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眠和楚时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几秒后,纪眠道:“可以吗,房东先生?”
楚时野:“……”
楚时野转过头。
“可以。”
纪眠眉眼弯弯:“真好。”
“那,待会我们去挑一张床吧?”
楚时野:“嗯。”
然后默默地给纪眠夹几片卤肉。
纪眠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分给他。
凯恩:“……老板,再来一碗面,加两个蛋!”
。
几天前的伤人案迟迟没有找到凶手,也因为这个影响,夜晚的集市不再如之前热闹。
街道一角,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默默蹲在那里,眼角黑肿,身上有几块淤青。
夜晚温度低凉,他只穿着一件单衫,瑟缩着蜷在一起。
“纳托?”
熟悉的清悦嗓音响起,纳托一愣,慢慢抬头。
年轻男子弯腰,视线和他平对:“你怎么在这里?”
纳托:“……苏老师。”
纪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班上的学生纳托。
因为那场伤人案,最近没有家长会让自己的小孩随意跑到外面,连上学都要亲自接送……纳托却是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这个夜晚的街头。
纪眠的视线停落于纳托受伤的脸庞,眉头微挑:“又是他们?”
纳托立刻摇头:“不是,不是其他同学。”
“这次真的是我不小心摔的。”
纪眠:“是吗。”
纳托前半句话没有说谎,他听得出来。
纳托不想让人探究这些伤口的缘由,他也听得出来。
纪眠摸摸纳托脑袋,指尖溢出些微光点。
和上次一样,纳托只觉脸庞微微发热——那些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的伤口,已转眼痊愈。
纳托呆滞:“……治愈系真厉害。”
他记得苏老师说过,自己是治愈系。
纪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或者,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纳托听到那个“我们”,才注意到纪眠身边还站在一个青年,正沉默地陪着他。
他犹豫一会,讷讷地开口:“可以……可以送我到姨妈家吗?就在城西那边。”
纪眠:“当然可以。”
三人一同朝城西走去,纳托落在最后,不断偷瞄前面两人的身影。
苏先生旁边这个人,他见过几次。
在苏老师来上班或者回家的时候,这个人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苏老师身边。
看样子,是个很强大的Alpha。
没过一会,纳托忍不住小声道:“老师,你们是……亲戚吗?”
楚时野看看纪眠,纪眠冲他眨眨眼:“是我的房东。”
楚时野沉默。
纳托:“哦哦。”
他想了想,小声嘀咕:“房东还负责接人上下班吗?”
纪眠:“负责的,因为他是个好房东。”
楚时野再沉默。
纳托的姨妈家虽然在城西的居民区,却要绕过一条条黑暗狭窄的巷子,小巷弯曲似乎没有尽头,也难怪纳托不敢一个人在夜里过来。
大概走了半小时,纳托停下脚步:“老师,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前面就是我姨妈家了。”
“她,她不太喜欢生人,所以……对不起。”
“没关系,”纪眠道,“去吧。”
纳托转身要走,又听见纪眠温和的声音:“如果之后遇到什么麻烦,要和老师说。”
纳托愣怔一下,回首对上纪眠的目光,片刻后,用力地点点头。
他一路小跑到巷子尽头那间屋子前,轻敲大门,直到大门打开,从后面探出一个女人。
“纳托!”
开门的女人见到他,欢喜地惊叫一声,蹲下来抱住他。
“我的孩子,你怎么大晚上跑过来了?是不是……”
她摸摸纳托的脸,牵起他的手,关上大门。
深夜的小屋亮起灯火,窗前,女人和孩子的身影相互依偎。
纪眠沉默地驻足遥望几秒,神色如常地转向楚时野:“走吧。”
楚时野的目光同样短暂停留于那间小屋,再度落回纪眠身上:“嗯。”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小巷间刮过冷风,一张角落里的传单飞起,被纪眠从半空截住。
纪眠随意扫过一眼,他见过这样的传单,在那个两次找他传教的小卷毛手里。
传单被污水打湿,模糊不清,只剩下一部分浮夸的文字和图案,勉强拼出“吾主卢苏克”五个字。
纪眠:“你听过卢苏克吗?”
