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回家的路上许怀谦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小了?
年龄?
前世他都二十七了!单身了二十七年,好不容易有个漂亮老婆,吧唧一下给他年轻了十岁, 搞得他现在想和老婆酱酱酿酿都不行。
至于其他地方——
他看都没看过, 凭什么说小。
许怀谦有些委屈, 他瘦是瘦了点,但好歹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被老婆这样说,很伤自尊的。
陈烈酒不知道许怀谦的内心戏这么丰富,他将牛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入秋了夜间吹起的晚风有些凉,他怕许怀谦的身体受不住。
家里王婉婉和陈小妹早就做好了饭在等着他们了。
他们一到家, 两人就出来迎接了。
王婉婉打开篱笆院子的门,陈小妹钻了出来:“大哥二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我等着都快睡着了!”
自觉自己在路上做了坏事的陈烈酒,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随口胡诌道:“老牛在路上啃了会嫩草, 耽误了点时间。”
听到这话的许怀谦侧目看了眼陈烈酒, 心想这牛可不老, 新鲜漂亮着呢, 而且嫩草他愿意被啃的。
“嗯?”陈小妹听不懂陈烈酒话里的机锋, 疑惑地问了声, “这个时节还有嫩草?”这都入秋了, 地里的草都开始黄了, 哪里还有嫩草长出来。
小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许怀谦怕再多问两句, 陈烈酒那个直肠子就被看出了点什么,忙岔开话:“有热水吗?我洗个手。”
“有的,灶房里一直备着呢。”王婉婉接话。从陈烈酒下午去接许怀谦开始,灶房里她就没停过火。
王婉婉要帮许怀谦打水,许怀谦拒绝了,他有手有脚的,不用这点小事都要一个比他小的姑娘家伺候他。
他径直走到灶房,发现灶房的一角堆着许多木炭,就连烧水的炉子里都塞着的是木炭,他用冷水兑了些热水将手上的血迹的洗掉,心想,家里什么时候买木炭了?
他在洗手的时候,王婉婉已经摆好饭了,等他从灶房里出来,就招呼道:“二哥吃饭了。”
“好。”许怀谦走到点着蜡烛的正厅,和陈烈酒并列着坐下,问他,“家里买炭了?”灶房半间屋都是,回头得提醒婉婉烧火的时候,小心些。
陈烈酒没有正面回答,学着许怀谦似是而非地说:“你猜?”
许怀谦端起碗,看到他那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眼角眉梢,突然心领神会:“你不会是去烧炭了吧?”
“嘿嘿。”陈烈酒笑笑,没有回答,给许怀谦夹了些菜,“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许怀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地吃起饭来。
吃着吃着,他看到他们对面的王婉婉,想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小虎还没有回家吗?”
他记得穿越之初,陈烈酒就跟他说,陈金虎要下个月才回来,他来这儿都四五个月了,都过了四五个下个月了,还是没见到陈金虎。
“快了。”因为习惯的原因,陈烈酒吃饭一直很快,“他们镖局的人托人给我带了话,说他接完上单没歇气又跑了一单,应该快了。”
王婉婉本来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听到陈烈酒后面的话,泄气得连吃饭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你吃慢一点,又没有人跟你抢,小心呛到。”许怀谦见他吃饭这么快还说话,一个劲地提醒他,末了等他说完,接话了,“那你等他回来,可得说说他,不能为了钱连家都不要了。”早恋的女孩子伤不起。
“我知道。”被许怀谦一说,陈烈酒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看了眼王婉婉,“我已经跟.52GGd.镖局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跑完这单必须回家,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其实他原话是:他要是跑完这单,再不回来,他可就把婉婉给嫁出去了!
反正缙朝的律法是支持女子、哥儿和离改嫁的,像陈金虎这种几个月不归家不带话的,很有可能回来媳妇和娘都跑了。
婉婉人又贤惠能干,村里不少人家都盯着,横竖他们只是拜了天地又没有圆房,再嫁如何使不得。
乡里人家没有城里人讲究,有些穷苦人家为了能有个媳妇,连傻子都要,何况是婉婉这种漂亮能干的。
许怀谦颔首,是该吓吓他,再怎么说跑完一单也该回家看看。
陈小妹一看许怀谦都问婉婉了,没问他,扒着饭,主动开口:“二哥二哥,你咋不问问我们的鸡苗卖了多少银子呢?”
