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谦在朝堂上怒怼群臣的时候, 陈烈酒也没有闲着。
知道三合土可以做房子的承重地板后,他找人用三合土在平地做了些地板,石化后, 果然跟他想象中又薄又硬的地板一样。
不过, 三合土的配方很多,不同配方、不同比例调制出来的三合土硬度坚固度都有所不同。
他在京城里找了好些会调配三合土的人,让他们根据不同的配方、比例调配出最坚硬最适合京城气候的三合土配方来。
这些都是小事。
大事是, 开春了, 他得赶紧把他买的那些宅子给清理出来,好重新打地基为即将开始的建房子做准备。
因为房子的局限性, 这类房子没有办法卖给京里的大户人家和中层人家, 只能卖给普通人家。
所以他的宅子都买在南城。
缙朝的京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东城贵、西城富、北城穷、南城贱。
顾名思义,东城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西城居住的都是商贾巨富,北城居住的都是平头百姓, 至于南城就挺鱼龙混杂了。
因为南城居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之类的贱业,所以有个“贱”名。
倒不是他们真的很贫贱的意思。
陈烈酒看中的正是南城这些有一门手艺,出不得京城,必须在京城里讨生活,却又因为京城里的房价太高,而不得不一大家子挤在一个拥挤的房子里过日子的手艺人们。
“陈掌柜。”
“陈掌柜。”
“陈掌柜。”
相较于三河村那些假模假样的打招呼的村民, 这里的人对陈烈酒的态度科就真挚热情得多了。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操持“贱业”的缘故,他们对哥儿的态度不像那些村民们那样抵触, 反而会以家里有个哥儿为荣。
哥儿虽然也柔弱,但他们比起女子来到底还是强上不少, 且缙朝又不禁女子、哥儿不许出门。
像他们这类需要天天在外辛苦操持讨生活的人家, 对能有个力气上能够多帮扶一点家里的哥儿那是非常欢迎的。
因此, 他们对陈烈酒这个天天在外晃荡的哥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加上陈烈酒还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如何不热情欢迎他。
二月,陈烈酒来他们南城晃悠了一圈,没过几日,就带着牙行的牙子来他们口水街,一口气买了他们口水街好些人家家里的宅子。
住在口水街街尾的林婆婆数了数,连在一片的,一共十五家呢!
十五家都是些房子破破烂烂的人家,陈烈酒都没有压价,甚至还多给了一层的银钱,那些卖了宅子的人家,转背就在南城的其他地方给自家人添置了一套稍微宽敞些的宅子。
他们南城这个地方住的都是些“贱民”,除了贱民还有谁会到他们这种地方来买宅子啊。
就算遇到些要卖宅子的,那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实在拿不上钱,才会卖房子,因为房子又破又烂还卖得急,价格还得压了又压才能卖得出去。
突然来了一个冤大头,不仅不压价,还多给一层的价格,口水街的不少人都心动了。
一套宅子就算最低一两百两,多出一层也是十几二十两了,他们得在京城里辛苦操持好些年才能够赚到这多出一层的价格,况且宅子还是按照市价给的,他们不仅不亏,还白赚几十两!
拿着这多出来的价格,他们完全可以给自家再换个稍大一些的房子,虽说京里的房子难找是难找了些,可只要有钱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何况,陈烈酒还允许他们,等他们找到房子再搬走。
这么好的买家上哪儿去找哦。
林婆婆看着自家那砖墙老旧,时不时掉瓦片的房子,恨不得陈烈酒明儿个也把她家的房子买了,她好让儿子出去再寻一处稍微好些的房子住。
重新修是修不起的。
砖瓦贵得比买宅子的钱还高。
因此,口水街的人看陈烈酒的眼神都跟看财神爷似的,一看到他来了,脸都笑得跟朵花似的:“陈掌柜,我家房子离你买的那片房子,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要不你看把我那房子一块买了吧,买了你也好修个大宅子!”
时下京城里的贵人都这么干,实在找不到地方修宅子了,就去买别人家的宅子,两处宅子和成一个宅子,可不就是一个大宅子了。
他们以为陈烈酒买这么多房子,也是为了修一个大宅子出来,至于人家为什么要修在他们南城,就不再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
“我不修大宅子,”面对大家的热情,陈烈酒摆摆手,“我买宅子修来卖呢,现在地方够了,等我这第一批房子修出来卖光了,我再来买大家伙的房子。”
“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听到这话的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掌柜你买宅子来是为了修宅子来卖?”
