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白天被发疯的百里貅吓到了,晚上睡觉时傅杳杳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那座灵气充裕的后山,梦里的小女孩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寻找。这次她是有意为之,只因她无聊了,又想起那一次看见的那个被囚禁的怪物,想再去看一看。
这地方本有灵兽把守,还有结界,除了归元宗的掌门无人能入内。但她是掌门的女儿,身上还有父亲为了保护她留下的掌门印,灵兽识得血脉,掌门印可过结界,于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洞前的杂草比之前长高了很多,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她拨开草丛,果然看见了那个怪物。
洞口还有结界,这一道结界她无法穿过,只好在洞口蹲下打量。那怪物依旧还是上次她见时的姿势趴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她捡起一块石头朝它砸去,石头又被结界弹了回来。
她便生起气来:“喂!你还活着吗?你为什么不理人?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归元宗的大小姐!只要你回我一句话,我便让爹爹放你出来!”
那怪物终于有了反应。却不是回话,而是缓缓抬头看过来。
一双极为浑浊野兽般的眼睛,被血污掩盖看不清的脸。他裂开嘴朝她森然一笑,脸上的皮肉便像碎片一样簌簌掉落,下一刻迅速被涌出的鲜血覆盖。
她被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缓过来后气愤不已,可是隔着结界,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指着他怒道:“你竟敢吓我!我定叫爹爹不饶你!”
梦境一转,是她再一次来到禁地。而这一次她身边跟着一个威仪的中年男人,行至洞口,血污遍地,洞内的怪物像刚经受过巨大的折磨。
中年男人严肃道:“杳儿,你今后要继任掌门之位,你既已发现,为父便也不瞒你。这是我归元宗的秘辛,绝不可为外人道。此人乃是我宗不传秘阵——百川归的阵眼。他永世不可离开此处,你继任掌门之后要按时加固阵法,巡视监管。”
她瞪大眼睛:“爹爹,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中年男人顿了半晌,沉声说:“三百余年。”
那像野兽一般浑浊的眼睛在此刻迸射出摄人的寒光,死死盯着外面。
傅杳杳被这道视线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
百里貅竟然被归元宗囚禁了三百多年!
傅杳杳抚着心口大口喘气,终于窥到这件事的一丝真相,紧张又好奇。
星垣从另一头爬过来小声问:“你做噩梦了吗?”
傅杳杳看着她又想起百里貅的妖人身份。妖人生来两个极端,要么极其弱小,要么极其强大,百里貅很显然属于强大的那一类。常人都对之避之不及,修仙界还是正道之光,又怎么会捕捉这样一个妖人囚禁起来?
这两个词加在一起可没有什么好的联想。
她想了想,把芥子空间里所有记载归元宗阵法的秘籍全部找了出来。星垣见她神情凝重,默默地蹲在一边陪着她。
一夜时间,傅杳杳翻遍了所有秘籍,也没有找到梦中所说法阵百川归的任何资料。也对,既然只传给下一任掌门,为了保密大概率不会留下书面信息。
她看着窗外由弯变圆的血色红月,梦里怪物的形象和昨日见过的百里貅渐渐重叠起来。
原来,这就是他和归元宗的深仇大恨。
三百年多年不见天日的囚禁,那么狭小的洞口,他日复一日趴在地上,是怎么度过的?也不怪他会变成现在这个喜怒无常的疯批大魔头。
傅杳杳一想到梦中他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滋味,捏着拳头捶了捶堵气的胸口。
管他怎么度过的,那是他和修仙界的恩怨,现在人也杀了,仇也报了,反正跟她这个无辜的凡人没关系。她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要是养不活那株七品仙草,她马上就要没命了!
星垣看她又是叹气又是愁眉苦脸的,也能猜到她在为什么烦恼。她自出生起被贩卖各界,虽是个小孩,见识却并不少,小声说:“我在醉玲珑里见到过他们运来一株还在生长的六品仙草。”
醉玲珑就是之前售卖她的那家店,那个美艳的老板娘就叫玲珑。
傅杳杳眼睛一亮。
如果能借鉴他们培育的经验,应该能少走很多弯路,只是不知道那老板娘愿不愿意和她分享经验。反正今日也要上街给星垣置办物件,两人起床稍作梳洗带上罐罐便出门了。
傅杳杳如今对魔殿的地形轮廓了然于心,熟门熟路地找到殿门踏了出去。再一次目睹群魔乱舞的场景,她已经能淡定处之了。
往日那个总是热情揽客的小贩抱着他的狼牙棒郁郁寡欢坐在地上,傅杳杳好奇地瞄了两眼,忍不住凑过去问:“你咋啦?”
