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乡人 试一试

约克市，碧蓝广场。

格拉奇独自一人随意地走动着。

他偷偷地观察着那些在广场上悠闲散步的行人，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找到一片浓郁的阴影，走了进去。

就在不久前，他通过马丁等人，将有关苏格位置的情报传递给葛比翁，想看看这个疯狂的杀手到底有没有能力，可以在教会超凡者的手下取了苏格的性命。

思前想后，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或许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下一阶段的行动，他就要带着马丁去到远离约克市区的河坝，在必须隐藏好身份的情况下，能够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走上街头的机会，几乎没有。

而他正有一件必须要亲自确认的事情。

在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格拉奇慢慢蹲下身体，在长袍的遮掩下，将恶魔雕像的禁器轻轻放在地上。

随着灵性封印的接触，一阵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回荡在格拉奇的耳畔，他努力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倾听那股充满诱惑的危险的声音。

忽然，恶魔雕像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一道道细小的黑红色火花，不断地闪灭。

很快，就像旋涡吸水一样，以恶魔雕像为中心，越来越多的黑红色火花慢慢汇聚而来，附着在雕像上，成为一道道连绵的火焰，但是又很快融入到雕像中。

整个过程简单而迅速，四周的行人丝毫没有发觉到异常。

格拉奇拿起已经结束反应的恶魔雕像，快速地做了一次灵性封印，在检查无误之后，从阴影中离开，向着西北方的河坝移动。

在他平静的表情下，内心无比的激动，如果不是害怕被人发现，他简直想放声大笑。

在刚才那场简单的恶魔领域反应后，他感受到从恶魔雕像上传来的一阵阵清晰的脉搏跳动，这让他欣喜若狂，觉得自己今晚冒险前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正是前几天他感受到的那股恶魔气息。

在来之前，格拉奇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误灵感，但没想到广场上的仪式竟然会与他手里的恶魔雕像产生反应，感受到那股清晰的脉动后，他知道恶魔雕像初步拥有了“活着”的特性。

他知道这一趟的收获并不仅仅如此，广场上那个意外发现的充满灵性的仪式阵，也会对他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难道是使者留给我们的？以防我们在没有助力的时候，可以进行接下来的任务？”

格拉奇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越来越有底气。

他猜测使者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不能直接回应他的联络仪式，但是使者也早早准备好了他所需要的一切，他只需要在无力又无助的时候，跟着自己的信仰前行便可。

“伟大的地狱主宰，喧闹而智慧的恶魔君王，崇高而古老的黑山羊，在此念诵您的尊名，感谢您赐予的庇佑与指引……”

格拉奇戴上兜帽，身影慢慢消失在约克的街道上。

苏格隐隐听到了海浪声从前方传来，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经过一路的思考，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逃离，对方的理由恰好抓住了他的要害，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跟对方撕破脸，因为如果继续演下去，他还有一丝得救的希望，但在这个漆黑又四下无人的树林中，如果对方突然袭击，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不，应该不能叫叫希拉克了……苏格一边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离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定要对付自己，是因为自己会恶魔之语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水车坊中的那群恶魔信徒会更加迫切一些。

苏格不知道，如今也没有时间留给他去思考，他把最后的希望赌在了码头，只要能安全抵达码头，他相信对方没有那个胆量敢在人多的地方直接动手。

苏格几乎认定对方就是当时的杀手，但是还有一个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

那就是对方手里的长刀不见了。

苏格故意落后半个身位走在对方身后，利用视觉的盲区，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念了几遍恶魔之语，但是却发现对方身上毫无反应。

或许只是没有随身携带……苏格这样对自己解释，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对方身上，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被树林遮挡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苏格发现前方没有自己期待的拥挤和忙碌的人群，反而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他慌张地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小高地，与周围有着四五米的高低差，。

就在前面几十米外的地方，有数量众多的船只和不断穿行的工人，闪烁的煤气灯将他们斑驳的光影打在地上，卸货的声音与叫喊声掺杂在一起，让人只觉得大脑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的苍蝇在不停地来回飞动。

眼前的一切充满了一种极富地域特征的气息，让苏格一时间震惊不已。

“你在想什么？”他身边的人问道。

苏格回过神来，想了想，反问道：“我在想，那个连环杀手就在这里？这里的人这么多，我们要怎样做才能在这么多人中找到他？”

“我想我或许有一个办法，”对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堆说，“能去帮我找一找吗，我在那里埋着一件重要的东西。”

苏格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对方身上，来到土堆前面，随意地拨弄着，直到他看见被埋在土堆里的东西，才慢慢地握在手里，转身站起来。

在他手里，是当时因为恶魔之语而开启，又因为不明原因而变得锈迹斑斑的那柄长刀。

苏格握着长刀，摆出防御的姿势，冷冷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站在他对面的人笑着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早就看出了我的破绽，但我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而且，为什么你看出了破绽却又跟着我来了呢？”

苏格沉声道：“换回你本来的样子。”

葛比翁笑道：“我很荣幸。”

一阵扭曲而诡异的血肉移动后，葛比翁恢复成原本那张脸，嘴唇薄而鲜红，脸颊骨骼线条鲜明。

“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葛比翁说道，“哦，对了，忘记要使用一个小手段。”

说着葛比翁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摊开向上，很快一滩透明而粘稠的物质出现。

葛比翁挥手将那团黏液扔向空中，在漆黑的夜幕中，苏格只看到一点四散的线条，就再没有别的响动。

过了片刻，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四周传来的声音似乎变得微弱了。

“黏液网，虽然不是整个包起来，但是可以有效地降低声音的穿透，在码头这样的背景下，现在你即使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现在好了，回答我的问题。”

苏格只觉得一股逼人的气势从对方身上传来，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在还没有成为超凡者的前提下，他是没有任何战胜对方的希望。

“在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苏格老实地回答，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在绿曼箩街道的时候他能多想一下，也许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苏格手持长刀，一边后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这里虽然离码头很近，但却是视野中的一个盲区，极高的落差让来来往往的人几乎不会注意到这里，而且加上那些黏液的作用，声音也无法穿透到外面。

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给予他帮助，唯一能帮助他的，只有他自己。

没有办法了……

苏格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检验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些困惑。

他忽然站直了身体，将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刀横在身前，回忆着从前的经历，用恶魔之语低声念诵道：

“开启。”

空气微微震颤，长刀毫无反应。

葛比翁看到苏格的样子，眼睛微微一亮，说道：“真的会恶魔之语，但是很抱歉，我的这位伙伴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现在正在沉睡当中。”

“哦，对了，这正是因为你的原因，这样说起来，你也可以帮我重新唤醒它对吗，就用你的鲜血怎么样？”

葛比翁说着说着开始笑起来，眼睛因为大笑而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

苏格看着对方，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条吐着长芯子的毒蛇，可以感受到那股冰冷而滑腻的触感。

“鲜血是吗，要不要来点更刺激的。”

苏格说完，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中跳动的那股灼热的火焰。

他再次回到那种被黑雾层层包围的状态，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那一道诡异的黑红色火焰。

葛比翁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最后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恶魔的火焰？你居然能够引发出恶魔的火焰？”葛比翁疯狂地大笑着，双手手心开始凝聚出两团黄绿色的黏液，“我期待着你的鲜血，希望也是美丽的黑红色。”

苏格站在葛比翁的对面，手中紧握着一柄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长刀，仿佛一个来自于地狱的恶魔。

“能行。”

苏格从震惊中慢慢恢复，眼中寒光一闪，对自己说道：

“来试一试吧，你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