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试卷看完再下定论。”
皇帝看了眼还有大半没看过的昌南试卷, 没有同意。
这才看到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就妄下结论,要是待会儿还有更好的答卷,对后面的考生不公平。
尽管皇帝也知道这个结果微乎其微, 看了这么多答卷, 就找出这一份来,其他答卷可能也跟先前的答卷大差不差, 可是他心里还是隐隐抱有一丝希望的。
万一呢?
万一还有呢?
偌大的昌南, 数以千计的考生,能出一个能人,难道就不能出第二个了?
不管怎样,当皇帝的, 还是希望, 自己治下有真才实干的学子, 越多越好。
皇帝都这样说了,众位阅卷的学士们, 也就不再多言,继续看起考卷来。
不得不说, 这批考生的质量有些差,一连批阅了好些天, 翰林院的这些学士们越批越烦躁, 越看越不耐烦。
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特别是有了皇帝先前看过的那份珠玉在前, 有了参照物, 再看其他的, 怎么看都不是那个味,更难受了。
“难道我泱泱缙朝, 除了昌南的那一位学子, 就再找不出几位有才之士了吗?”有人对着还把时政当策论无病呻吟的考卷, 叹息。
说实话,一开始皇帝改革科举,诸位也是不太同意的,他们缙朝自开国以来,科举一直都是这样考的。
先帝在位时,就特别喜欢诗词做得好的,他们记得,刚开国时,一连三届的状元,钦点的都是苏州府的考生,苏州府那会儿可谓是风头无两。
上行下效,知道先帝重文采,一时间整个缙朝上下文风甚浓,各地学子争相切磋文采,文学之气之盛。
他们这些官员也是这般选□□的,一开始没人觉得不对。
直到皇帝垂垂老矣,病在旦夕,正要传位于太子之时,在外戍边的二皇子带兵杀入皇城,直接夺了先帝的皇位,终身囚禁前太子,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登基上位。
而二皇子常年戍边,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血煞之气,与和蔼可亲,善气迎人的先帝完全不一样。
他性格多变,喜怒无常,稍有一点不如意就罢官、砍头,一开始朝堂的百官们也难以承受这犹如暴君般的帝王。
但,随着五年前,华阴水患的出现,满朝文武竟然一点解决之法都给不出,导致华阴十万百姓十不存一,惹得帝王暴怒,要改革科举。
他们这些朝臣才意识到,文采治不了国,可他们这么多年习文的习惯下来,已经改不掉骨子里的文人习气,只能被迫接纳皇帝改革科举的命令。
如果说,四年前第一次考时政,大家没有防备,做不出令皇帝满意的答案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三年过去,皇帝明明都已经在各州府下令了以后科举主时政,包括他们这些朝臣之臣们都在着手学习时政,就算再差,三年过去,天下的学子也不可能都是这个模样吧。
总要有一两个好的吧。
但事实就是,各州府的学子们好像都没有当回事,还按照原来的想法在进行,这样如何使得。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变而变,这人尽皆知的道理,他们都不懂了吗?
“谁说不是呢。”另外一位学士看着试卷也在感慨,要是再这样找不到满意的答卷下去,他们怕喜怒无常的皇帝又要暴怒了。
四年前的科举就已经砍了不少文臣的脑袋了,这次的科举,又不知道要砍多少人。
再这样下去,朝臣都要被砍得差不多了,哎,伴君如伴虎啊。
就在这些大臣心有戚戚的时候,一位穿绯色官袍的学士拿着一份试卷开口了:“诸位来看看这份答卷!”
“怎么,有满意的了?”他这么一出声,其余人都好奇问道。
“满意!满意!”这位大学生捋了捋胡须,笑道,“这位考生的字迹虽然差了些,可他的思路相当新颖,以医入税,正映了永安府这次种植药材税收大增的题。”
“我们看看。”当即就有好几位学士挤到他跟前将他手中那份答卷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初看到那有些工整却依旧难掩其丑的字迹时,确实有些不忍直视,但随着他的见解看下去,眼前不由得一亮。
“不错啊!”众位学士颔首,“比起先前那位分析永安税收的考生来也不差什么,而且他这以医入税的思路很好啊,户部和吏部最近不是在吵这个问题吗,这份考卷给他们看看,没准能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旁边又有人说话了:“说到思路,我这里也有份思路不一样的答卷。”
众人看过去:“是什么?”
