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头说完,陆清璇和陆良臣两人跃跃欲试,陈涯无动于衷。
柴贤脸上表情却更苦了。
别说是有彩头,就算是没有彩头他也想给大家伙儿露两手。
陆良臣这样的天之骄子,陆清璇这样的天命之女,和他们站在一起,整个就是一个压力山大。
每次碰到这种场合,人家说献丑,他是真丑。他也不想丢人现眼啊!
要不是真没本事,谁想当绿叶?
可谁让他没有那两手呢?
纵观整个席间,他唯一能压一头的,估计就是那个农村来的陈涯了。
俞老太太催促道:“柴贤,你快一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柴贤做出讨饶的姿势拜了拜,说:
“太奶奶,您是懂我的,我那两下子,只能说是麻绳栓豆腐,提不起来,我给大家讲个笑话,您就饶了我吧!”
席间顿时洋溢着一股快活的空气,俞老太太也笑了,说道:
“好啊,那如果我笑了,就算你过关,如果席间一个人没笑,你就要罚酒一杯。”
柴贤的脸更苦了,一招猕猴拜寿,对众人说: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给柴贤留条生路,待会儿大家配合一点吧!”
说到这里,前面坐着的几个叔叔辈的已经开始笑了,说道:
“柴贤,你不用讲了,你扮的这几个丑相就够搞笑了。”
旁边俞老太太板着脸,说:
“那哪行,不能轻易放过他,柴贤,你讲的笑话须是大家都没听过的,若是老调重弹,那可不能通过。”
这么一句话,又给柴贤凭空上了难度,这么一时半会儿,他哪里能猜到哪些笑话俞老太太没听过?
他沉默着想了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他所擅长的那些笑话,都是一些荤段子,放在私底下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可哪敢拿到福寿堂里来讲啊?
别说是太奶奶,陆清璇、陆宁娜还坐在这里呢,要是亵渎了这两位,必有人非把他给活撕了不可。
而那些不带点荤的段子,总没那么有意思,又不能保证大家都笑。
想了半天,他忽然灵机一动,暗道有了。
清了清嗓子,他说道:
“话说,有那么一个人呐,是个农村人,第一次进京城……”
他说着说着,手就指到了陈涯的方向,接着虚晃一枪,忽然又指到了天上,好像是在指陈涯,又好像是指错了,总而言之知名不具。
不过一听“农村”“第一次进京”这几个要素,再结合他的手势,有些懂的就懂了七八分。
陈盛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和柴贤素来没什么交集,不懂他为什么要拿自己儿子开涮。
柴贤继续道:“他在京城有个富亲戚,见了京城繁华,富亲戚又愿意给他花钱见场面,他便飘起来,欲望有点膨胀了,想买点贵点的东西,好回去给乡里乡亲显摆。
“都说男人不可无表,于是呢,他昂首阔步走进了一家表店,一拍桌子,老板,把你们这儿的名贵手表都端上来!
“结果他吃了没见识的亏,进的表店是以高端着称的百达翡丽!老板一听他出言阔气,连忙端了三块表上来,让他选。
“他看了第一块表,问老板价格,结果老板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他又问第二块的价格,这个数字比刚才的更加惊人,他再问第三块的价格,结果第三块表的价格突破了他这辈子的全部想象力。
“最后,老板问他看中了哪一块,哪一块比较好看。他摇摇头,说,都不好看,就走出门了。
“老板一听不干了,追在后面问:我们百达翡丽的表不可能不好看,到底为什么你觉得不好看?
“农村男回头,幽幽地说:我这样的穷逼,戴什么表都不好看。”
柴贤确实很有讲笑话的天赋,本来不好笑的段子,被他绘声绘色的一演绎,还真有点意思。
再加上这件事指代的人,桌上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不少人都呼呼地笑了。
“噗。”
陆清璇本来不想笑,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接着她又板着脸,转过头,对柴贤说:“你演的不错,但伎俩有点卑鄙。”
柴贤双手合十道:“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种了,求放过!”
陆清璇撇了撇嘴道:“行吧,看在你演的卖力的份上,就算我笑了吧。”
陆良臣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太逗了,柴贤,你讲笑话天赋挺高,佩服佩服。”
只有陆宁娜一脸懵懂,她完全不懂笑点在哪。
俞老太太道:“我刚才粗略扫了一眼,席上至少四、五个人没笑,你罚酒5杯。”
柴贤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苦瓜还苦:“太奶奶,可不可以……分开喝?”
