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被伊达航的电话吵醒了。他仰面看着天花板,眼角的余光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快下午一点。
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唤,又饿又累。他觉得这种心态不好,不能因为久违的有个饱觉睡,就过度放松。他想起来,他的身体告诉他还是乖乖多躺一会比较好。
但安室透很清楚,这种疲累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因为躺着真的很舒服,他舍不得这张大床。不知道是该哀悼自己逝去的清白和贞操,还是该……
总之他不想接班长的电话!!!
但班长格外的执着,安室透在对方第二次拨打过来之后,无奈的接通了这条通讯。
他觉得班长太没眼力见了,不明白自己现在压根不想面对他,连声音都不想听的心情。万一被知道自己竟然和对方又惧怕又讨厌的上司滚过一张床,会不会气得心脏病?
但显然,伊达航没有那么多的杂七杂八的情绪,正确来说,在通讯接通之后他就被对方噼里啪啦的一通话砸蒙了。
“……哈?你问我和南森先生交朋友的诀窍?”
伊达航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一般,小声的说:【也、也不是交朋友,那个就是、就是……该怎么搞好关系。你不是和他成为好朋友了么?拜托帮个忙吧。】
安室透看了一眼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怀疑不是睡了几个小时,而是睡了好几天。
不,下身残留的感觉告诉自己时间不至于过得那么快。男人啊,不是越大越好的这个混蛋新手!!!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快?是中邪了么?”安室透担心这位同期是不是被虐出斯德哥尔摩了,怎么前后的表现差别这么大。
伊达航,支支吾吾的将之前他们全课系被拐弯抹角骂得狗血淋头的事情说出来。依旧是南森牌的毒舌,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就是……
“那、那还挺好的吧。啊我是说,原来他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真的很讨厌我们,但其实不是。就是那个,恨铁不成钢,意思你懂的。】伊达航的嗓子有点飘,【他夸我了,他竟然夸我是全课系最优秀的!你都不知道其他人看着我的眼神,就跟打翻了醋瓶一样。】
当然也没有伊达航形容的那么夸张,可大概意思还是对的。
自从南森的毒舌发威之后,伊达航算是唯一一个被夸到的人。其他人是真的全程都在挨骂。
哎嘿,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走路都觉得带风。
安室透挠了挠头发,坐起身来。“那看来,这小子也没想象的那么坏……”
——原来昨晚故意耍这些警察的行为,是看不惯他们工作日前一天饮酒么?
【南森先生啊,就是不会说话。哦,我是说,该会说话的地方偏偏不会说。就是那种什么?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担心被部下小看,就只能强撑出这副样子,建立自己的威严吧。】
虽然伊达航觉得效果好到离谱了,但不妨碍他对南森的好感度咻咻咻的往上涨。【他让我们都去休息,我刚吃完饭,其他人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
伊达航看了眼身后,休息室里的床位不足,佐藤美和子倒是领到了一张单独的上铺,其他人要么两人一张床,要么就在地上凑合,鼾声震天。
【剩下的事情南森先生都揽过去了,我本来想打下手的,也被拒绝了。说是‘做好身体健康管理也是检验一名警察专业素养的标准之一’。】伊达航的语气更飘了,【我记得他年纪比我们还小三岁吧,关心人的方式也很委婉,就跟零你一样呢。】
安室透:“……”我是觉得大开眼界了没错,但为什么要扯上我?
谁、谁要和那小子一样啊!
【他刚才说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刚才已经出门了。不愧是二十六岁的参事官,差一点点就殉职了,不仅没受一点影响,时间管理方面还这么严谨。将每一天都当成自己的殉职日……所以心理素质才这么高吧。我要向他学习!】
安室透,忍耐了伊达航长达二十分钟的通讯,全程都是在对南森太一各种夸赞,对于这个喜怒都表现得很明显的同期班长,他也算是服气了。
最后,等伊达航终于撑不住阖眼了,才将安室透拯救出来。
他看着手机,表情很是复杂。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之前那条‘白酒’的讯息,他觉得南森太一跟他应该是很合得来的人。而且,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只要是有道理的话,就很是听得进去还会自我反省的安室透……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先入为主了。
或许南森并不是他想的那种人?