“以商增税!”这位看考卷的学士说道,“朝廷虽有商税,但并不重视,而这位学生所说的把商税并入赋税中的方法好似也不错。”
几位学士又凑了过去,看到这位考生把自家一年的收入全部写了出来,并根据商税法大概算了一下,若是天下的商税都并入赋税中,国库每年能增添多少收益时,众人心神一凛。
这个增添税收的方法,比种地还要快,而且不需要像种地那般瞻前顾后,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跟吏部各衙门交涉。
这都是小问题,重要的是他给出了方向,并且这个方向还是可实施性非常高的,那它就是一份不错的答卷了。
“今日奇了怪了,”众人在相互传阅欣赏这份答卷的时候,又有阅卷官抽出一份卷子来,“我这里也有一份,不一样的答卷。”
“也是一种新思路?”
“嗯。”这人颔首,“这位学子没有提税收,而是着重强调农具与农业的发展,最后才提了一点税收。”
思路是有点歪了,但在一众答非所问的考卷中,又不知道比他们好了多少倍。
大家相互传阅过后,想了想:“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把农具提升上去,不管是解放农民的劳动力还是多开垦土地都是提升税收的一个方向。”
就是这个方向比起前面几分来稍显朴实了些,可是这也很不错了。
好多人连他这份朴实都没有。
“今日不错啊。”有人想到他们今日已经找到三份不错的答卷了,加上皇帝先前找到的那一份,这证明世间也不尽是些只会死读书的蠢材,也有关心时政、民生之人。
就算后面再没有如这三份答卷这般让人满意的卷子,他们也好跟皇帝交差了。
“哎呀!”
就在所有人都一改颓废之势,精神奕奕地重新去阅卷之时,有一个人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整个人都兴奋得颤栗了起来。
“好字!好字!”他目露精光,“老夫为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让人一看就心情舒畅的字。”
众人被那突然的一声给惊了一跳,随即听到他只是赞叹字迹,摇摇头,又要把头给低下去继续阅卷时,这人又开口了。
“这思路才是真正的好思路!”他朝满殿的阅卷官道,“方才你们所看的卷子都回答得太片面了,唯独我手上这份,才是真真正正地对这增添税收的好回答。”
先前已经阅览过四份不错的考卷的学士们,对他说出的话都不置可否,怎么可能?
先前的四份考卷中除了最后提升农具的考卷回答得稍微差一些,其他三份都不相伯仲,他手里的那份考卷还能超出那三份去不成。
“别不相信啊,”见满殿的阅卷官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这人也不着急,只是把手中的卷子一递,“你们自己看看,我认为这份答卷是今年当之无愧的魁首!”
“考题回答得不错就不错,魁首就有些过分了吧!”众位阅卷官看过这么多考卷后,还是对皇帝最先找到的那份考卷最为满意。
不管是字迹、纪实、农业、税收方向都回答得十分完美,重要是他的回答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画面感,不然他们也不会看过之后,就立马向皇帝提议点为解元。
确实特别好。
后面有想要超越他的,很难。
这位学士接过先前那人递给他的答卷,不怎么在意地摊开一看,旋即惊讶道:“——这!这字!”
“别光字,”那人神情淡定道,“你再看看他的答题内容。”
“以农为本,以商为辅,以医为根,以力为基,拓展……打开……”这人顺着那赏心悦目的字迹读了下去,满殿听到他读出来的话,皆是一惊,“竟然全想到了!”
“而且还给出了具体思路与方针,”有人竖着耳朵听完,感慨道,“户部吏部要是早些看到这份答卷,都不用在朝堂上吵这么多天了,直接根据他的考卷去做就行了。”
前面的四分答卷再不错都是一个方面,这份考卷则是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给考虑了进去。
还用生姜、煤炭、修路等事迹一一举例,言语精炼得让人一看就明白该怎么开阔拓展下去。
这都不像是提升税收的方法了,而是一份提升税收后的述职报告。
“有理有据,还有实际。”这位阅卷官读完考卷,感慨道,“不怪你要说这份考卷当为今年魁首!”
