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几乎在那一瞬间, 便将目光转向了诸野。
他不知道诸野究竟是对这个名字太过执着,还是和他一样干脆忘记了后来所想的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这才显得有些尴尬, 不得不将最开始也是最让人记忆深刻的那个名字说出口。
可他抬起头去看诸野时,却见诸野形容严肃,没有一点不记得猫儿名字的心虚, 他像是一本正经说出了花大饼这个名字,以至于谢深玄不由去想——难道诸野,是真的更为认可这个名字的?
罢了罢了,这种小事上, 还是稍微给诸野一些面子吧。
谢深玄咳嗽一声, 重新纠正自己的说辞,道:“这只猫啊——”
诸野:“……花糕。”
谢深玄正极其勉强改口,说:“花……花大饼。”
诸野:“……”
谢深玄:“……”
怎么回事啊!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这么默契啊!
学生们显然都已懵了。
这两个名字差距的画风太大,却又诡异而惊人地具有莫名微妙的相似之感, 听起来的确可能是一只猫的两个名字。
于是帕拉认真点头, 说:“窝寄到的,泥闷中原人, 都有好几个名字。”
谢深玄:“啊?”
帕拉:“泥闷中原喵,当然也废有好几个名字。”
谢深玄:“……”
洛志极也点头, 说:“名花大饼, 号花糕, 没有什么问题。”
谢深玄:“?”
不,这是没有问题吗?
这问题可太大了啊!
裴麟疑惑:“为什么不是号大饼呢?”
柳辞宇:“既然都是号了,文雅一点吧。”
裴麟不服气:“大饼和糕, 没有谁高谁低。”
柳辞宇:“糕糕多可爱啊!”
谢深玄:“……”
谢深玄心情复杂。
他回过头, 看了看身边的诸野, 诸野倒是丝毫不曾觉得有哪儿不对,他依旧摆着他惯常不见波澜的神色,面无表情提着那只猫站在一旁,似乎正在听他们说话。
那猫儿已经挣扎累了,不再拳打脚踢了,而是可怜兮兮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们,谢深玄不由沉默,忍不住又说:“我说过许多次了。”
诸野转头看向他。
“不要这样拎着它。”谢深玄皱起眉,“你就不能抱着它吗?”
诸野:“……”
诸野犹豫着垂下头,正与那只猫对上目光,他沉默片刻,试图更换一个抱猫的姿势,照理来说,他见过不少宫人抱猫,也知道那个姿势大概是什么样的,可若换到他来,他便莫名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往那儿放都不对。
偏偏这猫儿又实在调皮得很,诸野一松开它的后颈,它便开始不住扭动挣扎,试图从诸野怀中逃窜,诸野不知所措,架着猫儿的胳肢窝,将竭力拳打脚踢的猫儿举在面前,努力让它离自己远一些,而后带着一丝求助神色,紧张看向谢深玄。
谢深玄沉默着伸出手,将那猫从诸野手中接了过去。
他将那猫抱在怀中,随意挠了几下猫下巴,那只猫好似忽而便静了下来,甚至还主动撒着娇去蹭谢深玄的手,前后反差之大,让诸野忍不住微微蹙眉,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让猫嫌弃了。
可学生们还在讨论这猫究竟有什么问题,他们两却莫名来了这么一段对话,还顺利完成了猫的交接,如此熟悉的动作,仿佛不时便会经历一般,总让人莫名克制不住多想。
谢深玄什么也没想。
他抱着猫转过身,带着学生们往里走,一面低声与高伯道:“今日我想将学生都留在此处吃饭,高伯,要麻烦你多准备一些了。”
高伯却显得很高兴:“少爷,我早就想劝劝您,请太学生们吃顿饭,和学生们搞好关系才是。”
谢深玄却一顿,有些惊讶,问:“早就想劝劝我?”
“哦,这是夫人的吩咐。”高伯笑呵呵说道,“夫人说了,您老爱和人吵架,让我们平日多劝劝您,要与同僚搞好关系。”
谢深玄却想起自己到太学执教的第一日,他看学生们的菜式过于廉价简陋,原想第二日自己带些饭菜过去,小宋却说,高伯早有嘱托,让他备了一桌好菜招待学生,好为他拉近与学生之间的关系。
那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高伯平日好像并不会插手这种事情,现今听高伯如此说,他不免更加觉得有些不对。
“高伯。”谢深玄皱起眉,“我在太学执教,你不是每日中午,都会让小宋为学生们准备饭食吗?”