许怀谦停下筷子,从善如流地问她:“我们的鸡苗卖了多少银子?”
“十六两!”两个月过去陈小妹的算数明显好了不少,她扒着饭小嘴叭叭个不停,“二哥离家那个月挣了六两!六月、七月太热了,有好多种蛋都是坏的,就少挣了一两,说好了要给二哥分一半,那就是八两!”
她说完放下筷子,哒哒跑去自己的房间拿了八两的碎银子给许怀谦,眼睛亮晶晶的:“给,二哥!”
这孵小鸡的法子,许怀谦除了出了个技术,其他什么都没有掺和,累也是陈小妹和王婉婉在累,许怀谦看着她手里被烛光照得熠熠发亮的八两碎银子,觉得受之有愧:“这几个月都是你们在忙,这钱你自己拿着买糖吃,我就不收了。”
“这怎么行!”陈小妹说什么都不同意,拉过许怀谦的手,将银子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当初说好了一人一半,那就得是一人一半,生意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着她还补了句:“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敷衍了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堵得正想说‘我们是一家人钱在谁手里都一样’的许怀谦哑口无言。
他怔了一下,既然陈小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再强求地收下了,朝陈小妹笑着说:“我们家小妹这么有原则,还吃得下苦,以后一定会干一番大事业出来!”
“那是当然 。”陈小妹骄傲地扬起了小头颅。
在她正高兴的当头,许怀谦又话锋一转:“不过在你干大事业之前,你是不是该学识字了?”
这还是他在教陈五识字的时候想起来的。
陈烈酒让陈五来给他送饭,顺便教他识字,许怀谦就利用每天取饭的时间教陈五两个字,两个月下来他也差不多识得百来个字,已经能简单看些账单借据了。
他就突然想到家里算账都算得不太圆溜的陈小妹。
放在现代,八岁也该到了去上学的年纪了,可在这个时代的乡下,还是个女孩子,想要去上学,委实有些困难。
先不说夫子会不会收,就说这里的人都信奉男女七岁不同席,要是他让小妹去学堂读书,光是那些不想让自家孩子和女孩子一起上学的人就会大吵大闹
与其到处去惹麻烦,许怀谦觉得还不如他自己亲自来教。
正好他以前下乡扶贫的时候,也不是没在村子里代过课。
陈小妹一听许怀谦这话,当即就愣了:“啥?我还要识字?”
即使是被陈烈酒教导得与其他女孩格格不入的陈小妹再大咧也清楚,女孩子是没有资格识字的,就算有,那也得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姑娘才行,她有什么资格?
许怀谦看她这般惊讶,问了:“怎么?不想识字?”
“不是,”陈小妹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许怀谦,“我为什么要识字呀?”
“为了更好的算账。”许怀谦当然不会跟一个八岁的女孩说什么为了明事理之类的,直接从她的兴趣爱好下手,“为了以后能更顺利的做你的大事业。”
许怀谦对上她的眼睛:“你也不想以后你的事业越干越大,数不清鸡蛋个数,还不会做账本。”
陈小妹也直接:“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找会识字的人来帮我做呀。”她问过了,镇上的掌柜一个月才五百文到一两银子的月钱,她现在都能承担得起。
早有应对之策的许怀谦问她:“那他要是蒙骗你,少给你算了银子 ,你能知道吗?”
陈小妹不说话了。
许怀谦循循善诱:“这样看来是不是还是识字比较好?”
陈小妹认同地点点头。
见说动一个,许怀谦又问王婉婉:“婉婉要不要跟着一起学?”
王婉婉愣了一下:“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教都交了,何不如一块教了。
王婉婉脸上少有地洋溢起开心地笑容:“谢谢二哥。”
看得许怀谦也跟着笑了笑:“一家人,不用谢。”女孩子就是要明媚欢快一点才好。
晚上洗漱过后,陈烈酒对着正坐在床上的许怀谦问道:“怎么想起来教小妹她们识字了?”
