发吹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根弦动了下,女人的第六感在这时发挥了神奇的功能,她放下了吹风机,面色平静的打开了手机,易卓棣的短信刚好进来。
“好”。简短的一个字,不带任何情感。
她略微失望,期盼中的回复应该不是这样的,可她又不确定自己期望是怎样的,左右两边都没有一个标准,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为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他是董事长,你是秘书,不要随便逾越界限,否则一切都会乱套。这么想一想,她心里也就不再那么纠结了。
第二天一大早,成思危在吃早餐的时候听说了一个重磅消息:昨晚易老董事长突发脑溢血去世。
她半天没回过神,杨英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缓缓的看着她,“他们说的是董事长的父亲去世了,是吗?”她印象中易老董事长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发生如此变故。
“是的。说是昨晚董事长赶到医院的时候,易老先生正在抢救”。杨英一脸戚戚然。
“那董事长一直都在医院里?”
“那肯定得在吧,再忙都得守着吧。”杨英剥了个鸡蛋正往嘴里塞,转头见成思危一脸呆滞,于是拿胳膊肘碰碰发呆的成思危,含糊的咕哝着,“哎,你是董事长秘书,你怎么没被叫过去帮忙啊”。
成思危突然一个激灵,她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对啊,我要去看看董事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杨英嘴里包着一整个鸡蛋赞同的点点头。
成思危本想直接去殡仪馆,可人资经理非得让她先回公司拟几份文件,她也只好先回公司把上级交代的工作完成了。只是她以为简单的几份文件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却没想到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文件拟好,不过幸好可以准时下班。她给潘璐挂了个电话过去,说自己晚点回家。然后便径直去了殡仪馆。
易卓棣昨天中午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本来不想再接,他都能猜到估计又是叫他回老宅吃饭的,他懒得去应付那些貌合神离的家宴,索性不接。可后来连打好几个,他这才接起电话,还没开口,管家在那边语无伦次,焦急的催促着他,“少爷呀,你快回来呀,老太爷不好了,快回来呀~“,易卓棣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一刻也不停的往易家老宅赶,在路上接到电话让他立即掉头去医院,他第一次觉得这一次掉头他的父亲可能再也无法回家了。
等他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父亲被推进急救室。一旁站着的是苏玉和易卓青,管家一看到易卓棣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两行热泪顺流而下。他拍拍管家的背安抚着,却看见易卓青正躲躲闪闪的,他面色一沉,按捺下心中的猜忌,语气平静的问管家,“究竟怎么回事?”管家快速的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那对母子,抬起眼,看见易卓棣严厉又坚决的神情,像突然充了气一样迅速站直了背,“小少爷闯了祸,气着老爷了”。易卓青一听就跳了出来,他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佣人来评头论足,“何伯,话可不要乱说,你也算易家老人了,人老了,听得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何伯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下,易卓棣转头让小王带何伯去休息。他走到易卓青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眼神犹如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会垂直降落了结这一切。只见此刻他的这位弟弟脸色涨红,渐而发青,嗫嚅着,“这么看我干什么?”苏玉走到易卓青的前面挡住了易卓棣审视的目光,她迎上去好似女主人一般,“你父亲还躺在里面抢救,有什么事情先放一放”。易卓棣往后退了一步,“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