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苑之内,鼓声一响,军士们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冲了出去。
呃,有点辣眼睛。
没有任何配合,就是冲,就是莽。我管你前面是什么,冲到稻草人面前,木棓、铁挝、铁锏、骨朵什么的当头砸下。
再看他们的阵型,已经歪歪扭扭,冲得快的领先七八步,冲得慢的还没“接战”。
坐在邵树德身旁的萧氏捂着嘴笑了。
她的小腹轻微隆起。
邵圣这几个月临幸她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似乎预示着态度的转变。
各种姿势通通解锁,也不浪费子弹了,萧氏可能得到了累计超过一百毫升的补品,体内已经孕育了生命。
邵树德也笑了。他尽可能寻找对方的优点。
首先勇气可嘉。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不怕死,冲就完事了。
这种是极端艰苦生活条件的人常有的表现。
在他们的认知里,死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他们平日里已经见惯了死亡:饿死、病死、冻死、打猎而死、部落仇杀而死等。
中原地区的百姓一度也出现过这种心态,比如多灾多难的河南。
但经历多年的和平后,新一代河南人即便还受到父辈影响,有一定的勇烈之气,但可想而知这种悍不畏死的勇气,会在和平的生活环境下不断消磨,即每传承一代,就丢失一部分,直到环境逆转,再度塑造他们的勇武。
其次,邵树德发现他们很听话。
由大小头人担任军官,说冲就冲,说停就停。这种服从性不是靠鞭子训练能达到的,还源于深入骨髓的社会文化,你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你尊卑有序,不要逾越。对统治者来说,这是非常好用的耗材,比禁军武夫们容易满足多了,后者是真的难伺候。
找了两个优点之后,邵树德也找不到太多了。
或许身材敦实算一个吧,有的人力气大,有的人耐力好,有的人箭术精准等等,毕竟都是挑选的精锐,没有一技之长是不可能的。
邵树德老武夫了,花架子瞒不过他,一眼就能看出你有没有用心选人。
“其实还行。”邵树德评价道:“就是需得练一练军阵、配合。”
“陛下圣明。”北衙枢密使杨爚说道。
邵树德无奈道:“杨卿有空歌功颂德,不如多花点时间整训蕃兵。”
杨爚也笑了,道:“其实无需多少时日,再有一年半载,陛下就会对他们刮目相看。”
“朕等着。”邵树德说道。
他当然知道杨爚说的没错。
旗鼓、配合、阵势这些东西,练起来很快的,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靠不厌其烦地管理和训练。
比起这些基础性的东西,勇气、武艺这些就很难练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成本。
所以,从将领的角度而言,一般都优先练军阵、配合,把部队搞得纪律严明、配合熟练,这就合格了。
其他的更悬乎的东西,就要随缘了。
但这些野人似乎是反过来了。他们的某些军事技能很不错,比如箭术、骑术或者自己擅长的兵器(一般是钝器),身体素质也很好,更有一股亡命搏杀的气势。
也就是说,高端的东西掌握了,但基础的东西却很欠缺,如今正需要补补课。
培养一个合格的弓手需要七八年时间,如果优秀的话需要十年以上,但练习军阵只需要一年,这次其实是捡到宝了。
当然,这些精锐在北边也不多,多“捡宝”几次,差不多就妥了。
“朕来了,总得有见面礼,人赐钱两缗、毛布一匹、绢一匹。”邵树德站起身,说道。
没必要再看了。
这些兵还得多练,打完西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即便活下来,也不会放他们走了。
这就和马政一样。
身材高、胸围大、握力强、耐力好、头脑聪明的优质基因资源流失了,融入中原汉人群体,剩下的劣质基因自己玩去吧,有本事再重新突变出优质基因。
离开神都苑之后,内侍王彦范来报,中书侍郎宋乐病重。
“今年冬天这么冷……”邵树德略有些惆怅。
自从他归京之后,宋乐仿佛松了一口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上个月他就曾病重卧床数日,邵树德亲自带着太医前去探望。
刚有些起色,结果又病了。
这个冬天,对很多年事已高的人,或许是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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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建极十一年的腊月异常寒冷。
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时候最好窝在家里猫冬。
但对攻伐淮南的夏军而言,这却是最好的厮杀时节。
十一月初,在各路夏军集结得差不多后,徐温、张颢裹挟杨握,下令各州、镇马步水师兵将放下武器,以淮南、宣歙二镇十余州降夏。
此令一出,淮南上下哗然。
本来因为杨握还活着而暂时忍让的宣州李遇、庐州朱延寿先后跳出来,号召各军起兵诛杀徐温、张颢。
楚州防御使李承鼐是第一个响应的。
他是杨行密的女婿,当然见不得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十一月初十,李承鼐自领万余兵马南下,威逼广陵。同时还说动了驻守楚州的衙军一部万人,共同“清君侧”。
十一月十四,秦王邵承节亲自淮北督战。
平卢军一万九千步骑打头阵,龙骧、金刀、银枪二军继之,浩浩荡荡杀过淮水。
淮人军心混乱,不堪一击。
数日之间,经营多年的重镇淮阴告破,承鼐弟承鼎举城投降。
留守楚州的李承来连连告急,请求李承鼐回师救援。
与此同时,楚州城内不断有军士溃逃,混乱无比。
有人破口大骂,诅咒那些弃城而逃之人不得好死。
有人嚎啕大哭,想不通之前还好好的大军怎么就瞬间崩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利用淮水防线,屡挫高家兄弟、李存孝等人,数年间至少斩杀了五千余平卢军,而自身损失还不到对方一半。
他们是有战斗力的,并不畏惧夏人,但现在怎么就乱成这样?