“正好科举完了有时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这次科考完之后,不管中不中书院都会放一个长假,让中了秀才的适应适应新身份,让没中秀才的调节调节自己的心情。
许怀谦觉得不管自己中不中都得找点事调剂一下,也不能一直看书,他最近对看书都有点心里应激反应,一看到科举书就想吐血的那种,科考后,他想好好歇歇。
“谢谢阿谦。”陈烈酒真诚地朝许怀谦道了谢,原本他也有意要教陈小妹识字,奈何她整天在外东奔西跑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时间。
再拖下去小妹都要大了!
幸好家里还有个许怀谦能帮他分担一点。
陈烈酒此刻望着许怀谦的眼神满是感激,感激里还带着一点自得,还得是他眼光好,挑中的男人差不了!
——阿谦。
这里夫郎对老公的亲密称呼。
“——不。”许怀谦指尖动了动,不客气的话都到嘴边了,顿了顿,突然转变了注意,抿了一下唇,“就嘴上感谢啊?”
陈烈酒见许怀谦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了,忙凑到他身旁,接过他手上绞头发的帕子:“我帮你绞头发感谢。”
许怀谦点了点自己的唇:“就没有一点实际的表示?”
陈烈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就这么喜欢亲亲啊?”
还不待许怀谦点头,一道温热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
他双唇在他的唇上抿了一下,即使是这样只触碰到表皮的一个吻,也足以上许怀谦心悸。
陈烈酒放开他:“这样够不够?”
许怀谦感受至唇上传之心间的酥麻感,开心了:“够了!”
被老婆亲了两次,又抱着老婆睡了一夜的许怀谦,总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在家的他才是他,在书院的他就是一根紧绷的发条!
“起来了?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喂牛的陈烈酒见许怀谦起得时间还早,问了一声。
许怀谦摇了摇头,在书院里就是这个时辰起的,已经养出习惯,再睡也睡不着了。
“那待会儿用过早饭后,要不要去我的宝山看看?”陈烈酒向许怀谦邀请道,听说科考可是很辛苦的,他不想劝努力了这么久的许怀谦放弃,但帮他调剂一下心情还是能做到的。
宝山?
一听这个名字,许怀谦就知道他一定是烧炭了,他昨晚都猜到了。
因此吃过早饭,坐在陈烈酒的牛车上被他邀请去看他宝山的许怀谦就问了:“你怎么想到去烧炭的?”
“不是我想到的,是你想到的!”陈烈酒赶着牛车从村里路上,抑都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嗨呀,他家小相公的好啊,他简直都快数不过来了,怎么办啊。
“我想到的?”许怀谦满头疑惑,“我什么时候想到过?”
陈烈酒见他想不起来,翘了翘唇,也不着急:“你再好好想想?”
许怀谦翻了翻记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给陈烈酒说过烧炭,他老婆不会为了哄他啊,把所有的功劳都按在他身上吧?
对上许怀谦的狐疑的眼神,陈烈酒笑了笑,终于不再卖关子:“你忘了,我请盘炕师傅来家里盘炕的时候,你嘀咕过什么?”
许怀谦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不记得了。”
陈烈酒把他嘀咕过的话道了出来:“你当时说,‘会盘炕是不是也会盘窑,要是盘个窑来烧砖、烧炭,漫山遍野的土木岂不是都是金子随便捡了?’”
他这么一说,许怀谦好像有点影响了,不过当时说完就被他立马给否决了,因为他想起来这里的土木也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像原主父母那种进山打点柴卖卖还行,但你要是用国家的土地树木烧砖烧炭盈利,你看你会不会被制裁。
不过令许怀谦讶异的是,他随口嘀咕的这么一句话,都被陈烈酒给记住了。
对上自家小相公那一眼就能看透的神情,陈烈酒笑笑:“我哪有那么神,还是陈五提醒了我。”
他说着简单交道一下陈五那异想天开的想象:“我就觉得他的话好生熟悉,然后就记起了你的话。”
“那也很厉害了。”许怀谦由衷感慨,像他就记不住十天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还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陈烈酒要是放在他们那个时代,不干一番大事业出来他是不信的。
被自家小相公夸了,陈烈酒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然后呢?”许怀谦开始好奇后面的剧情走向,“然后你是怎么拿下山头开始做起烧炭买卖的?”