“嗯。”陈烈酒颔首,他这房子修出来面对的人群本就是这些人,提前告诉他们也无妨。
“哎哟,陈掌柜你这是被人给蒙骗了吧。”一听陈烈当真有此想法,口水街的人看陈烈酒的神情都有些复杂了,“修房子的砖瓦钱可比宅子钱贵多了,修出来你卖谁呀?”
不是他们说,是他们这些住在南城的贱民们不愿意修房子吗?是他们修不起啊!
外头的砖瓦费太贵了。
平时买些来缝缝补补还可以,要重新修一座新的宅子,那还不如拿钱去另买呢。
“我知道。”陈烈酒颔首,“我有砖窑,我自己烧砖修呢!”
“那也不会太便宜吧!”
在一众口水街居民眼中,用新砖新瓦修出来的房子,就算自己烧砖烧瓦,那造价也不会太过于便宜,而且他们这地段还处于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城最贱的一个城。
陈烈酒把房子修出来卖给谁呢?
陈烈酒笑了笑:“我只卖房,不卖地,价格不会太贵的,一套房子预估也就几十左右吧,不会超过百两。”
缙朝的房子分两类,一类是房契地契都有,一类则是分开的,房契地契都有的时限是永久的,而房契的时限最高只有一百年,到期之后房子自动归于地契主人。
陈烈酒修房子之前就打算好了,他只卖房不卖地,因此他买的房子都是连地契带房契一块买的。
当然他也清楚,人家买房买不到可以祖祖辈辈向下传的房子,他也不会卖太贵。
几十两在京城里,能买一个可以居住百年的房子,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当然这也得看买房的人,个人觉得划算不划算。
“只卖房啊!”
一开始,口水街的居民们听到几十两的时候眼睛还亮了一下,觉得要真是几十两买一套崭新的房子,他们都愿意买,可随即听到只卖房不卖地的时候,那眼睛一下就黯淡下去。
花几十两去买一个只能居住不能传承的房子,好像不太划算。
再便宜那也是大几十两的银钱,看似不多,可也够他们操持小半生了,小半生什么都给儿孙换不来,这房子买来做什么?
“陈掌柜,你这样不行的,”口水街的居民们对陈烈酒不看好,“再便宜没有地契,也没人会买的。”
“不一定哦。”陈烈酒对自己自信得很,“没准好卖得很呢!”
南城除了京城的本地百姓,还有不少外地来这儿讨生活的百姓,由于他们操持的是“贱业”,只能待在南城这一片区域里,租别人家的房子挤着住。
他们不想买房吗?
他们想。但是京城和外地人的相互之间有排斥,好些人家卖瞎子,一看人家不是京城的,都不太愿意把自家的宅子卖给他。
那好歹也是他们的祖宅呢。卖给外地人,就好像是数典忘祖一样。
陈烈酒能卖到这么多的房子,一是他有钱,二是他有许怀谦在东城的房子地契。
东城,达官显贵居住之地,人家一看他是官家夫郎,二话不说就同意卖给他了。
陈烈酒又没有那种把房子卖给别人,就是忘祖的心理,而且这些从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人,也不见得真喜欢一直留在京城。
租别人家的房子,还要看别人家的脸色,可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家,那不就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可劲造了。
而他房子的卖价,可能也就比租房子的价格高了些许,但也没有离谱到寻常百姓卖不起。
反正陈烈酒自己想,他要是和许怀谦没钱到了这京城,他是很愿意卖一套这样的房子的。
几十两银子住一百年。
一百年他和许怀谦都成土渣子了,他管这房子如何呢?
至于他们的孩子,他有钱就给自己买一套,没钱就去睡大街吧,他老子都能自己买的起房,没道理他买不起,他要是奋斗半生,连几十两一套房子都挣不来,他给他留再多家产,那他也守不住啊。
陈烈酒的想法太过于前卫,不是口水街的百姓们能够理解的,他们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全都不看好地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没地契的房子傻子才买!”