“先干一杯再说。”
看柴贤如同喝药一般,把一杯酒咽下后,俞老太太道:
“你笑话讲得挺好的,就是内容莫名其妙,哪有农村人跑百达翡丽去的?再说了,就算去了,也能一眼看出百达翡丽贵。”
她这句话一说,席上不少人却笑得比刚才柴贤讲的时候笑得还大声。
陆清璇捂着嘴,拍了拍胸脯,才把笑压下去,说道:
“太奶奶,这件事确有其事,不过,具体您就别问了。”
俞老太太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但听陆清璇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深究,拍了拍手,道:
“下一个准备好吗?可以上场了吗?”
底下的人都坐着按兵不动,俞老太太扫了一圈,心里暗想:那人看来还颇有定力,可能是还不信我会履行承诺。
既然如此,那便再添一把火。
俞老太太说道:“娜娜,你下一个表演吧,给你老师看看,你最近进步如何。”
陆宁娜红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
早有人把她的那把琴取了过来,她拿了琴,给大家拘谨地鞠了一躬,接着,就开始演奏起来。
因为从小就开始学琴,她的演奏颇为熟练,演奏得很流畅,也没有错误。
但缺点是太过于中规中矩,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处理。
这也和她的天赋和经验有关,毕竟她的年龄尚小,也不是天纵之才。
演奏完后,众人都鼓掌称好,俞老太太开口说道:“陆宁娜拉得怎么样,我们请李思清老师说说?”
陆良臣没有料到是现场就点评,屏住呼吸,听李思清的话。
李思清说道:“总体有进步,但进步不大,只是更加熟练了一点,选曲也比较保守,不够惊艳,没有展示到更多技巧,虽然宁娜是我的弟子,但我不会给高分,只能给及格分。”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娜娜,你还要加油。”
听到这个评价,陆宁娜有些难过,垂下了头。
而陆良臣和陆清璇却备受鼓舞。
他们并没有一味吹捧陆宁娜,这说明,俞老太太是来真的。
她可能真想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俞老太太接着冲陆良臣点了点头,道:“良臣,该你了。”
陆良臣起身说:“太奶奶,我想表演钢琴。”
听到他想表演钢琴,不知道为什么,俞老太太脸上有点失望。
不过她还是说:“钢琴没什么打紧,福寿堂里就有,让他们推过来就是了。”
陆良臣接着说:“而且我还需要酝酿一下情感,不如让我们的新朋友陈涯来给大家表演一个吧?怎么样?”
陈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自己,微微抬起眉毛。
陆良臣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也讲个笑话,给大家活跃一下气氛,如何?”
陈涯靠在椅子上,澹澹道:“我只会看笑话,不会讲笑话。”
陆良臣没有料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愣,随后道:“不,你还会制造笑话。”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柴贤那边更是爆发出一阵快掀翻屋顶的大笑。
陆清璇“噗嗤”轻轻笑了一声,随后马上就不笑了,她觉得这种当面嘲讽别人并不体面。
陈盛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陈涯这么当面被嘲,他可不敢站出来帮忙说两句,这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这个赘婿地位高。
陈涯也笑了,翘着腿,幽幽道:“作为一个笑话,你也确实很优质。”
陆良臣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顶自己,眼睛一瞪,但随后想到,自己也没必要跟他起冲突,于是又放下了眉眼,“哼”了一声,甩袖子坐下。
俞老太太皱了皱眉。陆良臣是要表演钢琴,看来他也被排除了,那么说来,那个神秘的小提琴手,就只有可能是陆清璇了。
她只想快点验证那人是不是陆清璇,便说道:“清璇,那你要不要先来表演?”
陆清璇说:“太奶奶,他们运钢琴的声音太吵,我想在安静的环境下认真表演。”
俞老太太点点头,道:“那我们别耽搁时间,陈涯,你先上去表演一个吧。”
陆清璇不想将就,那就只能让前面的人快点过掉,所以她催促陈涯先上去演奏。
陈涯坐在那里,捏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说:
“我也想表演钢琴。”
听到他说这话,在座的人都惊讶了,陆良臣更是张开嘴,道:“你会钢琴?”