这种听别人从无到有一点点发家致富的故事,他简直百听不厌。
“我没拿!”陈烈酒顿时豪气众生,“是他们主动送给我的!”
这话还要从两个月前,去书院看完许怀谦回来时说起。
当时他经陈五提醒,想到烧砖烧炭这个法子后,本想带着大家一块回来商议这事该怎么弄时。
一进村子就被大堆人给围住,全都是被他要过账的宗族人,他们拿着棍棒锄头,要他们族老就他的行为给个说法!
本来麻,大家都是宗族,谁宗族里没有点破烂事,陈烈酒带着人直接把他们宗族里的那些破烂事全抖出来了,他们是既交了税,还在村里失去了信誉。
没有宗族里的人给他们打理田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当然这话肯定是夸张了点,好歹也是纵横乡里的宗族,怎么可能没人打理田地,至多就是损失一些租子罢了。
但同样都是宗族,他们怎么甘心陈烈酒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何况这陈烈酒还是哥儿,叔忍婶婶也不能忍。
于是几个宗族的人一合计,合起伙来杏花村闹事,要陈氏宗族的人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实话,一开始陈氏宗族的人根本不想管,因为这陈烈酒常年要账,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村里闹事,陈烈酒自己都能解决。
但这次实在是闹得有点大了,好几个宗族的族长都来了。
陈氏宗族的族老们不得不出面了。
可关键是他们出面也没用啊,他们都不知道陈烈酒何时惹了这么多宗族,要他们为了一个陈烈酒得罪这么多宗族好像不太划算,因此他们也跟其他宗族一样,在村门口堵着总要回村的陈烈酒!
陈烈酒是什么人?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当时,这么多人把他围在村口,甚至还有陈氏宗族的人要把他身后的那些人叫回去,想让他自己解决时,他当时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一点都不带虚的。
他就不信这些乌合之众能把他怎样。
果然一群乌合之众只会拿着棍棒叫嚷:“陈烈酒!你一个哥儿!太无法无天了!今天你要是不给们这些人一个说法,就休想善罢甘休!”
陈烈酒当时就笑了:“说法?什么说法?你们欠了衙门的税,我帮衙门收税天经地义,你们想要什么说法?说你们为富不仁,目无王法,为祸乡里这个说法够吗?!”
一众宗族气得不行:“陈烈酒,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今天我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你的宗族还保得住你吗?!”
乡下宗族都是由一个姓氏的族人经过几千上百年的时间组成的,缙朝才开国四十余年,好些族长身上的匪气还没散,他们以为他们能够震慑到陈烈酒。
“是吗?”结果陈烈酒只是勾了勾唇,一脸的不相信,“要不要我们打个赌,我不出三句话就能让宗族还继续保我,还要让你们都要求我。”
我不信!
当时所有宗族的人都像看傻子的表情一样看着陈烈酒,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去求他?他以为他是谁啊?在乡里县太爷都要看他们的面子,更何况是一个哥儿。
而陈氏宗族族老们也很懵,陈烈酒不会以为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们还要拼尽全族之力保他吧?就算把他保下来,他们陈氏宗族也要垮了,宗里是不可为了他一个哥儿,牺牲这么大的。
陈烈酒将这些人的表情一一扫进眼底,没有丝毫畏惧。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他们今日的矛盾都是为利而起,为什么就不能为利去。
想到这里他挑起了唇,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说,我有法子能让族里不花一文一银就能阖族上下挣上上千两银子,家家户户年年少说也有三五两分银的法子呢?”
——哗!
