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乡人 伪装的方法

送别潘德利，苏格独自返回列伊努教堂。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苏格进入祈祷室中，发现只有昂都一人坐在桌旁。

“切茜娅小姐呢？”苏格问道，“现在不是神秘学课程的时间吗？”

“似乎是命运教会那边出现了什么状况，刚才她已经托人送来消息了，说今天下午才能过来。”

“所以说，今天的神秘学课程，是由昂都先生您来教授是吗？”

“我很想教给你点什么，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是那种擅长对着书本讲知识的导师，”昂都摊摊手，“我比较适合通过实践来教导别人。”

苏格眨眨眼，没有发表意见，看到昂都的面前摆着一本书籍，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诗歌，加里之前向我请教如何更好地理解‘咏唱者’，似乎是因为贝特罗感悟的进度比他要快，所以让他产生了急躁。”

“考虑到‘咏唱者’的古代名称是‘诗人’，所以我就买了这本诗歌，打算将我之前用过的办法教给他。”

苏格完全搞不懂，“所以，你买了一本诗歌给他？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吗？让我看看，《美丽的天空之舞》，这是什么诗歌？听上去倒像是某种舞谱。”

“‘咏唱者’也就是‘诗人’，我之前就是用这种方式，大声朗诵出来，带着充沛的感情，沉浸在美妙的诗歌之中，来感悟来自天空的恩泽。”昂都说着，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念诗也算诗人吗？”苏格无语。

“还有不偷东西的‘盗窃者’呢，”昂都丝毫不受苏格讽刺的影响，笑着看回去，“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苏格仔细地想了想，回头四顾，像极了一个做贼心虚的盗窃者那样，轻手轻脚地走到昂都身边，慢慢坐下，说：

“昂都先生，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你，这件事，除了你，大概就没有人能够帮我了。”

一个恰到好处的马屁，让昂都十分受用，很快就忘记了苏格之前的嘲笑，开心道：“说吧。”

苏格在心中调整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就像地下交易场那种危险的地方……”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昂都扬扬眉，“还是说，你需要再进行一些这方面的实践锻炼？”

苏格灵机一动，说：

“那，我有一个方法，假设，我来给出规定的情报和场景条件，你来做对应解答，像这样的话，我应该可以通过对比你与我的解答方式，来发现目前我所欠缺的地方。”

“听上去很有意思，为什么不马上开始呢？”昂都一脸的跃跃欲试。

“那首先，环境是这样子的，”苏格回忆着那个神秘的空间，“在一个地下的黑暗空间中，你带着面具，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而桌子旁，则站着几个被宽大的黑袍和面具隐藏起来的人，你们马上要进行一次交易的会议。”

“嗯，不错，地下交易场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他们会让参与者从不同的入口进去，并间隔没有规律的时间，以防这些参与者打探彼此的身份。”昂都点点头。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没有摸清楚规则的情况下，尽量保持沉默，一次毫无进展的探索，远比一次失败的探索，要具有更多的意义。”

苏格点点头，明白昂都的嘱咐，接着说：“但是就在你沉默的时候，你身边的一个人，突然用疑问的口气对你念出‘黑熊’这个词语，你会怎么办？”

昂都皱起眉头，用手捏着下巴，“身边的人用疑问的口气对你念出‘黑熊’，那就说明他误以为你是‘黑熊’，在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下，还是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苏格想了想，说道：“我忘记了一件事，在开场的时候，主持人依次介绍过到场的人的身份，都是以动物的名称为代号，而介绍到你的时候，恰好是‘黑熊’。”

苏格本以为这种后续补充的条件，会让昂都以为自己是无理取闹，拒绝继续推演下去，但是他没想到，昂都只是点了点头，就开始继续思考。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有很大的概率，是之前有过这样一位‘黑熊’，可能是你的面具，黑袍，或者是你的体型，让他们误会了，所以主持人会将你这样介绍，而旁边的人也会这样问你。”

