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自闭的Alpha坐在床边, 闷闷的,满脸写着不高兴。
纪眠:哎呀,怎么了?
他凑近一点,刚想询问, 楚时野就受惊一般, 猛地躲开。
纪眠:“?”
纪眠:“我长得很吓人?”
楚时野立刻摇头。
纪眠:“那你干嘛?”
楚时野:“我……我……”
他看着纪眠,憋了半天, 闷闷地冒出一句:“我占你便宜。”
纪眠:“……哦。”
原来是因为这个。
还挺可爱。
纪眠笑眯眯:“这就叫占便宜啦?”
然后凑近楚时野, 捏捏他的脸:“那这样呢?”
楚时野:“!”
他一下子抓住纪眠的手。
纪眠:真好逗。
他心情愉悦地收回手。
楚时野有点委屈地独自坐了一会, 见纪眠满眼笑意,好像根本不在乎刚才“占便宜”的事情。
犹豫一下, 慢吞吞往他旁边挪了挪。
挨着他坐。
纪眠:“今天晚上吃什么?”
楚时野:“城里进不去,买不了菜。但是, 家里还有一点菜。”
纪眠:“好哦。”
然后漫不经心、非常随意地在后面接了一句:“现在还头疼吗?”
楚时野下意识道:“不疼了。”
纪眠:“哦——”
楚时野:“……”
楚时野:“不对, 我没有不舒服。”
纪眠:“没事,小孩子总是不喜欢看病。”
楚时野:“……”
楚时野道:“那你也是小孩子。”
纪眠:“我才不是,我比你大。”
楚时野无言。
大一岁也算大吗?
纪眠:“算的, 谢谢。”
楚时野:“……”
为什么苏澜总是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纪眠:“因为很明显哦。”
楚时野:“…………”
他转过身去,更郁闷了。
纪眠轻笑出声。
刚刚楚时野沉睡的时候, 他给他做了简单的精神疏导。
楚时野的精神力就像冰封万年的寒湖, 厚重的冰面封锁之下,生机寥寥,如一座死湖。
这种情况可以依靠强烈的外力冲击, 令冰面强行崩裂——就像不久前,楚时野对上那头A级野兽的情况。
只是, 这个方法很危险, 成功率也极低。毕竟面对一头A级野兽, 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那里。
而且,楚时野并没有成功冲破原本的桎梏,甚至险遭重创,可见这个方法效果不大,只是治标不治本——当然,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
哪怕只是冰面上的一丝裂缝,也为冰湖的瓦解,增添那么一丝的可能。
既然冰面无法继续崩裂,那就让冰峰解冻,雪融为水。
他会为楚时野做持续的精神疏导,直到冰雪彻底消融的那天。
纪眠温声道:“要是还难受,记得告诉我。”
楚时野乖乖点头:“嗯。”
因为城门封锁,城内的交通也受到管制,纪眠收到肖樟放假几天的消息。之后两天,楚时野和纪眠都在家中修养,而矿洞一事似乎也没有传开——也许是傅泽仁压下消息,总之,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两天后的清晨,纪眠听见轻微的开门声,睁眼,偏过头。
“要去城里吗?”
正准备推门而出的楚时野闻言动作一顿:“嗯。”
纪眠坐起:“带上我吧。”
他还有点困的样子,楚时野道:“不用,你先休息……”
“不要。”纪眠道,“我怕你会迷路。”
楚时野:“……?”
纪眠:“你等一下,我很快。”
其实,他知道楚时野这两天状态不太好。
也许是因为精神力的桎梏被打破,也许是因为精神状态动摇,最近的楚时野总是会犯头疼,但不肯和他说。
洗漱之后,纪眠披上外衣,走到门前。楚时野默默给他系上外衣的扣子,又拢了拢衣领。
两人并肩出门,城市已经解开封锁,不过在城门口,出现了一幕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景象。
城门之外排起长队,一人身披黑袍,站在搭起的高台上,亲手给排队的居民发放什么东西。
是纪眠之前见过的小卷毛。
几天之前,他还在街边发放传单。而现在,却被一众居民拥簇在中间,如众星捧月。
“约书亚大人,谢谢您!”
“您的救济会治好了我的孩子,您真是个圣人!”
居民的话语满是感激,对此,小卷毛——居民口中的约书亚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声音和煦如春风。
“我并不是圣人。”
他道。
“我们救济会追随吾主的脚步,倾听万民的心声。”
“你们的痛苦、你们的哀求,都为吾主所听,由吾主为我们传达下圣音。”
一位身上带伤的居民激动地说道:“您说的卢苏克,真的存在吗?”
约书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当然,祂就在这里。”
人群之外,纪眠道:“走吧。”
楚时野:“嗯。”
他带纪眠绕过人群,来到城中,凯恩的小店。
“哟,回来啦。”凯恩道,“听说你们这次很顺利啊?”
楚时野沉默,纪眠道:“你听谁说的?”
凯恩:“伯格的人,他们说这次运气很好,啥也没发生。”
纪眠颔首,知道伯格应该是被傅泽仁封口了。
他又好奇地问道:“你知道城门那边是怎么回事吗?”