这要是不能为魁首,那一定是他们这些人眼瞎。
“什么当为今年魁首?”皇帝刚从勤政殿里处理完公务过来,听到这人的感慨,问了一声。
“启禀陛下。”皇帝这一进门,殿内的一众翰林院官员都跪了,那位读了文章的学士将考卷呈递了上去,“臣等皆认为这份答卷当为今年魁首。”
“哦?”皇帝来了兴趣,接过考卷一扫,眼睛也如他们先前一般亮了亮,“这字写得可真好啊,若不是隽在这考卷之上,朕还以为是那位大家的字。”
夸完字,他又顺着字一目十行地往下扫过去,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心头一震,又忙不迭地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
“好好好好好!”皇帝越看越对这份考院满意,“真是好啊,不仅字好,答得也好!”
“哈哈哈哈哈!”看完后,他龙颜大悦道,“要是朕的朝堂全是这种有能之士,国家何愁不能繁荣昌盛!”
“陛下,”见皇帝这般喜悦,有眼力见儿的学士也忙把其他三份不错的考卷递了过去,“除了陛下手中的那份,臣等还找出了三份不错的答卷。”
“是吗?”本以为他手上这份和先前他看过的那份已是意外之喜,没想到竟然还有。
这种感觉都不是意外之喜可以形容的了。
皇帝拿起他手上的三份答卷一一扫过,虽说没有他先前看的那份那般惊艳,但好歹不再是一些华而不实不知所云的东西了。
“不错,不错。”扫完这几份答卷,皇帝心下宽慰,“谁说没学过就不会,瞅瞅,这不就会有的了!”
如果说只有一个两个,还可能说是他们两个天赋异禀,可这一连都五个了,那就证明是那些闹事的学子自己的问题。
同样都是三年时间,为何人家学到了?他们自己没学到?
不问自己,反而怪题,简直本末倒置。
一说到这个,皇帝就不由得埋怨起先帝来,本该是杀伐果决的开国皇帝,结果登基后却听信文臣说他胸无点墨不可治国的鬼话,一味地重文轻武,把他好好的大哥养得跟个书呆子一样,连调兵遣将都不会。
这样的帝王,怎配他折腰!
他若不反,来日也会有别人反,如此看来,还是他反了的好!
皇帝从不为他做的事后悔,这会儿看到这五份完全不同于满是文采的朝臣的文章,更加坚信他做的事是对的。
若不是他上位,改了这科举,世间如这五位一样的出类拔萃的能臣不知道要埋没多少。
他走上御案,朱笔一批,亲自在那份他看过后极为满意的试卷上一勾:“这样的答卷当为天下楷模,一个解元都算是委屈了他。”
要不是这是乡试,皇帝都想把这位考生点为状元了。
可惜了——
皇帝沉吟了一声,随即想到,这都乡试了,殿试还会远吗?
也就不再惋惜了。
“当然别的也不错,”皇帝没有忘记其他几位,“放榜后将这些时政答得不错的卷子拓印发往各州府,让那些闹事的学子好好看看,他们所说的没学过,不会做,不公平,叫嚷着时政无用的人好好看看,别人是如何作答的!”
如果说,这样还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嘴,那这天下可真就是烂到透顶,不下重剂,救不了他们!
“是。”一众学士异口同声地应下。
朝堂的事,远在杏花村的许怀谦并不清楚。
考完乡试,他们在昌南府一连待了半个月,本想着一家人好好地在昌南府玩玩,可昌南府里到处是闹事的学子。
许怀谦被他们烦得不行,因为当他们知道许怀谦也是考生时,每天都缠着许怀谦跟他们一块闹事。
许怀谦觉得他们很蠢,皇帝敢改革科举那就证明人家绝对不是吃素的,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闹,不但不会让皇帝改革科举,反而弄得适得其反。
不过,没什么是绝对的事,没准也有真让他们闹成功的时候。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想蹚这趟浑水,只好带着家人先行回杏花村采花椒去了。
千重万重,都没有他家老婆想要买房子的决心重。
花椒地里,陈烈酒一行人在摘花椒,他们不让许怀谦行动,怕花椒树上的刺扎着他。
“阿酒!”跟在老婆身旁无聊透顶的许怀谦无奈只得摘了一串红艳艳的花椒,别在陈烈酒的耳朵上,还学浪漫的古人口述了一句诗,“视尔如莜,贻我握椒。”
陈烈酒停下摘花椒的举动,将别在耳朵上的红色花椒取了下来,看着许怀谦好奇问道:“视尔如莜,贻我握椒,这是什么意思?”
许怀谦给他解释:“就是我心悦你的意思。”
听到这个,陈烈酒翘了翘唇:“我也心悦于你!”