小贩用手掌抚摸着他那根血迹斑斑的狼牙棒,愤愤盯着对面新来的小贩:“生意都被他抢走了,我总要找机会弄死他,砍掉他的脑袋用他的脑浆调酱。”
很好,这发言很魔界。
傅杳杳不想下次出来看见血溅三尺脑浆乱迸的场面,从储物罐里掏出纸笔:“你杀了他,还会有新的小贩来摆摊,难道你要来一个杀一个?”
小贩无比郁闷:“不然还能怎么办?”
傅杳杳边写边道:“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你的生意之所以会被他抢,还是因为产品不够好。可能大家并不是很喜欢吃你的蟑蚊血乳,不如换个别的食物卖!”
她把写好配方的纸递给小贩:“试试这个配方。它叫白丁香露,是我的独家秘方。”
小贩半信半疑地接过配方,在傅杳杳炯炯有神的视线中稍微有了点信心:“行吧,那我试试。”
傅杳杳拍拍他的肩站起身:“不用谢,都是为了我们魔界。”
说完牵着星垣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贩咂摸着她那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魔界……?”
自从上次确定魔修不敢对她做什么后,傅杳杳走路的姿势都要昂首挺胸得多。
星垣穿着斗篷,粉白的兜帽戴在头上正好能遮住耳朵,如今她有了手脚,再不是之前那个四肢爬行的妖人,没人认出她的身份。却还是十分畏惧,紧紧牵着傅杳杳的衣角寸步不离,埋着头将大半张脸都藏进兜帽里。
傅杳杳没着急去醉玲珑,先给星垣置办了一身行头,又买了些法宝给她防身。星垣看着大把大把花出去的金子,又看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傅杳杳,眼尾悄悄红了,埋头揉一揉。
到醉玲珑的时候,美艳老板娘正摇着香扇跟伙计交代什么,一看见傅杳杳,眼角便挑起来,“哟,这不是傅姑娘吗,难道是魔尊又……”
她话一顿,瞧清楚跟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再一看那副完好的手脚,顿时不掩嫉妒:“这小东西倒是有福气,遇上魔尊恩典,连手脚都有了。”
星垣还是害怕她,身子一缩藏在傅杳杳背后。
傅杳杳自来熟地打招呼:“玲珑姐姐,几日不见,姐姐越发.漂亮了呢,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居然比牛奶还要白!”
玲珑轻哼了一声,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瞧你嘴甜的,可是魔尊又有吩咐?”
傅杳杳亲亲热热的:“这次是我有事想向姐姐打听。姐姐见多识广,除了姐姐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玲珑用香扇掩鼻轻笑:“我就说你嘴怎么这么甜,原来是有事求我。你且说说什么事。”
傅杳杳双眼清澈,闪烁着十分诚挚的光芒:“近日魔尊交给我了一株七品仙草,叫我培育成熟。听闻姐姐这里曾经也有过一株六品仙草,所以想向姐姐请教一些培育经验,若能完成魔尊吩咐的任务,到时候定然不会忘了姐姐的功劳。”
玲珑眼神发光:“七品!”她咽了下口水,想到那是魔尊的东西又赶紧收回贪欲,看了眼她身后的星垣:“是这小东西告诉你的吧?只是我不瞒你,我没什么经验能给你,那六品仙草我就过了个手,第二日就被客户取走了。”
傅杳杳又问:“那你们平日是如何种植仙草的?”
玲珑被这个问题逗笑了:“种植仙草?我们连菜都种不活,哪有那本事种仙草。”
傅杳杳:“……”
玲珑摇着扇子悠悠道:“想要什么,去修仙界抢就是了,还费那功夫种。”
傅杳杳:“?”
难怪修仙界要灭了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傅杳杳算是明白了,魔界养不活仙草灵花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太阳土壤,纯纯就是被魔修懒的!
为非作歹烧杀抢掠的基因可以说是刻进DNA了,让他们乖乖种地简直违背本性!
傅杳杳放弃了,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