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教室内的“好学生”们依然坐在座位上,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纪眠放下教材:“这节课就讲到这里,休息吧。”
直到他走出教室,后面依然鸦雀无声。
“……等等!”
走廊上,叶添材忽然追出来,神情几番变化:“你,你是战斗系的觉醒者?”
纪眠:“不,我是治愈系。”
叶添材:“?”
有这样的治愈系吗??
叶添材哑口无言,半晌又挤出一句话:“……你在你们那颗星球,是不是特别厉害。”
纪眠轻笑:“我这样的人在那里,什么也不算。”
叶添材:“???”
纪眠不再停留,任由叶添材一个人傻在原地,从小到大的世界观被彻底崩碎。
办公室内,纪眠刚刚推门而入,门口的赛琳娜就冲他吹了声口哨:“苏老师好厉害呀,之前几个老师都没办法拿下的问题班,你一来就全给镇住了。”
“莫非,你是哪个C级强者?”
纪眠笑道:“没有,运气好而已。”
赛琳娜:“哦——”
她眨眨眼睛:“今天下午,我们去喝一杯吧?”
纪眠:“抱歉,今天也没有时间。”
赛琳娜拨了拨头发:“唉,现在的Alpha真不好找对象,真不知道我何年何月才能碰到一个Oga啊……”
纪眠移开视线,落在办公室一张空桌上:“不是说还有一个同事吗,怎么不见他?”
赛琳娜:“不知道,按理来说第一节课过去,他也该来了。”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又请假了吧。”
两人聊了几句,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响起,又回到各自的教室。
这座中学目前只有三个正式老师,各自负责三个班。要教的课程并不多,里面的内容对于纪眠来说也浅显简单,毫无难度。
第一天的授课很快结束,纪眠瞥了眼外面的天色,留下几道作业。
“回家吧,路上小心。”
教室内掀起小小的欢呼,有人踹开桌子就要往外面冲。
纪眠微笑:“回来,把桌椅摆正。”
那个学生刹住脚步,老老实实回头,把桌子挪回原地。
教学楼前,肖樟拎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和每个回家的学生打招呼。
纪眠的班级在走廊最里面,学生出来得稍晚。肖樟远远瞄见叶添材老老实实背着书包,闷不吭声地向前走,颇为感慨,心道你小子也有今天。
为表慈爱,轻拍两下叶添材脑袋。
叶添材大怒:“你妈——”
路过的纪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叶添材:“……你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肖樟大为惊喜:“这么有礼貌!”
苏老师果真是教导有方!
叶添材憋屈地跑走,纪眠停在肖樟身边。
肖樟抬起脑袋:“天色这么阴沉,像是要下雨。”
“苏老师,你不回去吗?”
纪眠:“我等等他们。”
教室里还剩下不少学生,他也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
教学楼里人来人往,没过一会,纪眠动作轻微地偏过头。
他的余光锁住一端——那里是空荡荡的左侧走廊,只有校长和教师办公室,现在空无一人。
然而刚才,纪眠分明感觉到那边有一双眼睛,从某个方向盯住他。
那并不是一双包含善意的眼睛。
是他的错觉,还是偶然路过的学生?
纪眠再垂眼,几个学生嬉笑打闹着走过,肖樟坐在小板凳上拿手扇风,嘴里嘀咕下雨前真闷热啊,得赶紧回去。
纪眠神色不变地收回视线,从外人的视角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无所觉。
在这之后,他也没有捕捉到那双暗中的眼睛,仿佛一切真是他的错觉。
天色愈发阴沉,狂风卷起落下的树叶,一场暴雨降至。
肖樟几分钟前就提着小板凳溜走,纪眠确定教室里的学生都走空,抬步——
哗啦!
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
纪眠退回走廊。
细密的雨丝勾织出覆盖天地的网,潮湿的水汽灌满呼吸,凉意随风渗进皮肤。
纪眠在屋檐下仰首,眸色沉凝。
他不喜欢雨。
失去一切的那天……也下过一场很大的雨。
暴雨如注,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学生们从书包里掏出父母塞的伞,或是直接将包顶在头上,嬉笑叫喊,成双结对地匆匆往外跑。
风雨以教学楼的边界切割为两个世界,纪眠独自待在这安静一角,耐心地等待。
没过多久,如水流涌出校外的人群中,一柄黑伞逆流而上。有人撑着伞,从漫天勾连的雨丝中踏步而来。
雨珠坠落的伞沿稍抬,露出楚时野清俊的脸庞。
他走上台阶,伞面向纪眠倾斜:“回去了。”
纪眠轻笑:“好。”
。
伞面宽大,足以遮住两人。雨水如掉线的珍珠接连坠落,散下透明的雨帘。
纪眠伸手,接住伞沿的雨水,听见旁边的楚时野道:“今天还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纪眠眼睛轻眨:“哪里,只有我欺负别人。”
楚时野:“你不会欺负人,肯定是他们先动手,你只是正当防卫。”
纪眠:“哦——真会说话。”
楚时野:“这是事实。”
他又道:“有没有喝药?上课中途会不会不舒服?”
纪眠摇头:“也没有。”
虽然他还没完全回归到受伤前的状态,但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曾经,为了对付伯格派来的几个D级手下,他差点耗空自己的精神力。
而现在,震慑C级的叶添材,他甚至不用释放太多力量。
只是,新添的伤口可以愈合,两年前受损的精神力却不行。
哪怕他已恢复大半伤势,精神力仍然停滞在B级,如被封死的寒渊冰面,无论如何,都无法撬开那一丝缝隙。
纪眠默然,楚时野察觉到什么,刚要开口,纪眠已语调轻松地询问:“晚上吃什么?”
楚时野看看他:“我买了菜,还有你喜……你之前说过的蜂蜜和枫糖。”
“回去之后,教我做饭吧。”
纪眠:“你想学做饭?”
楚时野缓缓点头。
“至少,”他道,“不要再煮出之前那样的粥。”
而且,每次做饭的时候,除非是切菜洗菜之类的活,其他的纪眠都不会让他插手。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有点小打击。
纪眠轻笑出声,道:“好吧,我教你。”
“如果你还有其他想学的,都可以让我教你。”他道,“毕竟,我现在也算个老师。”
楚时野:“嗯,老师。”
——
回到屋子,楚时野收伞,一侧的肩膀已被雨水打湿。
纪眠“啊”的一声:“怎么弄湿了,快去换衣服。”
楚时野乖乖地照做,换好衣服回头,纪眠给他倒来一杯热水。
他接过水,听见纪眠道:“过几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去看房子吗?”
也许是因为水温有点烫,楚时野动作微顿。
纪眠继续道:“再过一周我就能领到第一笔薪水,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附近的房价。”
他今天问过肖樟,能否预支一个月的工资。肖樟的回答是可以,不过因为他是新来的,得先工作满一周。
楚时野:“……你打算搬到城里去?”
“也对,那里确实离你工作的地方更近,方便很多。”
“不,我不打算去城里,”纪眠道,“我想在附近租个房子,离你近一点的。”
这样,他就可以每天过来,为楚时野进行精神疏导。
当然,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楚时野人很好,并不会介意自己继续住下去……只是每天都让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弟弟”打地铺,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楚时野听完纪眠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微微垂下视线。
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更早,不过,苏澜始终要走的。
就像苏澜一直说的那样,他只是个“客人”,是个短暂的过客。
因此,他注定不会为谁停留太久。
楚时野:“天晴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屋外风雨交加,暴雨倾倒于窗沿,却飘不进这座小屋。
天晴之后,一切也会随着这场雨消散于云下,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