苏格激动地点点头，“所以呢？这种情况下，我该，不，你该如何应对？”

“很简单，还是那句话，保持沉默。”昂都道。

“继续保持沉默？”苏格疑惑地问。

“对，地下交易场那种地方，不是可以讨论隐私和秘密的地方，如果真的是对方在之前的经历中认识你，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而对方如果是你在现实中的朋友，那大可以在结束之后，你们回到家里，进行私密的谈话。”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在没有摸清状况的情况下，最好保持沉默，这样即使对方对你产生疑问，压力也不会来到你这边，反而会落在对方身上。”

“他会在反复的被拒绝中，积攒越来越多的压力，而压力越多，他想对你发出的试探就越强烈，在这些试探中，会露出破绽，你就可以试着做些什么，收集情报。”

苏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如果，在这种交易场上，轮到你必须发言的时候，又该怎么办，之前他已经将你误认为‘黑熊’，如果你的声音不对，他们一定会立刻发现的。”

“会出现这种情况，而这种情况下你有两个选择。”

昂都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第一，你直接跟他们说破，说你不是‘黑熊’，反正在地下交易场的那种地方，你的身份不重要，你所能提供的信息和材料，对他们来说才是具有价值的东西。”

苏格想了想，觉得昂都的这个办法对于普通的地下交易场可行，但是对于那个神秘的空间来说，却是一个不可以使用的办法。

如果让他们知道其中的一个成员被悄无声息地替换了，恐怕我会死得很惨……苏格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法。

“如果不采用这个办法，也就是说，你，不，我，打算穿着‘黑熊’的皮，继续假装下去了，对吗？”

苏格看着昂都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什么癖好啊？非得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是吧？”昂都看着苏格，肚子里的火噌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之前不是考虑得很周全吗？怎么现在放着简单的办法不用，一定要去选择那个最危险的方法呢？”

我也有苦衷……苏格心中委屈，奈何不方便在昂都面前表露出来，说道：

“就只是一个假设，开始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假设而已，况且我也还没有进入地下交易场，我只是想把所有的问题，先设想一遍，再从中选择最合适的方法。”

“除此之外，”苏格眼珠一转，“如果可以利用这种隐藏的伪装，调查处一些深层的秘密，不更是一种意外的收获吗？”

昂都气哼哼地看着苏格，慢慢冷静下来，最后长叹了一声，妥协道：

“好吧，假设……”

昂都重新伸出两根手指，“假设，你……不，我，我打算伪装，并以‘黑熊’的身份持续地参加地下交易场的交易，在被误认的前提下，最好的伪装办法，就是缺席一次。”

“缺席一次？”

“对，缺席一次，一次意料之外的缺席，”昂都无比肯定地说，“然后再次出现的时候，慢慢透露给出席的其他人，一种‘我经过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并受到了一些难以恢复的损伤’，比如嗓子，声音等、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暴露身份的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当你的声音与他们印象中的声音不匹配时，他们自己会说服自己的，以‘他的嗓子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所以难免与之前有所差异’这种理由。”

“没有什么谎言比自己欺骗自己更能令人信服，”昂都向后一靠，双手抱在脑后，“那样的话，你的处境就会轻松很多。”

苏格听后，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心想昂都不愧是在这方面拥有丰富经验的人。

“感谢您的指导，这对我非常有用。”

昂都保持着动作不变，说：“不过我建议，还是不要采取这种办法，虽然说危险与机会并存，但是稳妥，才是身为超凡者无时无刻都要遵守的准则。”

“我明白，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

“但愿是这样。”

苏格嘿嘿笑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凑近昂都，低声问道：“昂都先生，我能再问您一件事吗？”

“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昂都向后倾斜身体，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苏格，“说吧，但是我会根据情况来判断是否回答。”

“昂都先生您还记得那个金发人的事情吗？”

“什么金发人？”

“就是之前你问我徽章的那个金发人，”苏格说，“你还让我和米斯顿葛领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过下街区的杂货街，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