如果是黑衣组织的卧底,应该是警察们表现得越差劲,他越高兴才对。他没有这么做,还灵活的运用案件各种提点敲打着部下,甚至连之前让他最伤脑筋的‘少年侦探团’也都解散了。
对于南森之前对孩子们的揣测,安室透并不觉得过分。他在黑衣组织卧底五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也不乏被洗脑的小孩子,有些时候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加的危险。
正因为他们懵懵懂懂的,做事不顾虑后果,又顶着一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年幼模样,这类人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不过……柯南君的心情应该很不妙。
阿笠博士经过这件事,估计也被吓到了,不敢再拿出那么多发明……这是一件好事,他最近也觉得柯南飘了许多。
就如安室透很快就搞明白了‘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真相一样,安室透认为世界上比他聪明的人不少,如果有心注意,江户川柯南的伪装很快就能勘破。
组织里还有许多他只闻其名不见真人的干部,有一些甚至比琴酒更加的危险和不择手段,如果哪一天他们腾开手注意到了柯南……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经过这次教训,让柯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和赤井那个混蛋背后都给柯南收拾不少烂摊子了,再这样高调下去,哪天兜不住的话,说不准连他们两个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安室透头疼的按了按额头,最后一丝睡意也都消除,肚子里的空虚感让他无法忽视,寻思着给自己做点饭吃。
一边起身找衣服,一边还在思考着南森太一的事情。
对方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匆匆离开警视厅,连这起大案的善后都被往后挪,会是什么样的事呢?
恰好这时,卧室的门从外打开。
安室透刚要套上衣的动作,凝固住了。
他瞳孔瞠大,僵硬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就见到南森太一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旁边还有两碟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小菜。
食物的香气霸道的充斥了安室透的嗅觉。就连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这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南森眨了眨眼,目光从他的身上艰难的挪开。出门时他记得自己给安室透穿上了睡衣,现在就只剩下一条底裤……
厨房放着的早餐被吃掉了,是吃完了又去睡么……是不穿衣服睡觉主义啊。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莫名的有点酸意。
南森移开视线说:“那个……因为时间有点急,是让饭店加工好的,你要吃点吗?”
说着,他又道:“那家饭店我经常去,卫生方面是可以保证的。抱歉,下次我会提前准备好。”
那副眼神飘移的样子,就好像觉得自己拿饭店做的午餐给安室透,是一种非常失礼的事情一般。
就连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南森太一的皮肤很白,稍微红一点都显得格外明显。
莫名的,安室透觉得自己身上的热度也都往脸上窜。他连忙套上衣服,又套了裤子,才干巴巴地说:“没有,这、这就很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警察的工作不都是很忙的吗?”
“还有一点休息时间。”南森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还拿了个靠枕抵着椅背,又将自己用来保护颈椎的U型枕放在了椅面上。
安室透,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过,他硬着头皮的坐在上面,看到南森露出放松的面色,才算是找回了平时的状态。他掀开砂锅的盖子,里面是碎肉粥,掺杂了一点煮得发白的鱼肉,他道:“鳗鱼?”
“嗯,补充元气的。”
南森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单手托着腮帮子,目光柔和的看着安室透。安室透很想当他不存在,但这种眼神……
怎么说呢,有点肉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走肾的么?为什么搞得就跟谈恋爱一样!
——对了,这小子喜欢我!等等,他不会以为我们现在是交往了吧!
安室透很不想将南森太一往纯情的人设上套,但他发现……对方在感情方面确实很纯情。
虽然昨晚的事情跌破了他的认知,但也是个在此之前连肢体碰触一下就会闹个大红脸的人。反、反差太大了吧。
他有意找个借口驱散这种让他很不自在的气氛,甚至心里还冒出了无法忽略的心虚。
如果排除南森太一是黑衣组织卧底的身份,他的做法……好渣!
可如果对方不是卧底的话,自己也没必要继续跟南森太一……
“透哥。”
安室透手里握着的勺子,砰的一声砸在了碗里。他眨巴着眼睛,惊讶的看着南森太一。
南森的脸一寸寸的,变得越来越红。他语气平稳,表情正经,眼神却带着一点狼狈的羞涩之意:“你比我年长,这样叫不行么?”
安室透:“……也、也不是不行。但为什么?”
“为、为什么?”被这种直男发言震住的南森,略有些无措的道,“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叫你姓氏的话总觉得……叫名字又、又叫不出来,那个……叫透桑又觉得正经,透君又……透、透哥?”
安室透,单手捂脸。
——不行,更心虚了。
——面前这个,真的是反差极大的纯情系啊!
你昨晚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借酒壮胆坚持了大半宿的?
“随便你怎么叫吧。”安室透怀着一种放弃的心情如此道。
“好的,透哥!”南森的声音一下子放大,在整个卧室回荡。
安室透:“……”太好了我皮肤黑是天生的。就算是红了也不明显!
——你一个跟我平级的人,这么纯情真的好吗?!
——对得起你在警视厅里的魔王称号吗?!