陈盛忍不了了,小声赔着笑脸说:“大家别见怪,他不会钢琴,他说着玩儿的。”
接着,他回头对陈涯道:“别瞎开玩笑,不会别装会,不然更丢脸,你就讲个笑话算了。”
陈涯斜眼看他:“谁说我不会?”
“你会不会我还……”话说了一半,陈盛咽下去了,接着又回过头朝众人赔笑脸。
“哈哈,对不起,他这个脾气,是有点冲,属驴的,得顺着来,一逗就犯犟。”
俞老太太微微抬眼,看了陈涯一眼,没有说什么。高进良心里在想别的事,也没作声。
陆清璇表情认真道:
“有脾气没什么,我见过的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如果一个男人没点脾气,倒还让人瞧不起。只是,脾气要和本事相匹配,有多大本事,才能发多大脾气。”
陆良臣手里玩着快子的纸衣,悠悠说道:
“是啊,有本事的犯犟不叫犯犟,叫有个性;没本事的犯犟也不叫犯犟,叫人贱事还多……”
陈盛欲哭无泪。
他在心中暗叫,就知道好事不会凭空砸到头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天这就叫因福得祸,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家,哪会受这等羞辱?
陆良臣把快子的纸衣团成一团,丢在桌上,说:
“没事,他要弹琴的话,让他弹呗,不过要是乱弹琴,我可不答应哈!太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噪音折磨。”
陆清璇用白瘦修长的手握住茶杯,说道:“无妨,我会把他拉下来。”
两人盯着陈涯的表情,却发现他无动于衷,心里有点犯迷湖。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赌气。赌气的人不会这样毫无情绪波动。
一旁的陆宁娜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大家,陈涯其实很厉害的。
但是,那就暴露了自己认识陈涯的事实。
而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陈涯解围。
于是她只好什么都不说。
很快,钢琴就被推到了正厅内。
这是一架几乎崭新的施坦威,价格昂贵,彰显着陆家的底蕴。
陆良臣看了陈涯一眼,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昂首阔步走上前去,坐在了钢琴面前。
用手机软件开始调音,调音结束后,双手放在琴键上,优雅得好像在抚摸情人的身体。
整个福寿堂里寂静无声。
随后,音符如同从指间下流泻出来一般,刹那间铺满整个房间。
他演奏的速度很快,手指灵动,足以见得他在钢琴上的技巧。
同时,他的表情好像沉浸在了音乐世界当中一般,动人而深沉。
“他没有谱子。”陆清璇低声说。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他没有看谱子。
完全是凭记忆力,盲弹下来的。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掌声响起。
陆良臣傲然站起来,扫视着众人。
接着,他又带着几分讥讽,挑衅地看着陈涯。
“真的很不错。”李思清点头,“我虽然不是弹钢琴的,但是客观地从鉴赏角度出发,我会给他高于宁娜的分数,因为可以看出来,他在钢琴上很有天赋。”
俞老太太问道:“李先生,如果让你来评价,他可以走多远?”
李思清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
“他可以担任知名乐团的钢琴师,年薪在六十万以上,开办演奏会的话,出场费在十万级别。如果略微包装,成为知名钢琴师,那可能就不止这个数了,具体要看他将来的发展。”
俞老太太略感惊喜。
她长年累月把心血投入在陆宁娜身上,很少关注这些旁支子弟的成长。
如果不是今天这么试探一回,她还不知道陆良臣已经如此出色。
只是,李思清这么说,让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只能拿这个数字的话,即使包装,也不能成长到能遮蔽整个家族的地步。
如果是以前,陆家肯定会在陆良臣身上投入很多,只是,现在的陆家已经今不如昔。
有限的资源,必须投入在产出比最高的人身上。
陆良臣傲然走回来,看着陈涯,说:
“那么,笑话哥,
接着,他又说道:“说正经的,我事先提醒,如果你只是乱弹琴,我可能会上去亲手把你揪下来,因为那是施坦威,施坦威不该发出亵渎它的声音。”
陈涯耸了耸肩。
他端着茶杯,施施然走到钢琴前,将茶杯放在了琴身上。
然后,他也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头,放在琴键上,和刚才陆良臣的动作一样。
陆良臣眉头一跳:“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