“哦,你们看到那什么救济会了吧。”凯恩道,“那群人神神叨叨的,奇怪的很。”
“不过,他们确实做了些好事。你们不在的时候,伤人案和野兽的袭击频发,虽然没人死亡,却有不少受伤的人,其中很多还是没钱去医院的穷人。”
“是救济会免费给他们发放治疗药剂,治好了他们。”
纪眠:“看来,那些被治好的人也加入了救济会。”
凯恩:“不少是这样,所以最近街上总是很多救济会的人。”
纪眠:“那么,伤人案和野兽袭击的事情,负责人有查清原因吗?”
凯恩:“暂时没有,一切还在调查,你也知道,他们的效率慢得要死。”
他说完,冲楚时野挤挤眼睛:“你要的货到了。”
楚时野对纪眠道:“等我一下。”
纪眠:“唔。”
他看着凯恩神秘兮兮地带楚时野进店,又笑嘻嘻地开门,送楚时野出来。
纪眠:“这次怎么这么快。”
他再看了眼楚时野手里:“东西也很少。”
楚时野拎着一个很小的袋子:“嗯,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买了一些菜,被楚时野一个人大包小包地拎回家。
纪眠:“真的不要我帮忙提吗?”
楚时野:“不要。”
纪眠:哎呀,人真好。
两人很快回到家中,楚时野放下几个袋子,看看纪眠。
然后慢慢地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纪眠垂眼,目光微凝。
那是一支抑制剂。
“啊,真贴心。”他有些惊讶,又微微笑道,“不过,我没有发.情期哦。”
楚时野微微一怔,眼底浮出一点疑惑。
“成年的时候,我做过一场手术,”纪眠掀起墨发,后颈之间,隐约有道细长的伤疤,“本来想直接摘除腺体,但那个时候我的身体不太好,直接摘除可能会死。”
“所以,那场手术只针对腺体改造了一下,让我不会陷入发.情期,也就不用被标记。”纪眠道,“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这样就不用让你破费了。”
楚时野:“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很疼吧?”
纪眠:“忘记了,应该不是很疼。”
楚时野沉默几秒,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纪眠低头。
楚时野抬手。
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纪眠后颈,薄茧蹭过皮肤,留下微微的酥痒。
因为力度很轻,所以这样的举动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让纪眠的思绪略微游走。
那个手术是有期限的,十年间,他需要再做过一次。
也许得想想办法……
楚时野收回手:“当时肯定很疼。”
“这个,你先留着。”他把抑制剂放到纪眠手里,“也许之后会有用。”
纪眠弯起眼睛:“谢谢。”
楚时野的目光从纪眠白皙后颈间掠过,并没有因为自己买的抑制剂没派上用场而失落。
苏澜没有发.情期。
那么……苏澜也不会被其他Alpha标记。
楚时野脑海里无端冒出这个想法,他微愣一下,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迅速转身。
只是刚刚站起,他的身体忽而晃了一下。
纪眠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怎么了?”
楚时野:“……没什么。”
……又头疼了。
这几天总是这样。
额角如被尖锥穿透,楚时野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纪眠眉心微蹙,放缓声音:“躺下来休息一会吧。”
楚时野没说话,乖乖地被他拉到床边,几乎是躺下的片刻,就昏昏沉沉地失去意识。
纪眠的手指落在楚时野额间,微光浮出,他在心底叹气:看来是真的很难受。
精神力重新复苏,对于这只Alpha来说,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到底他年幼时经历过什么,精神力才会受损如此严重……
沉思之间,敲门声响起,笃笃笃三声,不轻不重。
纪眠刚好做完精神疏导,还以为是凯恩,道:“进来吧。”
吱呀。
并未上锁的屋门被轻轻推开,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凯恩,而是三个陌生的黑衣人。
“是苏先生吗?”
那几位黑衣人彬彬有礼,开门见山。
“我们是城主的人,城主得知您救了这座城市,希望能请您一聚,当面感谢您。”
“城主?”纪眠心道这座小城市真多人,“和负责人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很有礼貌地道:“城主是这里的实际掌权者,傅泽仁先生也听命于他。”
纪眠没从他们身上发现恶意,看看床上的楚时野:“我可以之后再去吗?”
黑衣人迟疑道:“这个恐怕不行,城主的吩咐是,希望能够立刻见到您。”
纪眠淡淡道:“如果我不去呢。”
黑衣人色变:“那么……城主会杀了我们。”
纪眠微微挑眉。
——
这座城市的城主名叫坦森,一位B级辅助系能力者。
纪眠和坦森见面的地方在城中心的一栋高楼顶层,他曾有几次路过这栋城市最高楼,却不知道里面住着谁。
“苏先生,您救了我们这座城市,是这里的大恩人。”
坦森是个精瘦长条的男人,明明还没入冬,却披着厚重的貂毛,十指之间,戴满闪烁的钻戒。
“请喝茶。”
他说话轻声细语,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纪眠端起那杯茶,垂眼凝视茶水,数秒后,在坦森的目光中轻抿一口。
随即抬眼:“找我有什么事吗?”
坦森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抬起双臂,完全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坦白说,我没什么好意。”
他的声音忽然变化,高挑着眉头,笑容满是不善的洋洋得意。
“刚刚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Oga。”
纪眠神色未变,听见坦森的下一句话:
“所以你猜猜——那杯水里放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