这下人群直接炸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身为宗族的他们,也不是很富裕,不然为何他们每年都要贪墨给衙门的税收,就是因为没有才贪嘛,要是有,不就是几十两的粮食税收,谁稀罕。
上千两呢!这陈烈酒也真敢说,他帮着衙门收他们的税,有没有挣够二十两都难说,还上千两,他知道上千两有多少吗?就敢开口。
总之其他宗族的人是没有一个信的,觉得这陈烈酒就是来诓他们的,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今天找他麻烦,他们要是放过了他,才是真的傻。
别的宗族不信,陈氏宗族的族老却在陈烈酒说完后,完全被震住了,因为他知道这陈烈酒根本就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他说出的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人的名,树的影。
今儿要是换个人说这话,陈氏族老毫不犹豫地甩袖就走了,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陈烈酒,他犹豫了起来。
沉思片刻,他向陈烈酒问道:“烈酒哥儿,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若要是假的,你知道我们要是尽全族之力保了你,这后果……”
“当然是真的!”陈烈酒当即就将他的匕首拿出来,举在众人面前,“我陈烈酒在这里起誓,如若我说假话,三刀六洞,任凭族里处置!”
三刀六洞对陈氏宗族的人来说是很重的誓言了,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三刀里活下来。
以死歃誓,当以诺报!
然后其他宗族的人就看到陈氏宗族的人就跟疯了一样把他们这些外族的人赶了出去,并扬言来一次打一次,敢动陈烈酒一根汗毛,就是与他们陈氏宗族阖族上下作对!
陈烈酒至今回忆起那些外姓族长们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都爽得很。
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不过他在许怀谦面前可就没有这般神气了,掐头去尾含糊其辞地说:“反正他们听说我有挣大钱的法子需要山地,就纷纷拿着山地来找我了。”
许怀谦对陈烈酒说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你这么厉害啊,族里居然都信任你。”
对上许怀谦崇拜的目光,陈烈酒顿时虚荣心爆棚了:“那是当然了,你夫郎是谁啊,你夫郎可是十七岁就能带着族人在乡里收账的人,他们为何不信任我!”
许怀谦顿时对陈烈酒的崇拜又拔高了一个度。
他老婆可真厉害啊。
他十七的时候还在为了高考而刷题,刷得眼睛都红了,说起来他现在又在重复他十七岁时做的事,转换时空也依旧没有逃过考试的宿命……
许怀谦对陈烈酒好奇极了:“你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够成功,不怕失败么?”
合伙生意不好做,尤其还是这种和族人合伙做的生意,做好了当然好,做失败了……
前世许怀谦见过不少合伙做生意最后亲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人的,更何况是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族人。陈烈酒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敢夸下海口跟他们说百分百挣钱,他真就一点都不怕?
“不怕啊,我相信我自己。”对上许怀谦的眼睛陈烈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还是有一点怕的。
但当时他都被架在那儿了,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收拾包袱带着全家跑路呗,就是辛苦许怀谦还没跟他过上好日子就要跟着过流亡的日子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路上没钱了,他就跟许怀谦一块要饭去,他负责喊,许怀谦蹲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那副病歪歪的样子就能让一群同情的人往他碗里丢钱了。
可老天到底还是眷顾他的!
他先找到盘炕的师傅问他能不能盘一个烧炭的窑,师傅当时一听人都傻了,他盘了这么多年炕,就没听过还有烧炭的窑,但陈烈酒非要让他盘一个试试,他能怎么呢,他也只能盘呗。
一开始确实不太顺利,放在窑里的木材根本就烧不出炭来,不是熄灭了,就是全成灰了,有倒是有炭,但那出来的都是最低级的灶炭,浓烟大呛人,要是冬天自己用来烤个火还行,卖就不要想了,谁卖啊?!
家家户户平时烧火都攒着呢。
陈烈酒想要的是那种成型的灰花炭,少烟、不呛人、好卖、价格还贵!
他觉得在家烧火都能烧出炭来,用窑怎么就烧不出来?
这窑不就跟那烧柴禾灶长得差不多吗?既然灶都能烧出灶炭来,那窑为什么烧不出灰花炭来?
