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工藤宅, 柯南犹如失去灵魂一般的倒在卧室的床上，用枕头挡住自己的后脑勺，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工藤有希子泄气的抱着双臂站在一边, 工藤优作也是一副伤脑筋的样子。门被敲响，冲矢昴端着饮品点心进来，说道：“要不先坐下来喝杯茶, 他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现实。”

有希子道：“你可以放松一点，一直易容对皮肤不好的哦。”

冲矢昴, 不, 正确而言应该是美国FBI赤井秀一，赤井的易容术是有希子教导的, 甚至可以称呼为她的半个弟子, 因此对赤井的态度就随意许多。

冲矢昴摇头：“既然要乔装，即便是在安全的室内也不能放松警惕。”说到‘安全’这个词的时候, 原本眯成两条缝隙的眼睛, 微微的睁开，眸光内的锋锐一闪而过。

“说起来，阿笠博士是不是找你讨要了变声器。”优作询问道。

还没等冲矢昴回答, 柯南就发出了一声哀嚎：“全部都被没收了。不管我怎么说，阿笠博士都不肯让步。”

“毕竟这是博士的发明, 他有资格决定给谁使用，自然也能收回。”有希子说了句公道话。她走过去，坐在床头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柯南的手臂。“你也赶紧认清现实, 跟爸爸妈妈离开日本, 去美国吧。”

是的, 早在儿童保护机构的人员上门拜访毛利小五郎之后, 柯南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母。这对常年在国外旅居的夫妻于晚上七点时分坐飞机抵达日本, 刚下飞机又接到了毛利小五郎被儿童相谈所约谈的消息。

与此同时，帮助优作给柯南落了学籍的政府官员，也打来了电话。那位官员是优作的故交好友，对方并不知道江户川柯南其实就是工藤优作的儿子新一，只以为是对方相熟朋友的孩子。

显而易见，户籍上登记的柯南的父母，也将面临着约谈。好在当初工藤优作留了个心眼，给江户川柯南的身份设置的美侨日本人，柯南的户籍上是美国人，不然事态会变得更加麻烦。

因为少子化日益严重的缘故，日本在对待未成年，尤其是十五岁以下的未成年，出台了多种保护条例。像这次的毒气房事件，参与进去的所有小孩的家长，都上了儿童保护机构的注意名单。

柯南怎么都没想到南森太一的这个举动竟然引发了如此多的连锁反应，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如今作为一个七岁孩童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福利多多。

世人会因为他是小孩子而诸多包容，同样的也因为这层身份，大人想要干涉进来比他想象中的简单太多。一旦用对待正常儿童的标准来约束他，后果就是现在这个凄凉的惨状。

见柯南不说话，有希子觉得他这种逃避的态度不好，又不能太过勉强，只能叹了口气。冲矢昴转移了话题：“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阿笠博士没有收回变声器，但如果被发现，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阿笠博士的性格确实很好，各种意义上的老好人，但也是个非常宅的技术宅男，他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没什么太大的起伏，算是习惯了这种舒适圈，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他还真有点被吓坏了。

以心理学上的角度，这种反应很正常。

“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如果牵连到他，反而变成恩将仇报。”想到赤井秀一是美籍人，优作松了口气。

他对柯南执意要追查黑衣组织的信念，内心上并不同意，再怎么说儿子还未满二十岁，不管是原来还是现在，都是一个未成年人。

可柯南太过坚持，夫妻俩又不是那种强势的父母，于是事先做过约定。一旦情况失控，危及生命，那柯南就必须乖乖和他们夫妻离开日本，远离这里的是非。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可也不是简单的事态。只能说是进一步让工藤夫妻坚定了带走他的信念。

追击这类非法团伙，尤其敌人还是日本首富乌丸莲耶，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轻易无法撼动的男人，即便是降谷零都得小心翼翼，避免打草惊蛇，柯南只是一个孩子，他本不应该继续牵扯进这淌浑水中。