“等他撞了南墙就知道我们这些人一开始有多为他好了!”
“是啊,都有修房子的钱了,何不如在我们南城修个大宅子,到时候我们这些人也能跟北城那些人一样,去大户人家家里干活了。”
比起陈烈酒来他们南城修房子来卖,众人更盼望的是,他能够在南城修一座宅子,到时候他们帮着宅子里的官老爷洗些衣服,挑些水什么的,也能补贴家用。
现在一听人家只是修房子来买,卖得还是没有房契的宅子,知道这一片以后算是废了,全都摇摇脑袋走了。
不管口水街的百姓们有多不看好自己,陈烈酒见他买的那片宅子的人家差不多都搬空了,回头就找人过来把房子给拆了,按照许怀谦给他画的图纸,慢慢地开始打地基起房子了。
他在修房子的时候,朝堂上,当许怀谦嘲讽地向朝臣们问出那句:“是不是众位大人也觉得自己部门不配有进内阁的权利。”时。
他的话由于暮鼓晨钟,轰地一声,炸响在满殿朝臣耳边,使得他们一时间全都憋红了脸。
尤其是那些脱了官帽,跪在地上要向昌盛帝请辞的老臣,瞬间,脸色涨红得犹如猪肝一般青紫得难看。
他们因何而闹?
还不是因为他们从自己身上以己度人,想到他们这些进了其他六部的官员,这辈子到顶也就是个侍郎、尚书了,而那些进了翰林院的,明明有机会进内阁,却这样被人藏送而心生不满。
却从来没人想过,原来他们的上升之路也是可以改变的!
谁规定的内阁只有翰林院能够进去?还不是前朝皇帝规定的!
现在都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的皇帝也不是前朝的皇帝,可笑他们这些老臣们还在遵循前朝皇帝的制度,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若是他们目光不狭隘,不把思路往许怀谦要害其他庶吉士身上想,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以此来向陛下请求,既然翰林院都做出了改革,证明其他各部也是大有所为的,那其他各部官员是否也能拥有进入内阁的权利?!
老臣们想到因为他们的狭隘,而让自己错事掉了一个还能升迁的机会,全都心如刀绞后悔莫及。
庶吉士毕竟只是庶吉士,八品小官,距离他们一步登天的时日还早着呢。
可他们这些老臣不一样啊。
他们都已经官拜二三品了,距离大学士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们抓住这次机会,没准陛下一个龙颜大悦,把他们这些人全都招进内阁,他们此生这官也不算是白做了。
阁老啊。
满朝文武,有谁没做过自己被人尊称一声阁老的美梦呢,可是想到自己非翰林出生,都硬生生地把这个美梦给戳碎了。
现在,明明有个让他们美梦成真的机会,却被他们自己给踩碎了,这心痛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们恨不得能够回去掐住自己的喉咙,堵住自己的嘴,再扇自己两个巴掌,骂自己两声:“蠢货!蠢货!”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刚把皇帝给气了一通的他们,定然已经惹了陛下生厌,再调转矛头,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上不得台面的行为,除了颜面尽失,什么也挽回不了!
满朝寂静,被他们像鸭子一样吵了一早上昌盛帝满意了,终于清静了,刚吵得他都想杀人了。
“不吵了?”昌盛帝望着尽管说出来,正好许编撰也在这里,让许编撰一块给你们把惑给解了,若是你们还是有所不满意,那朕就下令,不改革翰林庶吉士学科,不改革多元化,一切维持原样!”
“臣——!”
一众朝臣听到昌盛帝要真遂了他们的意,不改革科举了,顿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
按理说求仁得仁了,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这般的心痛。
但心痛也没有办法,他们刚刚求昌盛帝不改革的时候姿态有多高傲,这会儿让昌盛帝收回成命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臣等知错!”老臣没有办法,只得要紧了银牙,跪伏在地,向昌盛帝认错。
“哦,听到有自己的好处就知道认错了。”昌盛帝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这些老臣留,他们刚刚在朝堂上集体脱下官帽威胁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给自己留什么情面啊,“要是没听到好处,是不是连我这个皇帝都敢拉下马啊!”