高伯一愣,有些茫然,道:“啊?没有啊?”
谢深玄:“……”
谢深玄微微挑眉,回首看向一旁的诸野。
诸野显然也听见了他和高伯的对话,却仍旧保持着一开始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在谢深玄看过来时,他却还是抑不住略微避开了一些谢深玄的目光,而这极细微的躲闪,却已足以让谢深玄明白这件事的缘由了。
谢深玄忍不住直呼其名,道:“诸野。”
诸野微微一僵。
谢深玄:“此事与高伯无关,那就是与你有关了?”
诸野:“我不知道。”
谢深玄却更:“这种事,你何必借我的名义?”
诸野:“……什么?”
“你关心学生是好事啊。”谢深玄深深叹了口气,“这种好事,何必要隐瞒呢。”
诸野:“啊?”
等等,诸野有些想不明白谢深玄这突然扭转的逻辑。
“那日你在太学食堂时,也注意到了吧。”谢深玄十分感慨,“那些官宦子弟吃得那么好,偏生轮到我们时,就全是清粥白菜。”
诸野:“……”
“当然,他们是从家中带菜,这我不能多说什么。”谢深玄说,“可我们自己的学生,总不能吃得比别人差吧?”
诸野:“我没想过这些……”
谢深玄:“你不用客套,我都明白。”
谢深玄说完这句话,又朝走在后头的小宋招了招手,道:“小宋,你过来。”
小宋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为指挥使和少爷的关系越发亲近而关系,此刻开心蹦跶过来,毫不犹豫问:“怎么了,少爷?”
谢深玄:“学生们在太学时的午膳,是诸大人的出的钱?”
小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暴露,不由微微一顿,迟疑看了看诸野,果断自作主张,决定靠自己优秀的口才来为指挥使解释。
“啊!少爷,这件事是这样的。”小宋大声说道,“那日指挥使大人看您没吃饭,所以才特意嘱托我,让我去给您买些吃的。”
谢深玄又惊讶看了诸野一眼,只想怪不得那日他让小宋在他的书斋内等候,可小宋却不知跑去了何处,后来还是与诸野前后脚回来的,怕不是那时就得了诸野吩咐,跑去外头给他买午膳了。
小宋见谢深玄没有说话,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起了作用,他在谢深玄的嘴下竟然争取到了一丝主动,于是小宋又毫不犹豫道:“指挥使大人见您担忧学生,又了解您的性格,知道若只有您一人大鱼大肉,您一定是吃不下去的。”
谢深玄:“……”
“所以诸大人特意嘱托我,让我也为学生准备了菜食。”小宋乘胜追击,“可那时您与诸大人的关系不太好,他担心若是直说,您会不愿意接受,这才假借了高伯的名义,让我说是高伯嘱托的。”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完全没有给谢深玄插嘴的机会,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补上一句:“大人是在关心您。”
可谢深玄点了点头,完美忽略了小宋所有刻意强调的暗示,倒还颇为感慨,看向诸野,说:“这次的借口,很不错。”
小宋:“啊?”
谢深玄说:“关心学生,真的要说出来。”
诸野有些着急,道:“我不是……那天你没吃饭,我担心你要犯胃病。”
谢深玄微微一顿,显然是听见了诸野所说的这句话,而诸野并不常像这般直言自己的心声,他当然不免多看了诸野几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调含混地说:“多谢。”
诸野一愣。
谢深玄已回过身去,同小宋道:“往后这顿午膳的钱,还是谢家来出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带了分拒绝的意味,小宋登时有些心惊,正要想办法劝一劝谢深玄,谢深玄却又叹了口气,说:“这也不是一笔小开销,长久以往,以你们玄影卫的俸禄,恐怕负担不起。”
诸野:“……”
小宋:“……”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宋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道:“少爷,指挥使的俸禄,很高的。”
“啊?我也没说错啊。”谢深玄皱起眉,说,“指挥使的俸禄没有多少吧?”
诸野:“……”
小宋:“少爷!那可是指挥使的俸禄!”
谢深玄:“就那么点钱,还是自己留着,拿回去修修那破房子也好啊。”
诸野:”……“
小宋:“指挥使的俸禄!真的很多很多的!”
