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貅暴躁地把人从院门口抱回房中, 放到桌边的椅子上坐好。他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她喜欢的饭菜,用法术笼着, 现在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他用备好的热帕子替她擦了手,把筷子塞她手里:“吃饭。”
傅杳杳察觉到他生气了,眨了眨眼,她倒是会看脸色,特别乖巧地说:“那我吃了饭再去。”
傅杳杳小脸一皱, 嘴巴一撅, 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百里貅毫无办法, 只能投降:“……吃完了我陪你去, 不准一个人去。”
她这才高兴了。一夜相处下来, 已经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无底线的包容,小孩子惯是会看脸色行事, 一见自己能拿捏住他,立刻颐指气使起来:“给我剥蛋!”
百里貅一边剥蛋一边瞧她拿鼻孔看人,忍不住笑:“你这猖狂的小恶霸样儿是跟谁学的?”
伺候她吃完早饭,百里貅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套白色仙裙给她换上。这些年, 他为她准备了好多东西, 终于可以一件一件送给她。
傅杳杳起先还仰着小脸一副牛逼轰轰的样子,直到他剥去她的衣衫,又一件件为她穿上新裙子。百里貅半蹲着为她系好腰带, 再起身时, 发现她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像一片连绵的云霞。
那绯红太诱人, 氤氲着温热的体香,他眼眸深下来, 侧过头轻轻亲了亲她红润的唇。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萦绕着无尽羞意。
百里貅笑了一声,哑声问她:“杳杳,我亲你你怎么不躲?”
她大眼睛无辜地眨着:“你好看。”
百里貅差点气笑了:“那别人好看,亲你你也不躲?”
她小脸蹙起来,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百里貅头疼地叹了声气,伸手将她长发从衣领中拿出来,手指一招,手中出现一只蝴蝶步摇,插在了她发间。
他挥袖也给自己换上一套同色衣袍,照她以前的话说,这叫情侣装。牵着她的手出门,刚走出院子就遇到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小马。傅杳杳一下把刚才思考的问题抛到脑后,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小马!”
小马疑惑地看过来,看见她身边的百里貅,脸上一喜,吭哧吭哧跑近:“穆大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那次见到百里貅会飞后,他就一意孤行地称呼他为大侠了。
百里貅说:“昨日,谢谢你帮我照料庭院。”
小马摆摆手:“小事小事!回来了就好,我又有邻居了!”
傅杳杳被忽视了,她很不高兴,小脸一板:“小马!”
小马这才看向她,挠挠脑袋:“穆大侠,这是?”
小马恍然大悟:“原来是穆夫人啊。”他也学着学问人的模样作揖问好:“失敬失敬。”
傅杳杳歪着头问:“小马,塘里的鱼苗长得可好?”
她问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把小马问的一脸懵,百里貅解释:“她生了病,记忆有些混乱了。”
小马恍然大悟,怜悯地瞧了她一眼,对百里貅道:“我认识一个赤脚大夫,改日赶集遇到了请他来给穆夫人看诊!”
一路过来,遇到同村的人他都会介绍这是自己的妻子,很快风雨镇就传遍,消失的穆公子带着自己的漂亮小妻子又回来了,以后又有吃不完的鸡蛋啦!
穿过一片翠竹林,前方就是风雨镇唯一的学堂。
傅杳杳突然站在原地不走了,百里貅以为她累了,正要抱着她去歇息,突然听到她气恼地说:“你骗人!”
百里貅半蹲下来,看到她脸上满是羞恼:“我怎么骗人了?”
傅杳杳气呼呼的:“我才不是你妻子!”
傅杳杳被他传神的演技惊呆了,在那双无比真挚的眼睛注视下,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我、我是吗?”
百里貅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我帮你换衣服,还亲了你,这是只有夫妻才会做的事。”
傅杳杳又想起刚才被他脱光看光的事,小脸一下红了。她突然觉得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脑仁只有核桃仁那么大的单纯少女成功被阴险狡诈的大魔头绕了进去。
学堂隐隐传来朗读的声音,两人顺着竹林小道朝前走去,一座掩映在翠竹下的学堂出现在眼前。四四方方的房间两头各开两扇窗,一枝翠竹从窗口探进去,周彦瑾就站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书,穿着青衣布衫,满身儒雅。
傅杳杳眼前一亮,登时把百里貅的手甩开,猫着腰熟门熟路地窜到窗台底下,然后鬼鬼祟祟贴着墙壁站好,透过那个角度,她刚好可以看见周彦瑾,周彦瑾却看不见她。
看她那熟练的架势,分明就是惯犯!