说着他边摘花椒边与许怀谦说话:“不过,我以前走镖的时候,听人家说,花椒,也有多子多福的意思,还有一句诗文,怎么说来着?”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许怀谦脱口而出。
“对!”陈烈酒朝他笑,“阿谦,椒聊之实,蕃衍盈升!”
起初许怀谦没明白,陈烈酒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直到五亩地的花椒全部采摘完,许怀谦才猛然醒悟过来,他被他老婆反撩了。
他说他喜欢他。
他就说他也喜欢他,还想跟他生很多猴子。
生猴子这个就免了,但面对老婆的表白,许怀谦还是很受用的。
一连几天,晒花椒的时候,他都黏在陈烈酒身旁,他老婆简直不要太会了。
连反撩这种事,他都能想到。他怀疑,他老婆要是能读书,成就肯定不会比他低。
“阿酒,你想不想读书啊?”陈烈酒在家里晒花椒的时候,许怀谦在他身旁问道。
陈烈酒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在老婆面前,许怀谦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你可以读书的话,成绩指不定比我还好?”
“那我也不喜欢读书,”陈烈酒摇摇头,“要我天天在外面跑可以,让我天天在学堂里坐着,我可待不住。”
许怀谦读书的样子,陈烈酒又不是没看过。
那是在学堂里坐着,在家也坐着,书不离手,每天除了背就是写,要他这么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他可做不到。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的女子、哥儿都能光明正大地读书就好了。”陈烈酒扒开簸箕里的花椒,“这样村里那些女子、哥儿就不会羡慕家里的哥哥弟弟了。”
随着,杏花村的村民和陈氏宗族的族人富裕了起来,杏花村和陈氏族人家家户户的人,都把自家小孩给送到章秉文祖父章既明的学堂里去读书了。
好是好,这可就苦了村里的女子、哥儿,她们的哥哥弟弟去学堂里读书了,他们的活就落在了她们身上。
陈烈酒每次在村里路过,看到在田地帮着捉虫喂鸡除草干农活的这些女子、哥儿,就会想,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他们的哥哥弟弟们可以读书,而她们就只能在地里劳作,眼巴巴地看着家里每天穿着新衣服上学堂去读书的哥哥弟弟们。
就因为他们是女子、哥儿吗?
这是封建制度问题,许怀谦暂时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点。
不过,他老婆竟然还有这个觉悟,很令许怀谦赞赏,他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要不阿酒,你去找族老和村长说说,让他们在村里起个学堂吧。”许怀谦是没有能力改变天下人的想法,可是他现在好像有能力改变杏花村村民的想法。
陈烈酒回身:“嗯?”
“想去上学的太多了,章夫子的学堂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学生。”光杏花村的村民都有一百多户人,更别说陈氏宗族三百多户的人家。
这么多人家家里的孩子全挤在章夫子的学堂,他一个人哪里教授的过来。
许怀谦给陈烈酒出主意道:“索性,我们杏花村要去读书的孩童也不少,不如我们在村里盖一所大一点的学堂,请三五个夫子过来教授。”
“请三五个夫子?”那得多大的学堂?
“盖大一点,最好一个学舍可以容纳百来个人的,”许怀谦给陈烈酒说悄悄话,“到时候多出来的学舍就让村里的女子、哥儿去读。”
陈烈酒疑惑:“这样能行吗?”
