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汪广林刚刚进户部还没有几天,具体的工作流程尚且还未熟悉,又怎么会特意去了解准备金这种事情。
但汪广林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恐怕是已经让朱元璋不满了,心中焦急,想要往回找补,想了半天方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道:“那既然俸钞不能发,总不能全都给大明官员发职田吧,大明官员不知几何,这么多的官员,再多的公田也不够分!”
职田,便是官员在任职时方才有拥有所有权的田产,卸任了之后,这职田便复又归为下一任官员所有。
此制度自晋时便有,待到唐宋时期便已经废除,元朝时则又捡了回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过时的制度。
“为何不能折换成钱粮?”说话的是朱标,汪广林自然不能怠慢,只得叹息一声道:“发粮多有损耗,至于直接现银,若是像现在这般低廉的话,倒是还好,可若是涨俸,这国库里一时间也掏不出这些钱。”
大明缺钱,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朱元璋发了疯一样的定要推广他的大明宝钞的缘故。
朱元璋闻言也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元朝统治不过百年,却也将宋时那还算发达的经济体系给毁了个七七八八,朱元璋他虽然坐稳了江山,却也同样接手了元朝留下来的烂摊子。
如今的朱元璋居住的皇宫,自至正二十六年才开始修建,可就是因钱粮不够,只能断断续续的修,如今也才修好了几座内殿,其余地方还是一片废墟。
历史上这座皇宫足足耗费了二十六年方才完工,一个皇帝的居所都修的这么费劲,可见大明财政状况到底有多么困难。
而后朱元璋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泰,他也有些好奇,涨官俸是李泰提出来的,如今国库里有没有这么多银子,他也想要知道李泰如何能解决这个难题。
李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根本算不得一个难题一般,随口说道:“国库缺钱,那便征税啊。”
汪广洋却是冷哼一声,言道:“说的容易,横征暴敛谁不会,可圣上爱民如子,又怎会行这种事情?”
李泰却是回给汪广洋一个看蠢货的眼神言道:“谁说要征百姓的税,自然是征有钱人的税!”
“恰好圣上除了想要涨俸以外,还想要改革商税的税制,何不便从此处下手?”
听见李泰此言,汪广洋竟然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商户不兴农事,却占据万贯家财,确实该施以重税,再辅以打压。”
却未想到,李泰竟然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商户应该加税,却不该打压,反而应该扶持。”
“荒谬,商贾外积,小民内困者,国恒亡,这种道理你难道没听过,怎么可能不打压,反而给予扶持?”
汪广林说话间有些激动,甚至都差点忘了朱元璋就在一旁。
而朱元璋同样皱眉,却没有开口,他早就习惯了李泰多有惊人之语,但每每还都能说服他,因此他也学会了在李泰的话还未说完前,最好不要过早的发表看法,否则容易打脸,此乃是经验之谈……
而朱标明显单纯了许多,尚还未总结出这个经验,因此也是帮腔道:“没错,李兄,这商贾不事生产,却只会压榨百姓,纵观古今,重农抑商都乃国策,不可更改!”
朱标此言半点没错,纵观古今,可以说百代皆行秦政法,而这重农抑商的调子,便也是从秦崛起时的商鞅变法开始的。
商鞅所言,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
依照他的理解,那便是商业除了倒卖农产品赚取利润以外,并不能给这个社会生产任何东西。
而以结论来看,商鞅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问题,秦朝的粮食产量不知翻了多少倍,这也成了秦王一扫**的原因之一。
可商鞅当时变法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农户种植的粮食产量极低。
而现在却不同,两千多年的粮种变化以及农具改进加上种植经验的累积,农户所能生产的粮食更为客观。
百姓们活不下去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粮食不够,而是因为土地不够,土地兼并才是最大的问题。
而恰好,发达的商业,对与土地兼并恰好有一种缓解的作用。
面对汪广洋和朱标所说的重农抑商,李泰笑着说道:“重农抑商始于秦时商鞅,但是二位可知道商鞅除了这句话,还曾说过什么?”
二人皆都露出不解神色,自朱熹横空出世之后,这学问的风气便变了,读书人只知四书五经,谁会去想办法了解商鞅说过些什么。
而李泰则淡淡的说道:“农、官、商三者,国之常食官也。农辟地,商致物,官法民。”
这句话也就是说,农民负责种田,商人负责流通商品,朝廷负责管理农商。
“商公所言,重农抑商,却绝不是彻底禁止商业,而是将不事生产的商户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既要保持商户的存续让其发挥商品流通的作用,同样也不要让商户做大,却又不听朝廷的指挥。”
李泰深入浅出的话,让朱元璋眼前微微一亮,急忙催促道:“泰儿,你仔细说说。”
“抑商的本质,无非就是抓大放小,面对富可敌国的商贾,朝廷才需要打压,最好将其拆分成无数零散的小型商户,而那些小本商户,朝廷更是需要给予扶持,这才应该是正道!”
汪广林却依然不满,愤怒的说道:“胡说八道,那依你所说,这天下间人人都去经商了,若是无人种田了又该怎么办,难道坐等着亡国么?”
李泰有些无奈,很想和汪广林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市场经济和无形的大手,可是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因此想了想后,选择换一种方式。
“汪大人可知以现在的生产力,一亩田地能种出多少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