这也是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许怀谦嘴里说的这个窑烧法一定可行的原因,只是他还没有找对方法。
他带着人在山里挖窑,都快把山给挖秃了,期间都想忍住不住直接跑去书院问许怀谦这窑究竟这么修了,但一想到他一去必定扰乱许怀谦心神,就放弃了,还嘱咐了陈五什么也不许跟许怀谦透露,他就不信他陈烈酒自己折腾不出来。
后来还是叫他给折腾出来了,原来只需要在烧火口正对着窑壁的行了。
这么简单他跟大家伙还折腾了半月个,简直笨死了。
辛亏没去找许怀谦问,要是问了想也知道许怀谦肯定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别人可以这样看他,他的夫君不行!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
后来他一直带着人在山里烧炭,烧一车卖三两银子,他跟族里三七分,他三族里七,为了挣钱一个半月没洗澡,出来时,人都黑得跟煤炭一样了。
婉婉烧了一天水,他在水里泡了一天才洗干净跑去见许怀谦。
昨晚许怀谦没有嫌弃他,证明他还是洗得挺干净的,嘿嘿。
陈烈酒在给许怀谦交待烧炭的事,村里人也拿着这事在说话。
“陈烈酒家这瞧着是起来了吧。”
“那肯定得是起来了,这见天的拉那么多车炭出去卖,就不知道得挣多少呢。”
这里入秋了,正是卖炭的好时节,好些人家这个时候就开始备炭了,不然天冷了天寒地冻的,谁去送炭啊,而且到那时炭也涨价了。
听说光是县里的几家商铺就跟陈烈酒订了好几十车炭。
一车三两,就算只有十车那也得有三十两了!陈氏宗族在这里扎根了几百年,成片的山林都是他们族里的,又不要钱,随便砍,简直就是无本买卖。
“现在谁不羡慕陈氏宗族的人哦,出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哥儿,能带着阖族人发财!”
一说起这事来,村里人唏嘘不已,早知道这陈烈酒这么有本事,当初他们说什么也要舍个儿子给他当赘婿,不然现在这烧炭的活儿,怎么也能够带着他们家一个。
听说,光是去烧炭的都一天给三百文呢,更别说那些不用烧炭的,家里有山林的坐在家里等人来收木材,就能赚钱了。
可惜了,人家不收宗族外的人,就连山脚下也是白天黑夜的有人守着,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生怕这生财的法子叫人寻摸了去。
一想到这个不少人都后悔,后悔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白白让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捡了这个大便宜,现在村里的男人,有谁不羡慕许怀谦,简直躺赢!
不过一想到有人比她们更惨,她们心里就舒坦了:“富贵家的,你后不后悔,要是你们当初跟怀谦那孩子好好说,让他好好的风风光光入赘到陈烈酒家,是不是你们现在就能去沾一点他们的边了。”
“不说那炭的事,就说那孵小鸡的事,也能让你们挣个三瓜两枣的,让家里日子好过起来,是不是?”
是个屁!
马翠芬坐在树下纳鞋垫,听到这话白眼都翻上天际了。
他们要是好好跟许怀谦说,许怀谦一个大男人能答应去入赘啊,还沾边?
“不后悔!”马翠芬才不后悔她的决定的呢,她这个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只有别人对不起她的,“他待在家里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让他去入赘帮我们还债怎么了?他要是个有良心的就该自己主动去入赘!”
缙朝田制要男子十八岁以上才可以获得朝廷授田,虽说也不多,五亩桑田,五亩露天,桑田可传子孙,也可买卖;露田不得买卖,死后归还。
她家那二弟,许荣华,就只有五亩桑田和五亩露田,他死了许怀谦又没有到授田的年纪,露田归还给朝廷了,桑田被许怀谦卖了给他们两口子字办丧事了。
他家除了个房子,什么都没有了,那许怀谦又是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授田的年纪都难说,此间他吃什么喝什么,还不是要向他们这个大伯家要?
他们养活自己都困难了,好不容易攒些银钱想起栋房子让家里那群大大小小的人分分家,那陈烈酒还上门来要账来了,他又不是没钱花了,反正都欠了这么些年了,再多欠他几年又怎样?