安室透豁出去的,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粥应该是在灶上煨了好几个小时,刚含在嘴里就顺势滑入了食道,不管是胃还是身体,都暖洋洋的。
说起来,早餐也是以清淡为主,这小子还把米饭煮得烂烂的,倒是……挺有常识的嘛。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南森看他一锅粥都快吃完了,如此问着。
安室透疑惑的看他:“要问什么?”
“你刚才说,以为我不会过来。”
鉴于南森的表情还带着一点引导的催促的意味,安室透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于是顺势用棒读的语气道:“嗯,所以参事官大人为什么会在百忙之中放下工作,端着午餐送货上门?”
南森没在意他的语气,而是双手放在桌子上,双目柔情的说:“因为工作没有你重要。”
安室透:“哦。”
南森有点失望:“就这?”
安室透指了指身后靠墙的一个书架,上面有几本书单独占了一个架子,无一不是恋爱指导书籍。
原本这些书是书脊朝里的,安室透调查屋内的时候顺手将书脊朝外的摆放好。他会这么做,是为了掩盖自己其实将整套公寓都摸了一遍的事实,其他地方的痕迹全都处理干净,唯独书架故意露出破绽。
毕竟作为一个主业是侦探的人,要是什么都不翻一下才奇怪。故意将书脊朝外,也算是透露出一种‘对我就翻过了你想怎么样’的讯息。
果然南森没介意他乱动自己书架的事情,而是抽了抽嘴角说:“我下次会藏好的。”
——为什么那么执着强调‘下次’?
入门以来,已经不是南森第一次强调‘下次’了。
这也是一种隐晦的表达他不想关系就这样结束的讯号,也是安室透越来越心虚的原因。
他想假装听不懂,可无奈……这小子骚起来是真的骚。
好歹是个帅哥,能别表现得像是狗狗一样吗?
对上南森那双略带失落的,如果配合着雨天还有两只下垂的耳朵,都能够无缝代入‘淋雨狗狗’的眼睛,安室透除了沉默之外,找不到其他应对方式。
——啊,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渣。
这大概就是警视厅里有好友的好处,从伊达航那里得到南森的一手情报之后,安室透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感。
怎么说呢……就凭他能说出那番话,这种人是黑衣组织卧底的可能性就大幅降低。
他倒是没有直接将这个可能性归零,但……能说出那种话的人,要么掩饰得太好,要么就是真的一颗红心向社会。
他是琢磨不明白,如果对方是卧底的话,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指导警察。
安室透对于警视厅常年依赖侦探导致的恶果也算是心中有数,但警察的刑侦能力不足也是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让侦探插手警察办案。南森的顾虑恰好正中安室透的心,侦探的加入确实带来了不少不确定性的因素。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毛利小五郎那样,因为曾经当过一阵子警察,对警察办案流程和章程心知肚明,或明或暗都会配合不加隐瞒……这一点连江户川柯南都不能完全做到。
那就更别说其他的侦探,只要稍微徇私误导一下警方,结果就会大相径庭。很多侦探的正义心,都是自我认知出发的唯心主义,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不一定符合警方甚至司法的论断。
但这种事他不能说。
他并不想透露自己是公安的身份。
安室透在内心数着时间,故意磨磨蹭蹭的吃完。南森也没有催促,等他吃完之后起身收了托盘,才看了眼手表说:“抱歉,我待会还有工作。透哥如果无聊的话,我书房里有一些书可以打发时间,电视和电脑也可以随便用。”
“你认真的?”安室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似笑非笑的道,“就没有让我离开的选项么?”
南森歪了歪头:“如果这样的话,可以预约晚上的共餐时间么?我会尽快在七点前完成手头的工作。”
“七点?我认识的警察很少有这个时间点下班的。”
“那是因为他们效率低。”提到这个,南森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你提醒了我,有个小子给我交了一份报告书,里面有九成都是废话。我准备向上级反应,废除这种浪费时间的官方报告模板。有这么多时间去堆一些没有实质性的词汇,还不如用来工作,纯属是助长消极怠工的举措。”
一天的时间就那么多,他还听说有些人能在一份报告书上耗费两三个小时去想怎么堆辞藻。不仅写的人累,看的人更累。
如果是之前,安室透会以为这个小子又是在诋毁警察。但现在,心情复杂。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废话官方文学,我也是拒绝的。
——如果这个方案真的通过的话,自己的工作量也会降低吧。
可能是因为对方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对于国内有些事情就不适应,做事风格也比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要放得开,这并不难理解。
习惯了国外的自由风气,回到国内总会有一些不自在,最难得是对方并没有忍耐,而是直接付诸行动试图将看不顺眼的,没有用处的糟糠习俗废除。就这份行动力,他并不讨厌。
安室透,在心里对南森的好感度,悄悄的加了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