谢深玄微微皱了皱眉,看起来像是并不怎么认同小宋所说的那句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道:“对,很多,留在有用的地方吧。”
诸野:“……”
诸野好像有些受到打击。
他恍惚抬起眼,看向天空,虽然理智告诉他,谢深玄说得没有错,以谢深玄母亲在江南经商多年的家财来说,指挥使这么点俸禄,在谢深玄眼中,的确很不够看。
小宋更受打击。
指挥使的俸禄都不算高,那他……他拿着比指挥使低上不知多少倍的俸禄,干这么累的活。
啊!可恶!
好想罢工!
-
谢府已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
他们在府内摆了几桌饭菜,学生们明日还需上课,自然不许饮酒,可高伯说厨娘新酿的桃花酒着实不错,谢深玄小酌了一些,又有些贪杯,一时微醺,看学生们吵闹玩乐,竟也觉得很有意思。
诸野有伤在身,自然不得饮酒,只是坐在一旁,看谢深玄多喝了几杯,还想劝他,又不知该如何劝告,憋了半晌,也只是尴尬道:“你都落水了,怎么还喝酒。”
谢深玄:“……”
谢深玄觉得诸野略微有些令人扫兴。
他侧过眼,看了看诸野,问:“今日抓住的那个人,可有什么说法了?”
追着他跑的那名船客着实诡异,看着像是对他有什么刻骨之恨,只是他记不得这个人,应当也没有骂过他的亲朋好友,那人头顶又只有一句往返重复的话,从中看不出任何细节,可此事又与他有关,他难免会对此人的身份好奇。
诸野微微一顿,道:“我不知道。”
谢深玄点了点头,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他们离开京郊之后,诸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几乎一刻也不曾与他分离,就算玄影卫指挥使知晓京中一切机密事端,也不可能在全无他人汇报的情况之下得知这种事。
“若你着急想知道。”诸野忽而又说,“我今夜去玄影卫一趟,回来再告诉你。”
谢深玄:“啊?我不着急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怕诸野自行决定,大半夜跑去玄影卫内问消息,匆匆又补上一句,道:“只是随口问问,一点也不着急,你先注意自己的身体。”
诸野:“……”
诸野像是又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讶然看着谢深玄,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令他难抑心中情愫,他下意识便摸了摸怀中之物,又停了手,想谢深玄而今坐得离他这么近,他若是要胡乱写上几个字,谢深玄只怕一眼就能看见。
谢深玄却未多想,他见诸野似乎想去怀中拿什么东西,不由便想起了他今日的另一个疑惑,而此刻他有些微醺,面对诸野时,好似便壮足了胆气,什么话都能随意出口,几乎毫不犹豫便问道:“诸大人,你有本小册子。”
诸野猛然一僵,侧眸看向谢深玄。
谢深玄此言出口,与他们同桌的伍正年和贺长松二人都不由朝此处看来,摆着一副好奇看热闹的模样,只等着诸野接下来要说的话。
片刻之后,诸野沉默着点了点头,可他显然摆着一副过于紧张的模样,只要谢深玄一回眸,便轻易能看出诸野此刻的神色,显然与往常有些不同。
可谢深玄所想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谢深玄问:“上面是不是记了所有朝臣的小秘密?”
诸野:“嗯……”
“好羡慕。”谢深玄说,“我也想每天看那么多热闹。”
诸野:“……”
他说完这句话,伍正年也恨不得立即跟上,匆匆说道:“谁不想每天看热闹啊!”
诸野:“……”
不怎么说话只顾着吃饭的贺长松竟然也很赞同,道:“朝中与宫中的事情,的确都很有意思。”
诸野:“……”
谢深玄转而看向贺长松,道:“表哥,你知道的也不比诸大人少吧。”
贺长松点头,又说:“确实,太医院掌握的秘密,也就比玄影卫少那么一点吧。”
伍正年顿时来了兴致,问:“太学既不清闲,又很无趣,若是可以——”
“不要来。”贺长松打断他的话,平静说,“死得很快。”
伍正年:“啊?”
