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兴北在北城天街周围兜了一圈, 没见着苏渺所说的脸上有黑斑的男人,回过身对她道:“妙妙,没瞧见人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不是找你,可能只是喝醉了?”
“我也不晓得, 我感觉他好像一直盯着我。”苏渺也不太确定, “可能是我会错意了吧, 我也不认识他,谢谢你啊, 路兴北。”
“客气什么。”路兴北挠挠头,垂首的刹那间, 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眼眸被刺了刺。
苏渺指尖微微弯曲, 将手落到了斜挎包的袋子上, 遮掩着那枚戒指:“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秦思沅了。”
路兴北低头点了根烟, 嘴里吐出白雾:“你肯定也答应了。”
“可以嘛, 毕竟你高中的时候就…做梦都想嫁给他了,现在美梦成真了,恭喜。”
虽然他说的没错, 就是美梦成真,但他的语气多少有些难听了、像在嘲讽她似的。
身后,路兴北淡淡道:“我说你俩成不了, 你信不信。”
“那你倒是听进去撒,别越陷越深了。”
“只要我不放手,迟鹰就不会放手。”
路兴北嘲讽道:“那他高中那年为啥背叛你?”
苏渺背影一颤。
她从来没和迟鹰讨论过这件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
迟鹰有迟鹰的理由,他自小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苏渺真的能理解他想给自己挣一个前途的决心,所以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情绪自洽、原谅他。
既然选择了谅解,她绝不会主动提及此事,让两人感情横生波澜。
身后传来路兴北的冷笑,“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当然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十八岁那年他会背叛你,现在依然会,如果你挡了他的路…”
苏渺回头,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挡他的路,我一直在帮他!”
“是吗。”路兴北扣下打火机,懒洋洋道,“那我送上来自备胎的祝福,希望你的美梦…永远不要醒。”
苏渺不再回应他,走到步行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了临江天玺。
路兴北的话让她心里隐隐不舒服,但她不愿意多想,就像将脑袋埋入砂砾中的鸵鸟,只要不想,只要不看,就会安好无事。
妈妈说过,生活就是这样一回事,没必要太较真。
当初为了留在嘉淇私高、为了前途,她连秦叔叔都可以和解,都这么没脸了,她有什么资格要求迟鹰高尚无私。
现在为了留住迟鹰…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当鸵鸟。
她的人生本就一无所有,拥有的都是靠自己死死抓住的啊。
*
接下来的几天,苏渺每天下楼和回家都忐忑不安,连公交车和轻轨都不坐了,她宁可每天打车回家,生怕再遇到那个脸上长了黑斑的男人,
她没再看到那张可怕的脸。
甚至也开始怀疑她是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碰巧呢。
毕竟,那人也没有上来找她搭讪。
兴许真是碰巧。
苏渺终于松懈了下来,作息和生活重新恢复了正常,一周后,她在图书馆翻阅文献,接到了秦思沅转给她的一条微博消息——
苏渺打开链接,链接跳转了微博,那是一条北鲲集团年会上流出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迟鹰是一身正装,下颌线条锋利,轮廓深刻,整张脸看起来清清冷冷。
苏渺第一次见他穿着如此正式,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少年永远是卫衣和短袖t,笑起来痞坏不羁,仿佛永远停留在她记忆中的十八岁。
而此刻,西装服帖地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腰身劲瘦,带着一身成熟矜贵的气质,让她感觉是那样的陌生。
她还真是从没见过迟鹰穿西装呢!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你老公真的帅得让人流眼泪,穿西装得样子,又欲又禁欲!”
渺:“太夸张了。”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不信看评论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底下的评论也很精彩——
“天哪,这就是北鲲集团的准继承人了吗?”
“颜值逆天!”
“这位大佬超牛逼,麻理工的博士,核心论文多得一批,专利拿到手软,掌握核心技术的科技新贵,我真的可以期待北鲲的新产品了。”
“等等,这不就是之前在解放碑求婚那位吗?”
“卧槽,有主了?!”
“可不是,他女友是c城的,也漂亮得很,求婚现场绝美啊!”
“俩人都是高学历,很般配啊。”
“他们生的宝宝,那不得智商逆天?”
……
苏渺翻着评论,一阵阵安心。
迟鹰几乎已经对全世界官宣了他的感情生活,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但转念又有些担心,这么高调,迟鹰爷爷肯定也看到了,不知道老人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很失望。
她心里百味陈杂,担忧多过了欢喜。
她要紧紧抓住迟鹰,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迟鹰也说过她和梦想一样,不可辜负。
但如果有朝一日必须要辜负一个,迟鹰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就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苏渺根本不敢细想,也…没有信心。
她默默保存了那张西装的照片,存进了相册里,看着他,眼底一片温柔的笑意:“加油呀,好好表现,你一定要站在最顶峰。”
……
晚上,苏渺邀请秦思沅来家里一起用家庭影院看电影。
秦思沅这也是第一次来临江天玺,哇塞哇塞的赞叹声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看到他们家那样大一个书房,两面分区,一面笔墨纸砚、满满的书香气息,另一面是科技感十足的零件机械和无人机…
通透的大平层客厅,对面吧台酒柜、满满一柜子名酒,他喜欢的伏特加,还有苏渺爱喝的香槟、葡萄酒。
龙猫风格的家庭影院,还有健身房和游戏房,简直让她流下羡慕的眼泪——
“迟鹰这男人太有生活情趣了,太会过日子了,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要是住在这样的家里,我一辈子都不想出去啦!”