“能,”许怀谦不打算给村里人讲道理,“先请夫子,把束脩教了,等学堂坐不满,一个夫子教那么多人也是教,两个夫子教那么多人也是那么教,他们自然就会把自家姑娘、哥儿送去上学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没有男女平等的观念,强行跟他们说把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肯定说不通。
没准还会反过来怪他们多事,不如让他们自己心疼钱,自己提出来。
他观察过了,村里姑娘、哥儿干帮家里干得那点活都不算什么活,有没有他们都不影响,只是家里人见不得他们闲,才吆喝着去做点事。
学堂就在村子里,家里要真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下了学也能帮做点,完全行得通。
陈烈酒向来都是对许怀谦的话深信不疑的,晒完花椒就去找村里的村长族老说事去了。
村里也正在为这事愁呢,章夫子的学堂至多就能放下一百多个孩童,再多的他老人家也没用那么多精力。
陈烈酒提议的在村里开办学堂是再和他们心意不过。
现在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余钱,为了家里的孩子,能像许怀谦一样能够读书考取功名,还能从书上找到更多的挣钱方法,他们是很舍得送孩子去读书的。
而且陈烈酒也说了,这建学堂的砖他不收钱。
这不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嘛,村里人一合计就同意这事。
等学堂修起来,他们望着那大到出奇,能塞下一千多个孩童的十几间学舍,以及许怀谦去书院帮他们请得价格高昂的书院夫子时,为了不浪费钱,不浪费新学舍,他们不得跟夫子商议,把自家的姑娘、哥儿都送到学堂去读书了。
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姑娘、哥儿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况且,陈烈酒家的小妹和婉婉都在读书,人家记账给工钱什么都没有出个什么错。
不求他们有什么大出息,好歹以后去到夫家帮夫家管个账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村里轰轰烈烈在起学堂时,许怀谦晒干的花椒也卖给了济安医馆。
五亩地收了六百多斤的花椒,一共卖了六千多两。
看着自己瘪下去的银票又鼓了回来,许怀谦别提多高兴了。
果然这自己挣的钱和老婆挣的钱就是不一样。
他在家里数钱的时候,乡试的成绩也下来了。
因为乡试的成绩都是糊名的,皇帝虽然钦点了解元,可他并不清楚他点的解元是谁。
可是当学士将糊名去掉,露出许怀谦的大名时,皇帝立马就笑了:“果然是他!”
是了,也就是能把永安府那个偏远府城盘活的秀才,才能写出这么有独到见解的税收要点来!
皇帝起初在看他的文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的字居然也写得这么好。
“真是一个不错的学子!”皇帝大手一挥亲自将许怀谦的大名写在了榜单上,让
今年的乡试,各州府都在翘首以盼,几乎是榜单一张贴出去的同时,消息就传遍了各个州府。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就是昌南的一众官员。
当他们看到京城发出来的榜单时,全都惊讶地站起了身。
“什么?!”
“我昌南榜上有名的居然有十个!”
“而且解元也在我昌南?!”
因为今年乡试的卷子都运送成京了,且最后的时政大题没几个答出来的,被点为举人的人少之又少,皇帝索性就取消了各州府举人的排名,直接按全国排名排了。
“这可比以前的乡试几十个中举的还要令人高兴!”
昌南布政使直接兴奋得苍蝇搓手了,要知道,这可是他来昌南的第二年啊,第二年!
大前年,昌南布政使、按察使包庇永安府知府,做假政绩,昌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换了遍。
他是从一个更偏远的地方调来的,来到这里本以为老老实实地做个布政使就好了,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里的商会成员修路,白捡一条功绩不说。
在皇帝大兴科举改革的时候,他府下又出了这么多举人!这些举人都是得到皇帝认可的举人,跟以往的举人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进京科考,一个进士就是十拿九稳了!
十个啊!十个!
在科举改革的第一届能有十个进士,比别的州府只有零星的一两个,甚至是没有举人的时候,他们的州府能出十个!
而且还出了一个解元,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荣耀!
而且这还是他白捡的一个荣耀!
昌南布政使别提多高兴了,他大手一挥,跟底下的衙役说:“去报喜,吹拉弹奏,能给我整多大的排场,就给我整多大的排场,不要心疼钱,我要让整个昌南的人都知道,今年全国的解元,来自我们府!”
他这边刚发出命令,那边昌南的一众官员也派了人送了礼过来,交代报喜的衙役:“一定要亲自送到许解元的手里!不可怠慢!”
因为许怀谦现在还只是哲解元还不是官,历朝历代,就没有高级官员下乡去祝解元的。
这要是搁寻常的乡试,就算是解元也没有他们给他送礼的道理。
可这次不同,这次的解元是皇帝钦点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这届的状元!
状元啊!
以往这个状元都是永安府,江南承宣布政使司一带,何时轮得到他们昌南承宣布政使司这个偏远地方出?
现在有一个状元之资出现他们治下,他们可不就得好好巴结着吗!
消息传到永安府,永安府知府顾凤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愣了一下。
“十个?!”
“昌南出了十个举人?”
“其中有六个都出自我们府?!”
“解元也在我们府?”
“是谁?!”
顾凤朝朝报喜的衙役要榜单,这个榜单各州府都有,衙役也抄录了一份带在身上,听见顾知府要。想都没想就拿了出来。
旁的顾凤朝都不认识,但那位在榜首的许怀谦,他可是认识的。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他名字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够考上!”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解元!好啊!好啊!”