“不要当太医。”贺长松又说,“快逃。”
伍正年面露迷茫。
贺长松平静吃饭。
谢深玄也不明白贺长松为什么要这么说。
贺长松平日虽也住在谢府之内,但却显然同他谈起太医院之内的事情,谢深玄自然也不会多问,可若能在太医院供职,怎么也不该是太难的苦差事,他正觉得奇怪,还未来得及询问,贺长松已看了他一眼,道:“当太医,很容易背黑锅的。”
谢深玄:“呃……”
“治得好,是我的本职,治不好,要给他陪葬。”贺长松长叹了口气,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聊些快乐的事情?”
谢深玄:“……”
快乐的事情。
谢深玄想不出快乐的事情。
谢深玄只能看向身边的伍正年,而伍正年正端着手中的酒杯,一手拿着不知从何处摸出的枸杞,仔细将枸杞放进桃花酒中,而后便觉得自己似乎达成了饮酒伤身和养生的完美平衡,美滋滋将这一杯酒喝了下去。
谢深玄一句话噎在喉中,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再转过目光,看向学生们。
赵玉光与他们坐在同一桌,非常乖巧,虽是将身边其他人挤开了不少,可那并非是他所愿,他坐姿端正,将腰背挺得笔直,还始终恪守礼节,一道菜上来,若伍正年和谢深玄未曾动筷,他决不会先吃。
是个好孩子,谢深玄很喜欢。
裴麟也坐在这一桌,他没有赵玉光那么讲究,只不过因为诸野在此,他才竭力显得有礼貌了一些,只是他并不懂得如何“礼貌”,他只能看着身边的赵玉光,依葫芦画瓢学着赵玉光的举动,竭力让自己显得客气一些。
也是个好孩子,但今晚一定得加练。
除了平常的课业之外,得让诸野按头逼他多看书多练字。
除了他二人外,再与谢深玄他们同桌的,也只有洛志极了。
洛志极仍是魂飘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他已说自己不打算成仙了,可看他的模样,这一桌“人世”的饭菜,似乎仍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志不在此,不想上心,若要他读十遍大悲咒,他可能都会更感兴趣一些。
谢深玄不由长叹了口气。
这是个绝对的好苗子,可若要他想想逼迫洛志极参加科考,就好像是逼着仙子舞大锤……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呢!
……
洛志极忽而回过了神,收回目光,紧张喃喃道:“那就是京中十大鬼宅啊。”
谢深玄:“……”
等等,这孩子刚刚到底在看什么?
谢深玄顺着洛志极方才注视的方向看去,那确实是诸野宅邸的方向,可他们此刻在他家院中的小亭之内,往那个方向去看,只能看见贺长松前年栽的一片竹林,莫说看见诸野的宅邸,只怕连诸家的一点灯光都看不着。
可洛志极神色凝重,目光之中虽有紧张,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期待,道:“好想过去看看。”
诸野:“……”
谢深玄:“……”
洛志极又叹了口气,道:“不,先生,是我冒昧了。”
谢深玄:“……”
洛志极低下头,委屈抠了抠桌角,说:“只是有一点好奇罢了。”
谢深玄:“呃……”
洛志极又抠了抠桌角,小声说:“我现在更想加入玄影卫,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已经没有兴趣了。”
谢深玄:“……”
洛志极再一次重复:“我的梦想,是成为玄影卫。”
谢深玄:“……”
洛志极:“成为最了不起的玄影卫!”
谢深玄只好转过头,看向诸野,道:“诸大人……”
他不用开口,诸野却已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诸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
游春之日的下半夜,变成了莫名其妙的“鬼宅”探秘。
谢深玄虽然对诸野家中很有兴趣,但却真的一点也不想在晚上来这个地方,好在他们一行人数不少,已足以冲淡这过分恐怖的气氛,就算在夜深人静之时,来诸野家中登门拜访,显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深玄顺带将猫带了过去,那老门房沉默着为他们开了门,又拖着微跛的脚提着昏暗的油灯离开,留给他们一个昏暗阴沉的门缝,光是看上一眼,谢深玄就恨不得立即从此处逃离。
诸野没有多想,他十分自然推开了门,从一旁取下一盏烛灯,将那灯点亮了,一言不发便朝内走去。
谢深玄想着学生都在此处,他不能太丢脸,竭力鼓足胆气,走在诸野身侧,身后则是好奇跟过来的伍正年与一群学生们,以及说了很想过来看一看,但却吓得几乎走不动路的洛志极。
夜间有风,诸野的步子又略大了一些,他手中的灯烛没有灯罩,那烛光随风摇曳,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扭曲狭长,映在那荒芜的庭院之中,仿佛鬼影重重,简直有说不出的诡异,
伍正年深吸了口气,道:“这……这就是那个怨气横生,什么都长不出来的庭院吗?”