李承鼐急着赶去广陵,不断催逼大军前进,刚至高邮,听到淮阴丢失、山阳及及可危的噩耗,不得不调转方向,先解决了夏人再说。
淮军连续数日“折返跑”行军,气力大衰,行至宝应之时,被快马赶来的金刀军突袭,全军大溃。
李承鼐痛哭流涕,对着广陵方向拜了三拜,自刎而死。
李承来听到大军覆灭的消息后,绝望之下出城投降。
整个淮南最具战斗经验的楚州集团,至此遭到除名。广陵北方,已是一片坦途,只剩下少数几个军镇,已然难以抵挡夏军兵锋。
宣歙方向,广捷、天成、可岚等军蜂拥东进。
李遇、陶雅倒没有如李承鼐那般莽撞。他们先假装东进勤王,待夏军追击后,设伏大败李嗣源。
李嗣源暴怒,整兵再战,击破淮军,斩李遇,克池州。陶雅连歙州都没敢回,仓皇奔回宣州,拉丁入伍,固守城池。
江北有舒州兵渡江南下,广捷军与之战,大败。周德威率军来援,将敌击退。
寿州朱景攻庐州,他先礼后兵,一番劝说之后,朱延寿举城而降,又打着诛杀逆贼的旗号南下舒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城。江南的舒州兵无奈,向赵匡凝投降。
到腊月底,秦王邵承节已扫清广陵以北的各处障碍,斩首四千余,并接收了数支淮军的投降。徐温、张颢紧紧掌控着左右牙亲军和广陵城,东院马军指挥使王绾犹豫再三后,选择与徐温、张颢一起投降。
其余淮军见大势已去,多逃往江南。
周德威、李嗣源再攻取池州后,迫降歙州,目前在围攻宣州,屡战不克,伤亡有点大。
朱延寿又劝降和州,唯除州、濠州守军尚在犹豫,不肯投降。
吴越钱镠也趁机取得了战果。
苏州刺史杨师厚北上攻常州,三战三捷。
大将顾全武攻取克衢州,兵围睦州,淮将朱思勍与其战,不利,退守城池。
整体战局推进十分迅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得了扬、楚、庐、舒、和、池、歙、衢八州之地。淮人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夏人也从未取得过如此辉煌的大胜,直令双方厮杀的数十万大军目瞪口呆。
目前,淮南一方只剩下濠、除、宣、睦、升、润、常七州之地,且互不统属,各自为战,败亡已是必然。
后人谈及此战,徐温、张颢二人是绕不过去的。
淮南灭亡的责任,多半会扣在这两个背主之人头上。至于大夏攻灭全国大部分藩镇所取得的巨大战略优势,会被有意无意澹化。
如果没人帮他们洗地的话,徐、张的名声估计会遗臭万年了。
消息传回洛阳后,已经是建极十二年(912)了。
正旦朝会之上,邵树德欣然接受了群臣的恭贺。
对他而言,这是迟来的荣誉。
一般而言,占全了传统汉地,基本就可以称为正统王朝了,史书上不至于给你个割据政权或“伪朝”的称呼。
何况他还拿下了辽东、河陇,且还是实控的那种,这就更是超越了许多大一统王朝——派遣流官、驻扎军队、收取赋税,是实控的标志,辽东、河陇显然是符合这三大条件的。
但欣喜之后,看着宋乐缺席的座位,以及陈诚的满头白发,又满不是滋味了。
“去宋府。”正月十八要巡幸西京,他有预感,如果走之前不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