顾凤朝给了报喜衙役喜钱:“快去报喜吧,别耽误了!”
这等好事,也得让许怀谦亲自知道才行!
等衙役们从永安府下来,来到靡山县,靡山县县令听到许怀谦是解元时,整个人喜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没想到解元居然出现在我县下!”
“居然还是许怀谦!”
“好!好!好!”
这等好事,他想都不敢想好吧,现在真实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他觉得这事像做梦一般不可置信。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青莲书院的山长,他本以为他们书院能考上三个已是不错的了,没想到居然中了五个。
五个就五个吧!居然还出了一个解元!
他以为的许怀谦能吊车尾考上个举人就是惊喜了,没想到人家厚积薄发,直接给他们考了一个解元出来。
“谨仁!五个!五个!”
得到这个消息的左正谏拿着榜单在书院里找栗谨仁,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什么五个?”栗谨仁没听太清。
“我们书院中了五个举人!”左正谏激动道,“还有一个解元!”
栗谨仁嘴唇都在抖:“五个都有谁?”
“段祐言、孟方荀、许怀谦、裴望舒、章秉文他们五个都中了!”
“谁是解元?!”
“许怀谦!许怀谦!许怀谦!”左正谏怕栗谨仁听不见,一连说了三遍,“我们书院的许怀谦中了解元!”
“什么?!”
这下不只左正谏和栗谨仁了,整个书院的人都震惊了。
解元啊,这可是解元啊,他们这种书院也能中解元?!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书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没想到不出则已,一出居然就出了一个解元。
还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人中的。
“这个解元还是皇帝钦点的解元,全国独一份的,谨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左正谏怕栗谨仁把这事给忘了,还单独提醒了一遍。
今年乡试的卷子都由皇帝亲自查阅,而解元自然也是皇帝亲自点的。
“状元?!”栗谨仁瞪大了眼睛,想都不敢想当初那个吐血把自己吓晕的学子居然有状元之资?!
“快快快,快去把许怀谦的所有课业、书籍找出来!”栗谨仁这么一想,反应过来了,“这可是解元的课业、书籍,没准以后还是状元的,可得收拾好了。”
这些以后都是可以拿出来向学生们炫耀的,甚至可以收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的。
“我早收起来了!”一说到这个左正谏就兴奋,“我可是收录了不少呢!”
许怀谦那手好字,就算不中解元,也值得他收藏,现在想来得亏他有先见之明,不用像栗谨仁这样着急忙慌的。
等昌南府报喜的衙役一路吹吹打打到许怀谦家里时,许怀谦人也是蒙的:“什么?!”
“我居然是解元?!”
“可不就是!”衙役喜气洋洋地说,“还是皇帝钦点的昌南府解元呢,这跟以往的解元都不一样。”
“我怎么可能是解元呢?”许怀谦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他想过自己会中举,没想过自己中举了,居然还被点为解元。
这也太玄幻了!
“怎么就不可能!”衙役把榜单拿给许怀谦看,“许解元就别震惊了,你真真是皇帝钦点的解元,一点都没有出错的。”
许怀谦拿到那份抄录的榜单,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大名,这才不得不相信,好像自己真考上了个解元?
还是全国性的解元。
同样的震惊也在孟方荀他们几人家里发生,当他们得知自己中举时全都跟许怀谦一样不可置信,尤其是,章秉文的祖父,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儿考上举人时,直接欣喜若狂地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不仅他的孙儿中举了,他曾经的学生许怀谦也同样中举了,还被皇帝钦点为今年唯一的解元,又晕了一次。
昌南府今年大出风头,皇帝钦点了十个举人,而其他各州府,好一点的能有一两个,差一点的一个都没有。
那些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闹事学子,在看到榜单的第一瞬间,就想闹事。
然而早防着他们这一手的皇帝,直接将翰林院拓印出来的众位举子的文章扔在他们面前。
“自己看看自己差在哪里!”
众学子拿到拓印的考卷,看到排在第一位解元的考卷,那上面行云流水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怀的字迹时,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
他们也写了很多年的字,可他们的字跟这位解元的字比起来,大相径庭。
就冲这手字,他们就输得心服口服了。
更别说他们翻到后面,这位解元那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各项增加税收的文章时,众学子的脸都像是被人给扇了一巴掌,又肿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