谢深玄指着院中自由生长几乎要漫过膝盖的杂草,问:“杂草就不是草了吗?”
伍正年:“呃……”
洛志极发着抖,看向院中的那棵枯树,止不住打着哆嗦,问:“那个……那个是不是传闻中……吊死过三品大员的歪脖子树啊?”
谢深玄:“就这么点高度,很难。”
洛志极:“……”
伍正年:“那口井——”
谢深玄:“井口太小了,还有井盖,成年人很难掉进去。”
洛志极:“那池子——”
谢深玄:“好像只到膝盖深。”
伍正年微微一顿,终于忍不住看向谢深玄,问:“谢兄,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谢深玄:“啊?”
伍正年压低声音,道:“句句带刺。”
谢深玄:“……我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伍正年:“……”
伍正年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
他们在诸野的庭院中兜了一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看见,传闻中十分通灵的猫更是在谢深玄怀中睡得四仰八叉,没有觉察出任何一样。
京城十大鬼宅,竟然只是如此。
洛志极很失望。
可谢深玄左右看看,忍不住与诸野抱怨,道:“小宋说,你们玄影卫指挥使的俸禄,好像还不错。”
整整一晚上过去了,诸野头一回找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刻,他认真点头,努力强调,道:“很不错,非常多,待遇优厚。”
谢深玄:“那你为什么不找人来打理一下这院子?”
诸野摇头,道:“我很少住在这儿。”
谢深玄:“你最近不是住在这儿吗?”
诸野:“……”
诸野很难解释。
他显然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房子不过就是个休息的地方,只要有地方能让他躺着就足够了,庭院如何,布置如何,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他平日不宴请宾客,也不和朝中其余官员有私下来往,甚至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玄影卫中,不是在伴驾值守,便是在处理那些讨人厌的公函书信,若不是今日因伤病休,又担忧谢深玄再遇危险,他怕是根本没什么回家的机会。
洛志极却已惊诧睁大了双眼,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见诸野仍旧沉默深思,未曾注意到他们说话,他这才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谢深玄的衣袖,轻声与谢深玄说:“先生,我在报国寺内见过诸大人许多次。”
谢深玄一愣,有些不解,问:“报国寺?”
诸野可不像是相信这种事的人,诸野去报国寺做什么?
洛志极这么一说,谢深玄不免便又想起了年初祈福一事,他是受母亲督促,每年正月初一时,都会去报国寺内祈福,可诸野不信鬼神,他怎么也不该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吧。
“我与寺中不少僧人相熟。”洛志极又说,“听闻诸大人每次将钱交给方丈之后,便会离开。”
谢深玄:“钱?”
洛志极点头,道:“寺中僧人不肯多提,可听他们言下之意,好像是送给女人的。”
谢深玄微蹙双眉,更为不解。
不过反正诸野就在眼前,他既然好奇,不若直接问问诸野便好。
谢深玄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到诸野身侧,正要开口,伍正年却猛地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暂先别问此事,一面压低声音,说:“谢兄,你先别开口。”
谢深玄:“嗯?”
“此事我也听过京中传闻。”伍正年不好编排同僚,只好勉强暗示,道,“京中有人说,报国寺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谢深玄:“……”
“我不太相信,可那谣言疯传之时,诸大人也并不愿意出来澄清。”伍正年微微一顿,低声道,“此事紧要,你与诸大人关系好,若是在意,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
谢深玄却皱着眉,抬起手,指了指站在廊下看着杂草遍生庭院深思的诸野,道:“伍兄,你好好看看他。”
伍正年下意识看向诸野。
谢深玄:“他这种人,可能金屋藏娇吗?”
伍正年:“……”
谢深玄自行做出回答:“他不可能。”
伍正年郑重点头:“……你说得对。”
“若说他要孤老终生,我还会更信一些。”谢深玄说道,“至于送钱这等事,显然是意——”
等等。
报国寺,最适合金屋藏娇。
诸野常往报国寺中送钱,谣言疯传之时,他也不出来澄清。
诸野是玄影卫。
玄影卫只听皇上调令。
等等,不会吧?
这件事不会又和皇上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