楚时野:“没有,那是谁?”
“不知道,”纪眠随手把传单塞进巷子的垃圾箱,“也许,是谁随便编的。”
两人绕出巷子,来到集市,挑挑选选后,买下一张柔软适中的折叠床,附带运送到家的服务。
这颗星球似乎与星际时代脱轨,在首都星有一种广泛运用的便携式仪器,不过幼儿巴掌大小,点开之后就能构建出躺椅、餐桌、或是一张柔软的床
但是比起那个遥远星球的冰冷科技,纪眠还是更喜欢这间小屋里,这张由他亲自挑选的床。
折叠床铺开,纪眠笑吟吟转向楚时野:“房东先生,我的房租是多少?”
楚时野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
纪眠:“太少了,还不如一颗番茄。”
楚时野想了想,又报出一个数字。
纪眠:“哦,现在是两颗番茄。”
“很多了,”楚时野道,“可以做番茄汤。”
纪眠轻笑出声,拿出通讯器,给楚时野转过去一笔钱。
提前预支第一个月薪水后,他买了一个简单的通讯器,用凯恩为他伪造的“苏澜”身份注册一个账号。
此时,他的通讯器好友列表里,躺着楚时野的名字。
通讯器微亮,楚时野扫了眼刚刚收到的金额。
是之前看过的最后一间房子的租金,加上折叠床的钱。
楚时野心想:给苏澜存起来。
……等三个月后,他要走的时候再给他。
睡前,纪眠坐在折叠床边,拉着楚时野,为他做简单的精神疏导。
站在精神世界的那片深渊之前,纪眠再次试图召唤自己的精神体,结果依然毫无回应。
他收回手,神情不见怎么变化。
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停滞不前。
就算为了现在的人,他也要……
纪眠凝视自己的指尖,而后抬眼,看看楚时野。
楚时野安静地望着他。
纪眠笑笑:“那么,这张床就是我……”
楚时野立刻躺在折叠床上。
纪眠:“?”
纪眠戳戳楚时野:“起来。”
楚时野:“不要。”
纪眠:“这是我买的。”
楚时野:“我喜欢这张床。”
然后拉过被子,闭上眼睛。
纪眠:“……”
纪眠心想:明天一定要和他抢床。
他回到屋内的大床,再偏过头。
几步外的折叠小床,楚时野静静地躺在那里。
纪眠靠在枕上,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
纳托身上的伤,既然不是班上学生打的,那么……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父母。
短暂的安静中,纪眠轻声对楚时野道:“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会去找你的父母吗?”
楚时野:“不会。”
纪眠:“为什么?”
楚时野睁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无论如何,他们都抛下了我。离我而去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
纪眠:这样吗。
他笑意清浅:“有人不会抛下你的,房东先生。”
楚时野没吭声。
苏澜怎么总喜欢喊他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但是……好像也还行。
楚时野悄悄转过头。
纪眠已经躺下,盖上被子。
楚时野没有收回目光。
今天苏澜为他做完精神疏导后,似乎心情不太好。
有什么能让他高兴的事情……
楚时野想了一会,道:“明天我来做饭吧,包括中饭和晚饭。”
语气还有点小期待。
纪眠陷入沉默。
今天的早餐是最简单的白粥,也许因为简单,所以只是“可以入口不会死”的水平。
楚时野上次做的午饭……似乎,还没到可以出师的时候呢。
楚时野见纪眠一下子不吭声,又耐心地询问一句:“有听见吗?”
纪眠:“啊你说什么我刚刚睡着了。”
随即温声道:“睡觉吧。”
转身,闭眼,拉过被子,当无事发生。
楚时野:“……”
苏澜嫌弃他。
……苏澜嫌弃他。
楚时野面无表情地转过来。
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