如今，不仅是国内的公安，就连美国FBI都插手进来了，何必再坚持靠自己击破呢？

工藤优作是成年人，一个阅历千帆的男人，他看待事物的角度跟柯南是截然不同的。这个世界的阴暗之面，柯南也仅是见到了冰山一角，他比谁都清楚想要扳倒乌丸莲耶该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而甚至，这个国家不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乌丸莲耶也不一定会接受法律公平公正的审判。

那些追击他的人，走的都是一条重则粉身碎骨的道路。作为一名十七岁少年的父亲，他不想眼睁睁看着柯南被深渊吞噬。

“麻醉针和变声器被没收了，博士也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制造出这些东西。”这些都是经不住查的。有希子道，“南森警官的话很有道理，其实我和你爸爸之前也讨论过，你太过依赖这些工具了。之前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没有被发现，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万一被发现了呢？”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在于防不胜防。即便是如今平安喜乐，也要保留着对危机的警惕之心。

“可是……”柯南不甘的抬头，他已经被枕头蒙出了一头热汗，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脑门上，看得有希子内心一软。

他说：“那个警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免太犯规了吧。以前明明没有这种状况。”

“正确来说，是日本警界的行为才很犯规。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该出现这类的事情。”优作冷静的说着，“南森警官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没有做错，甚至他做得很对。你经历过这么多案件，应该也察觉出来了吧，这个社会对警察的包容度和敬畏心都有所丧失。”

“敢光明正大袭击警察，动辄怒骂算计的罪犯，我在日本也算是开了很大的眼界。”冲矢昴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南森警官将警界这种丧失威信的无能状况，归类为侦探的介入，从你的角度，是觉得他的想法无法理解，强行甩锅吧。”

柯南，点了点头。

“但从他的角度，他这种干脆利落的指责，是最行之有效的。他是警察，不可能向公众承认是警察无能，他敢这么说，那他就别想继续在警视厅待下去。作为一个年纪轻，空降的领导，他想要快速凝聚刑事部的人心，增加他们的积极性和上进心，他就必须推出一个可以甩锅的目标群体——那就是多年以来，警察们严重依赖的侦探。”冲矢昴抬手，示意柯南先不要说话。

“在你作为关东第一名侦探声名大噪之前，日本警方依赖侦探早就不稀奇了，成为了各国警界调侃的话题，甚至不愿意承认日本警方和他们是同行。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用你遇到的诸如服部平次、世良真纯等侦探的标准去看待他抨击侦探群体这件事。你们只是这个群体中的一部分，这个群体可是很庞大的，庞大到假公济私、误导警方，制造冤假错案为自己获利的事情并不少，而这些冤假错案，一旦被平反之后，那些侦探只要轻飘飘的出来道歉一句，说自己能力不足就被放过，顶多就是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而那些因为信任这些侦探而结案的警察，甚至是律师、法官等人呢？你有想过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凄凉下场么？”

冲矢昴的话让柯南愣住，他张着嘴，一时之间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自然知道有些侦探是不足以冠以侦探之名，但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对他而言这类的新闻也就是‘看过有个印象’而已。

他不是警察，不是执法人员，他没有想到那么深远。而就算想得深远又怎么样？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除了侦探这个光环之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高中生的事实。或许他的父母有一些人脉力量，但在共同追击黑衣组织的这个团队里，他个人所拥有的资本并不多。

降谷零背后有警察厅，有他的同事还有调动人力的权力。

赤井秀一背后有FBI，有詹姆斯·布莱克、茱蒂·斯泰林、安德雷·卡迈尔这些人协助。

而他，拥有的只有自己，和博士提供的道具。但现在，他连道具都失去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处在什么地位就做什么事，他要顾忌的是自己这一方的势力，你如果代入一下警方的角度，就会知道南森警官的做法才是能拯救警界的强心剂良药。至少‘日本警察无能’这句话，能够在他那里获得一点转变。”工藤优作唏嘘着说，“不过，可真是可怕呢，这样的人当警察有点太屈才了。”

——是用政治的手段，来扭转局势。

有希子摸了摸柯南的头：“你自己一个人静静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但是新一，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你真的要坚持走这条路，南森警官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节课。你能够走到至今，身边能聚集这么多不同立场的同伴协助，靠的从来就不是那些道具，而是你的头脑。不要走进误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