“臣等不敢!”老臣们把头低得更低了,几乎是贴到了地面上。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昌盛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头上的冕冠不停地抖动,指着们这几个跳出来最反对得最厉害,我不知道这明明是为了让天下人过得更好,为了我们缙朝能够变得更加繁荣昌盛的事,是个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你们有什么好跳的?”
“一有所动向就揣度别人心思不良,居心不良,我看你们这些人才真是心思不良,居心不良!”昌盛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如此这般见不得缙朝好,什么都想跟前朝一样,是否有和前场余孽有所勾结,还想反我朝复前朝不成?”
“臣等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察秋毫网开一面!”昌盛帝这话就差没明着说他们要造反了,这等罪名谁敢担啊?
当场反驳昌盛帝被皇帝杀了,以后青史上还能给他们留下一笔刚烈的笔墨,而要是被昌盛帝按上造反的名头被杀了,是要招天下百姓唾弃的。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昏庸残暴,弄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最后还是漠北的先帝揭竿而起反了前朝,才有缙朝百姓这几十年的安稳生活。
百姓对谁当皇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这才刚开国几十年,百姓们对前朝给他们留下的苦难映像还没有抹去,心里都惦记着缙朝的好。
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身上有个造反的名头,天下百姓还不知道要多唾弃他们这些人,说不准连带着家人也要遭殃。
“我现在是可以给你们网开一面了,”昌盛帝对他们的害怕畏惧没有一点的同情,“若是许编撰没有说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又要反过来说我这个帝王的不是?”
昌盛帝可没忘记,今日一早,他被这些老臣们,指着鼻子骂任人唯亲的时候。
“要不是你们这些老顽固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昌盛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我何至于只听信于许编撰的话,因为满朝文武,就他一个小小的编撰是真心在为了这缙朝好,而你们都是缙朝的蛀虫,只知道趴在朕身上吸血,不知道反馈于朕!”
“若不是你们也能像许编撰一样,多思多想,多提出为缙朝好的建议,”昌盛帝顿了一下,“朕又何至于手上只有一个许编撰可以用!”
“是臣等的不是。”昌盛帝此话一出,满殿的大臣全都跪了下去,只有许怀谦没有跪,因为皇帝不让他跪,他今天也不想跪。
他又没做错什么,他也不该跪。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不是,”昌盛帝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也该有点反思了,不要让我这个皇帝来教你们怎么当官!”
“臣等领教。”朝臣这下彻底没话可说了,依然是昌盛帝说什么是什么。
昌盛帝最后问了一遍:“翰林院庶吉士学科和多元化科举的改革还有反对的没有。”
没有朝臣站出来说出了。
“既然没有反对的了。”昌盛帝语气肯定道,“那此事照旧推行——”
昌盛帝话还没说完,户部的一个侍郎跪了出来,他捏着手中的玉笏,向昌盛帝问道:“启禀陛下,不知这两项改革的钱财,该从哪里挪用?”
这人就是曾经有点看不太起陈烈酒的户部左侍郎谢玉堂,他因为陈烈酒曾经跳过他,直接把仿银炭的烧制法送与陛下,而从陛下手中获得一大批好处而对陈烈酒一直有所不满。
一个哥儿竟然讲他戏耍得团团转!
因此对许怀谦这个新上任的状元编撰也没什么好感,但户部与翰林院没什么关系,就算他再对许怀谦有所不满,也给他找不了什么茬。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终于抓住许怀谦的一点把柄,能给他们这对夫夫找点麻烦,他心里就痛快了。
许怀谦本以为自己都功成身退,没想到还有人跳出来说话,朝那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人看了过去。
总觉得他满身的不安好心。
许怀谦身体不太好,雷达可好了,这种时候,整个殿堂都没有敢站出来说话的人,他敢站出来不是刺头就是敌人!
听他口气还是身处于户部的刺头或者敌人。
昌盛帝见到还有站出来反对的人,盛气凌人朝他问了过去:“户部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陛下有所不知,”被皇帝一身气势地瞧着,谢玉堂也全然不惧,“去年全国收缴上来的税,只有四百万两,这四百万两要用于修桥铺路,要在各县推广新作物,还要为边关将士们缝制衣物,更是要为全国的官员发放俸禄。陛下,户部现在是真的捉襟见肘,臣不是不支持翰林院的改革,而是臣不知道该从哪里支持!”
