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日出又日落,时间在空调出风口的呼呼作响和巴士在烈日下摇摇晃晃的前进中一晃而过,七月结束了,一眨眼就来到了八月初。
期间周昱每天披星戴月的打工,回家倒头就睡,即使饥饿的肠胃再怎么抗议也叫不醒他的疲惫。严之文想给周昱做夜宵都没机会,冰箱里买的菜大多都坏掉了,最后被严之文丢进套上了绿色垃圾袋的厨余垃圾里。
而周兴自己找了个开间住,入职开始做骑手了,起初是老骑手王大哥带他,现在周兴自己跑了。一天,周兴面如菜色地算了算自己的跑单量,他这样一个月跑下来顶多六千块工资。而周昱做骑手时每次都能按时还上亲戚家的欠款,照这样算他每月工资得一万以上,他内心嗤笑一声,认定周昱还是被那个老男人包养了。
直到有一天,他和王大哥在同一家粤菜馆等出餐,顺嘴提到了周昱,他这才知道周昱每月当骑手的工资是实打实的。王大哥不太会说话,提到周昱,却是一个劲儿地竖大拇指,说这孩子肯吃苦,还考上了大学,都不容易。
周兴算了算周昱那工资所代表的跑单量,那得是风雨无阻地从早班上到晚班且每个月休息不了几天才能拿到的。就凭那个瘦得跟杆一样彷佛刮个大风都能把他吹走的周昱?周兴几乎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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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周昱拆夹板的日子。
医院的挂号处前排满了浩浩荡荡的人群,虽然网络挂号已经十分便捷,但还是有很多人被滚滚向前的时代抛在了身后。即使写着网上挂号流程的立牌被摆在了挂号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却无人问津得像个装饰品,灰扑扑的人群依旧挤在还没人上班的挂号窗口前。
严之文午休结束后提前帮周昱拿了号,在等待周昱的时间里,抬眼望向了挂号窗口前缓慢移动的人群。
那些人大都是进京求医,衣服是蒙了飞尘遭了黄土的,脸是皱巴的,横亘着风霜雨雪的痕迹,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牵着面容尚有血色的孩子。
队伍最末端的男人接起电话,他枯黄的手上拿着直板按键机,身后站着那网上挂号流程的立牌。
严之文在心中叹了口气,下一秒,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人潮,聚焦在逆光奔来的少年身上。
同一件衣服,初见他时,还没有如此宽大。
严之文远远看去,周昱身上简直像裹着一个四面鼓风的白色袋子,他太瘦了。
这样想着,严之文不自觉地皱起眉。周昱视力很好,远远看到严之文的表情,以为是因为他来晚了严之文等得不耐烦,于是脚下加了快,在人群里游鱼一样穿梭,过了人潮拥挤处便风一般跑来。
他跑到严之文身前时差点刹不住车,严之文扶了下他的肩膀。
“你跑慢点,你手上夹板还没拆呢,撞到自,人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撞到人的,我看着呢。”周昱喘了两口气,答道。
严之文看他很快平复了呼吸。周昱虽瘦,耐力却很好。
“给你取过号了,你是今天下午的4号,应该快到了。走吧,带你去诊室外面等。”
周昱点点头,跟在严之文身后。
诊室外面的座椅处,因为大部分人还在挂号所以空座还挺多。
严之文特别自然地坐到了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并且示意周昱坐到他旁边。
周昱坐下,还是小学生听讲式正襟危坐,只不过他的眼光不时溜走,溜到严之文的侧脸上。
冷不丁的,严之文正低头看着手机,出声道:“你知不知你现在这样特别像小学生上课溜号?”
周昱迅速目视前方,严之文却将手机收起,抬起头来看向周昱。“你有什么想说的?”
周昱疯狂摇头,还是目不斜视。
在他拨浪鼓般摇头的时候,一头乱发也跟着飘晃,两人坐的很近,一缕发梢扫过严之文的鼻梁。严之文顺手揪住了周昱的一缕头发。
“你头发该剪了。”严之文说完这话,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下周昱后脑勺的头发,手法宛若撸猫。
周昱一个激灵躲开了三丈远,跟瞬移似的。
严之文:“……你这反应速度要是去练拳击早就成拳皇了。”
周昱:“……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