而且那陈烈酒抢许怀谦又不是他们让他抢的,他们就只是顺坡下驴而已,反正许怀谦自己都答应了,帮帮大伯一家又怎么了?他们都没嫌晦气帮他爹娘操办丧事的事。
总归在马翠芬心里,那许怀谦就不是一个好的,白眼狼一个。
她一副我没错我有理的模样,可把村里人给看呆了,想不到马翠芬还是这种人呢。
马翠芬看着一旁围在树下到处找虫子的小鸡,抿了抿唇:“那病秧子,吊死鬼,白眼狼孵出来的小鸡肯定有问题,我才不去沾边呢。”
——咦。
她这话说得就让村里人鄙视了。
许怀谦孵的小鸡,他们不少人都买了,喂到现在也没几家死的,瞧着可精神了,再喂上一个月就该下蛋了,以后也不用为买不到小鸡苗而舍不得杀鸡了,多好。而且小妹后面这两个月孵出来的小鸡都快卖到邻县去了,只有抢不到,没有卖不去的,还有问题?
况且,这马翠芬要真是不想养,见天出来看他们放小鸡作何?
马翠芬从一众小鸡身上收回目光,又起了个话头,这次脸上带起了看好戏的神情:“你们也别羡慕许怀谦,以前是陈烈酒没的挑,迫不得己要个病秧子,现在大有钱了,大把的男人等着他挑,他还会要一个病秧子吗?”
马翠芬可太了解男人了,外面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看见一个稍微漂亮的,腿都找不到方向了,这哥儿难道就不是了吗?
人都是一样的,男人爱俏的,女人爱俊的,哥儿既爱俊的,又爱又有能力的。
许怀谦那个病秧子,要容貌没容貌,要能力没能力,陈烈酒那是找不到男人,没有法子了才找的他,现在他有能力了,还不能找个好的了?
就以他那恶霸性子,想换个男人,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拦得住吗?
没准为了继续在陈家待下去,还得忍气吞声地戴绿帽子呢。
光是想想那场景马翠芬就美得不行。
“不能吧?”听她这么一说,村里人不信,“陈烈酒都送许怀谦上书院读书了,而且许怀谦除了身体弱了点,人家不也想出了个孵小鸡挣钱的法子嘛,没有只吃白饭,陈烈酒作何要始乱终弃?”
“一个孵小鸡的法子而已,如何跟烧炭比?”马翠芬努努嘴,“何况人家小妹都已经学会怎么孵了,就算把他从陈家赶走,他也没处说去,谁让他长得又病又丑呢。”
正说着,陈烈酒赶着载着许怀谦的牛车从她们面前经过。
她们抬眼望去,见许怀谦身穿浅蓝色青衿,跟个谦谦君子似的坐在牛车上和陈烈酒有说有笑,一张脸俊秀精致得过分,几乎都瞪大了眼,甚至有些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这还是那个病秧子许二郎吗?!!!
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除了轮廓能看出以前的几分模样,他现在的模样就算是他亲爹娘活过来恐怕也不认得了吧?!
有人对同样呆愣住的马翠芬问道:“你不是说人家许怀谦长得丑么,我要是长得有这么丑,我宁愿丑着。”
“可不是,他身上那件衣服还是书院里的学服吧,穿在他身上可真好看,有书生气息,像城里的大家公子。”
“这要是入赘给我,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养着他,不为别的,就为了放在家里好看!”
村里人这下是对马翠芬那张成天叭叭个不停,就没有说对过一句准话,总是被许怀谦和陈烈酒打脸的嘴,没啥信任度了。
她犟她的呗。
她们可是要巴着他们的。
没见那陈贵家的说许怀谦孵不出小鸡这事被打脸后,现在连门都不出了,怕丢人;而那巴着陈烈酒家的陈朱氏隔几天就卖一车柴禾给王婉婉,从吃上肉到现在都做上新衣服了!
有人想着,有人开口热心肠地问了:“烈酒,你家怀谦这是从书院读书回来啊?”
“是啊。”陈烈酒耳朵灵早听到村里人在夸许怀谦好看了,这会儿听到他们问话,翘了翘唇又给她们砸了两颗雷,“过两天,我家怀谦要下场科考,书院就放假了。”
“正好,山上烧炭的法子还是我家怀谦想出来的,我带他去转转看看,考前放松一下心情。”
刚还在闲聊唠嗑的一众村民这下全都傻眼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