谢玉堂句句属实,户部本来就特别穷,天天拆了东墙补西墙,因此他也不惧怕昌盛帝怕他是故意挑刺给许怀谦和他找麻烦。
改革好是好,改革的钱财从哪儿来,还望他们心里也能有个数。
“著书推行于天下,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去年陛下光是拓印卷子发往全国就用掉了两万两,这次的著书,不单单只是些试卷那么简单了,这钱财得二三十倍地往上增长吧,户部现在连几千两银子拿出来都困难,委实拿不出这几十万两银子了!”
昌盛帝皱眉:“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挪挪?”
“挪用军资?”
“还是挪用修桥铺路的钱财?”
“万万不可陛下!”
谢玉堂刚说了两句,兵部和工部就一块站了出来。
“臣今年已经将军资会按时发放的消息发往兵部各部,寒了将士们的心!”
“吏部户部今年已经在各州府推行南北方差异化种植作物,等到秋收就能南北调换,此时正是修路的好时候,若是等到秋收道路不通,百姓种植的东西没有卖出去,他们今年一年的收成都没有了。”
兵部和工部的话让昌盛帝眉头更加紧缩,因着昌盛二年的华阴水患,他也填补了不少银子出去。
别说国库空空如也了,就连他的内务府也同样捉襟见肘。
不然为何三十两一车的仿银炭一出事,会那般风靡京都。
都是因为穷啊。
“不用户部拨款!”许怀谦一看昌盛帝如此为难,就知道,这比钱朝廷是拿不出来了,当即开口道,“我们翰林院自己出!”
“当真!”他这话一出口,谢玉堂和满朝文武都向他望了过去。
许怀谦全然不惧地颔首:“当真!”他有反骨,别人越不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尤其是他今天还被这群朝臣如此污蔑了一番,他不把这个改革做成功,别人还以为他怕了呢。
他这头一点下去,站在他身侧的韶雪风急出了满头的大汗。
我滴个亲娘耶。
你这个编撰是真敢什么都敢答应啊,他们翰林院除了书,哪里有钱?
还是几十万两如此之多,这么一大笔钱,把他这个翰林院大学士卖了,都不可能有!
他忙站出来,将许怀谦拽回去:“我们翰林院的许编撰年轻气盛,又才入翰林院不久,不知翰林院深浅,难免说错话,刚才的事——”
“韶大人,既然你们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撰都答应了,”韶雪风想把此事给退了,谢玉堂不干了,直接反驳了回去,“是不是就不该再为难我们户部了?”
韶雪风眯着眼向谢玉堂怒视了过去,他这是要把几十万两的银钱非按在他头上不可了?
谢玉堂把头低了下去,当看不见这位阁老的怒火。
“不为难就不为难,”许怀谦不惯他这臭脾气,在家陈烈酒都是把钱给他管的主,在家他都没被人在银钱上卡过脖子,在外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们翰林院不仅把这钱给出了,你信不信,明年我们翰林院还能给陛下上税呢!”
许怀谦也坏,就不说这税是给户部上的,就说给皇帝上的,到时候他们翰林院有钱了,就直接给昌盛帝,就不给户部,气死户部。
但谢玉堂领悟不到许怀谦用心险恶,听见他大口气地揽下几十万两的著书推行银钱,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陛下上税的话,生怕他不答应似的,忙不迭地答应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许怀谦颔首。
“咳——”站在上头的昌盛帝见许怀谦三言两句就应下了这样的事,深知翰林院情况的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凡事要量力而行。”
他的话加上刚刚韶雪风的话,这么聪明的许怀谦不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吧?
“陛下。”可谢玉堂不管,反正许怀谦亲口答应了,还是没有人逼他答应的,“既然许编撰已经答应了,那就证明他们翰林院是真的有办法,我们何不如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惊掉你们的狗珠子哦!
哎。
上面的昌盛帝见许怀谦嘴快的答应了,叹了口气,他有着一副伶俐的口齿固然好,可这太过于伶俐也不太好,不得不妥协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下了朝,回翰林院的路上,韶雪风对着许怀谦就叹了口气:“你今日太过于鲁莽了!”