百里貅感觉心里那股火气蹭蹭蹭地往脑门上冒。
他手指一招,砰地一声,一道劲力打在了窗棂上。周彦瑾好奇地探出身来查探,一眼便瞧见躲在后面的少女。她今日打扮得更清丽,发间那只蝴蝶步摇随着她的笑仿佛要翩翩起飞。
周彦瑾又惊又喜:“姑娘,你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余光瞟见青石小路上百里貅面无表情走了过来。
周彦瑾不喜也不惊了,默默哀叹一声,先回头吩咐学子们自行看书,才转身拿出读书人的气度来同他们打招呼:“穆公子,你们怎会来此?”
傅杳杳在旁边冲他傻乐,就差流口水了。
百里貅看了眼他手上的书:“这是什么书?”
周彦瑾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有些迷茫:“此乃《诗经》,穆公子……要看吗?”
百里貅淡声道:“不必。”
神识却已扫过书页,将书中内容尽数熟记。
傅杳杳突然为难地说:“周先生,你替我拒了白婆婆的说媒吧。”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彦瑾感觉到旁边穆公子都快杀人了,硬着头皮道:“白婆婆并未替你向我说媒,姑娘不必忧心。”
可百里貅知道。是说过的,只是他们都忘了而已。
傅杳杳忧伤地叹了声气:“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了,不能再嫁给你了,以后大家就不要再见面了。”
听她语气,还怪惋惜的。
百里貅按了按眉心,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压下把她拖过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周彦瑾非常知趣地往后退了退,干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
说完转身脚步匆匆远离了这扇充满杀气的窗户。
傅杳杳还盯着人家背影唉声叹气呢。
百里貅伸手蒙住她双眼,把人拉回自己的怀里,埋在她发间狠狠吸了一口气,简直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也会读诗,我们回家,回去我给你读。”
傅杳杳说话更气人了,她忧伤地说:“再会读,也不是周先生了。”
傅杳杳蹲在院子里看了会儿鸡,摘了会儿花,撸了会儿罐罐,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
百里貅躺在甜李树下的摇摇椅上,眼上盖着一片绿叶,黑发从椅间缝隙露出垂落到地面,白衣银袍映着满树花影,周身气压却低得连只飞虫都不敢靠近。
傅杳杳拔一颗草,抬头看他一眼,又拔一颗草,又看他一眼。很快,她面前那块儿地皮就被拔秃了。
她苦恼极了,最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绞着手指期期艾艾蹭到他身边。
她弯腰看他。那绿叶轻轻盖住他眼睛,衬得他皮肤越白,薄唇越红,一朵梨花轻轻飘落,恰好落在他唇上,傅杳杳眼睛一点点睁大,像小孩子被糖引诱,慢慢低下头去,隔着那朵花吻了吻他的唇。
百里貅唇角挑起一抹笑,很快又隐下去。
他虽闭着眼,散放的神识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偷亲完了,脸颊果然又飘上两抹红,做贼一样左看看又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戳戳他脸窝,小声喊他:“羞羞,我饿了。”
百里貅差点就翻身起来要去给她做饭了。
但想看她接着会干嘛,又强忍着没有动。
她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歪头苦恼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揭开了他眼上的那片绿叶。
满树花影和她一起映进他漆黑的深眸里。
发现他睁着眼,她很高兴:“羞羞!我饿啦!”
百里貅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抱住她的腰把她往身前带了带,仰头吻住她的唇。春日的风温柔扫过树梢,满树梨花飘落,落满他们发间眉上。
她小声问:“你还会给我读诗吗?”
她倒是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这会儿知道来哄他了。
百里貅咬她的唇:“只能听一个人读诗,听了我读诗,就不能再听周先生了,知道吗?”
傅杳杳忙不迭说:“我选你!”
百里貅被她一句话就哄好了,畅快地笑了两声,起身去给她做饭。他随身带着不少零食,做饭的时候也不让她饿着。
吃过晚饭,斜阳落了一地,将满树梨花都染上几分红,百里貅抱着她躺到摇摇椅上,回想今日在书中看来的内容。
《诗经》的第一篇就是《关雎》。
他手掌轻拍她背心,摇摇椅在风中轻轻摇晃,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爱意,低又缓地响在她耳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