她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张开双臂,拥抱着对面的江流,“视野超赞啊!”
“你太夸张了。”苏渺在给她洗了一碗车厘子,递了过去,“你家还是别墅呢。”
“那屋子中式风格装修,就我哥看得惯,我早就住腻了,想搬到这种大平层来住,太通透了!”
苏渺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黑斑男人,心微微一颤,故作漫不经心地向她提议:“你可以搬过来啊,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才不咧。”秦思沅笑着说,“我搬去季骞的出租屋了。”
“?”
苏渺不解地望向她,“你就搬过去了?”
“对啊。”
“会不会…太快了?你们才刚在一起啊。”
“我跟他早就好了,我们高三一毕业就谈了,只是一直没好好谈,那家伙别扭得很,分分合合都好久了。”
“这样哦。”
秦思沅又溜达着,来到了卧室门口:“可以随便参观吗?”
“不行,卧室不行。”苏渺赶紧阻止。
“为什么?”
“迟鹰不让。”
“哈?”秦思沅有了几分兴趣,“为什么不让,有qgqu玩具怕被我看到啊?”
苏渺瞬间脸颊红得通透:“没有,乱讲,只是迟鹰不喜欢被打扰私人领地而已。”
“切,看你害羞那样,一点也不像快要结婚的女人。”
秦思沅溜达着,来到私人影院,和苏渺一起找了一部恐怖片,俩人躺在龙猫垫子上,抱在一起看。
“对了,迟鹰怎么样?”秦思沅脸上浮现坏笑,凑近她耳畔,“快给我讲讲。”
“什么怎么样?”
“功夫啊,尺寸啊...”
苏渺看着她这色眯眯的样子,拎起一颗车厘子塞她嘴里:“我才不告诉你咧,不许问这个。”
“怎么就不能问了嘛。”
“隐私。”
她知道有很多男人会跟自己的哥们分享这些,但迟鹰绝不会,那苏渺更加不会了。
这些都是她和迟鹰的秘密,无比珍贵的秘密。
“那你们有玩具吗?”
“秦思沅,我要下逐客令啦!”
“好好好,不问不问。”秦思沅抱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看电影。”
……
看完了一部恐怖片,苏渺本来想要留秦思沅在家里过夜来着,结果听到她打电话,似乎季骞在楼下接她,她也只好送女孩下了楼。
冬日寒风瑟瑟,苏渺捻紧了外套,远远地看到那个高挑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外的街道路灯下,耐心地等待着。
他脸庞锋利,五官带着某种冬日里特有的冷硬感。
“你就让他在外面等啊,还穿这么少,怎么不叫他上楼呀?”
“他不好来你家,说要在楼下等。”
“真是的,这有什么。”苏渺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叫秦思沅快过去,别让人家在这么冷的寒风里等着了。
秦思沅也是心疼得不行,赶紧小跑过去,将自己的红色围巾摘下来,戴到了男人的脖颈上,给他一圈一圈地缠好:“傻啊你,你找个店里坐着嘛,这附近就有便利店啊。”
“怕你出来了看不见。”
“难道我不知道打电话吗?”秦思沅真是快被他气死了,“你们体育生真的好笨哦!”
季骞对她笑了下,和她拉拉扯扯、别别扭扭地抱住了:“体育生不怕冷。”
秦思沅靠在他怀里,摸出手机叫了网约车:“回去好好犒劳你。”
季骞脸颊微红,抿了抿干燥的唇,压低声音:“谢谢。”
“……”
秦思沅想起每次之后,他都要吻着她、然后说谢谢,真的有把她无语到。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礼貌,这有什么好谢的!难不成她每次到达之后也要向他道谢?
她伸手捏他的脸,“季骞,你像个傻子。”
很快,出租车驶了过来,秦思沅和季骞上了车,冲小区门边的苏渺挥了挥手:“姐妹,拜。”
“拜拜。”
苏渺送走了秦思沅,准备回小区,转身的刹那间,竟又看到那个黑斑男人。
他就坐在街对面的花园椅旁上,戴着黑色鸭舌帽。
但苏渺能清晰地看到,帽檐之下,他嘴角绽开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对她扬了扬手。
他…他知道她的住址,好像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渺吓得近乎尖叫,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匆匆忙忙朝着小区大门跑去,拿门禁卡的时候手都不住颤抖,卡片都掉在了地上。
门口穿蓝色制服保安见她异样,捡起门禁卡,关切地询问:“您没事吧?”
苏渺又回头望了街对面一眼,黑斑男人并没有跟过来,原地站了会儿,朝着街道另一边走去,离开了。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颤声问保安:“这里…这里是不是外面的人进不来。”
“当然啊!”保安对于她提出这样的问题,觉得有些荒唐,信誓旦旦保证道,“有门禁卡才能进来,而且我们能记住每一位业主的模样,非业主即便是有门禁卡都进不来的,您可以放心。”
“好…”
苏渺扶着怦怦直跳的胸膛,乘电梯回了家,全身松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想给迟鹰打电话,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
太恐怖了!
但转念想到…这肯定会让他分心,如果他知道了,急着要赶回来,这不是、这不是耽误事儿吗,爷爷也会不高兴。
苏渺放下了手机,去洗手间里冲了个澡,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看着那张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眸。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真的是怕迟鹰丢下一切、赶回来吗?
还是…
如若他不愿为这点小事回来,她又将…情何以堪。
苏渺不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