许怀谦嗓子痒了一下,扶着廊柱咳嗽了一下,见咳了一团黑血出来,并不意外。
气大伤身。
他今天气得不轻,不吐两口血过不去,能憋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想到上司还在一旁等着他,许怀谦不敢耽误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抬起一张煞白的小脸,向韶雪风望过去:“怎么说?”
韶雪风原本想骂他一顿,说他们翰林院除了纸就是纸,哪儿有什么钱,你那么鲁莽地一口气应下几十万两的银钱,他们上哪儿去找啊?
可是看到许怀谦这可怜的病弱模样,他那口气顿时就哽住了,他不会一口气把他给骂进棺材吧?
“没事,你好好回去休息吧。”算了,反正许怀谦都应了出去了,现在就算是把他给骂上一顿,也于事无补了,还不如想想去哪儿搞钱吧。
许怀谦瞧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走了的顶头上司,一头雾水。
他今天给上司惹了这么大个麻烦,上司竟然没有骂他?
翰林院可是个清水衙门,别的衙门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捞个三瓜两枣的,可翰林院完全没有地方捞油水,只能靠俸禄。
许怀谦看着韶雪风大步离开的背影,不禁挠了挠头,难不成韶大人当真有钱?
韶雪风是不知许怀谦的心声,要是知道的话,他准拿刀刀了他,让他净开口说大话!
两人回了翰林院,因为翰林院里有记录皇帝言行的编撰在,没多久今日朝堂上的事,翰林院的其他人也知道了。
“什么?!”
“著书的几十万两要我们翰林院自己出?!”
“许编撰还一口答应了?!”
“许编撰啊,许编撰啊,你可是把我们翰林院给害苦了啊,这么大一笔银钱,我们上哪儿出去?”
若是几千两银子他们大家伙还能想办法凑一凑,可是几十万两,他们是真的爱莫能助啊。
这就全是把他们这些年当官的所有积蓄全部都拿出来填补,也填补不上这笔窟窿啊。
可要他们把许怀谦骂一顿他们也做不到,许怀谦可是帮他们翰林院争取来了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虽说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现在要他们自己出钱了,可这个机会好歹也是争取来了不是。
就是钱的问题是真心难办。
他们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别说是知道翰林院深浅,他们这些老油子还不知道么?
不知把翰林院里的书都变卖了,可否卖出几十万两银钱来?
不同于翰林院的一筹莫展,其他各部下了朝,说起这个消息笑都快要笑死了。
“不知者不畏,一个乡下来的状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当了官就是万事大吉,银钱自然来了,那翰林院要是真的拿得出几十万两银子,那户部的人岂不是都要拜翰林院的人为师了?”
“可不是,估计他就是个井底之蛙,以为进了翰林院,还是最清贵的翰林院,那翰林院里的银子多到花不完,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的应下这事?”
“这下朝,这会儿估计正被韶大人逮着骂呢!说不准他今日回去都要吓破胆,那么大一笔钱,他如何变得出来?”
众朝臣对许怀谦这个小小的编撰就能在朝堂上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而不满,虽说许怀谦这个改革确实帮了他们忙,可他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让他们这些朝臣难堪了也是事实。
在朝堂上有陛下袒护,他们自然是不敢对他怎样,可这下了朝,他们背后里说他两句,奚落他两句,看看笑话怎么了?
“反正这次我就不相信,他还真拿得出这几十万两银钱来不成。”
“等着吧,这钱他要是拿出来了倒是好了,要是没拿出来的话,看陛下下次还怎么包庇他!”
许怀谦有才是有才,众朝臣不反对,可是他这个有才之士太狂了,且又有简在帝心,要真让他一步步爬他们头上去,那才真是笑话。
这次许怀谦大口气地许下如此大的钱财,他要是办到了还好,若是没有办到,就算不把他整出朝堂,也至少要让他在翰林院里坐几年冷板凳才行!
总之,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翰林院和众朝臣在想什么许怀谦什么都不知道,他下了朝在韶雪风面前吐了一口血,韶雪风给他放了半天假,许怀谦想也没想地就高高兴兴地去找陈烈酒了。
不就是几十万两嘛。
他觉得他有个陈烈酒那么会挣钱的老婆,他老婆一定会给他想办法弄来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