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通讯切断, 商迟谢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出去。

何西沅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傅离隔着一个空位在和他说话，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转过目光时正好看见商迟谢。

商迟谢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回到了自己座位, 扶着椅手坐了下去。

他坐的位置, 刚刚好就是傅离和何西沅的中间。

“迟谢。”

短短时间，傅离的称呼已经由恩人变为迟谢,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哪城的人？”

“我……”商迟谢顿了顿，回答了傅离：“是无色城的。”

“无色城？”

这个回答让众人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人笑了起来，跟着傅离一起唤他：“你骗我们的吧，迟谢, 无色城的人怎么会来星城呢？看你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无色城的人。”无色城在帝国的边际, 那里极为苦寒, 生活的都是四五等公民，就算星城开放了进入权限, 无色城也少有人能来。

商迟谢垂着眼睫：“我的确是无色城的。”他虽然在星城，却从来不属于星城，本质上他永远是那个无色城无能的小乞丐，从来没有变过。

他再次的确认让其它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他们本以为商迟谢是二三等城公民这样, 却不想是无色城那个地方的。

一片沉默中, 一纸菜单递到商迟谢面前, 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你想吃什么？”

是何西沅。

回过神的傅离暗暗恼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如果他问的问题不是这个就好了, 他刚才也是被这个答案震住了，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眼下见商迟谢捏着菜单，连忙开口：“无色城离我们南城虽然远了一点，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也可以去找你玩的。”

“或者我们也可以一起回去，然后你去我们南城玩，玩够了我们再送你回家。”

商迟谢知道傅离是好意给他解围，抿了下唇瓣朝他笑了笑，去看菜单。他点了最便宜的菜品，将菜单递回给何西沅，何西沅见他只点了一道，低着头一个一个看过去，又多填了几道，填完后他看向同伴，告诉了自己点了哪些菜，又问他们有没有想点的。大家都不是有钱人，来一次星城已是奢侈，听何西沅说完都觉得够了，没有人再多点。

何西沅这才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大概十分钟后，点的饭菜陆陆续续送过来，握着筷子，商迟谢缓慢地吃着。

前世在狱中被他所依靠求助的人，现下就坐在自己身旁，什么都不知道，在何西沅眼中，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他心里面有许多话想说，又觉得什么都不能说，再一想到自己不明了的未来，嘴里不管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你吃好了？”

“迟谢你吃好了？”

身边两人的声音，齐齐在耳边响起。

“嗯。”商迟谢不太自在地回复了一声。

“要不要再多吃一点？你帮我拿回了包，只吃一点怎么行，这鱼肉很好吃，我夹给你你尝尝看。”傅离夹了一筷子最嫩的鱼肉，放进了他的碗里。

商迟谢从来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性子，菜都夹进碗里了，他只好拿起筷子，只他刚抓起筷子，包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饭菜已经上齐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傅离略略皱眉抬头望去，望见来人时声音消在了喉咙里。

敞开的门外站立着俩人。一人黑发黑眸，一人金发蓝眸，俩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极其卓越出色，远非常人能比，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生出远离敬畏的心思。

而之前对他们态度淡淡的服务员，对那俩人可谓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只俩人并不理会。

走错了吗？

傅离刚冒出这样的想法，那看起来比他们大上几岁，黑发黑眸的少年轻描淡写扫视了他们一眼，那目光并不轻蔑也不温和，像飘雪一般，只落在他身边的人时，漠然褪去，有了一层浅淡的温度。

“该回家了。”

另外一名金发蓝眸的少年抿着唇瓣，神色不掩阴沉，心情看起来极为糟糕，视线却也看着他身侧，看了几眼后转而盯着他，随即嘴角冷笑了下。

这是什么意思？

傅离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他还没弄明白，身边的人就已经站了起来，因为起来得匆忙，椅子都被带出了声响。

他与何西沅一同看了过去。

商迟谢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他以为至少还能吃完一顿饭和何西沅他们告别后，商云深他们才会找过来。若是知道他们来得会这么快，之前他就该离开。

“抱歉，我要先回家了。”他低着头，语气忙乱。

傅离：“回家，你家不是在无色城吗？”想到刚才黑发少年那句回家，他反应了过来，“你住在星城？”既然是住在星城，为什么刚才，又要骗他们说他是无色城的人？

现在也没有时间给商迟谢解释什么，他仓促点了下头回应傅离，抬脚就想往外面走去。

何西沅见他要离开，站了起来开口道：“我们送你出去吧。”

商迟谢身体一顿，不愿拒绝他的任何请求，更何况，有些话他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对何西沅说。但他能接受的，也只有何西沅一人，对于其它的一群生人相送，他唯恐避之不及。

“你送我，就好了。”他侧着脸颊，对何西沅轻声道。

准备和何西沅站起来的傅离，闻言脊背微僵，又坐了下去。

……

何西沅送着商迟谢到怀石餐厅外面，又一次道谢，他鞠着躬，两只手似乎不知道放哪里好，隐隐碰着裤边：“谢谢你帮傅离拿回了包，也没有请你好好吃成一顿饭，实在抱歉。”

“没有关系，你已经请过我了。”上一世在金西监狱里，何西沅帮他许多过次饭。如果没有何西沅，他恐怕早就饿死在了监狱里。

何西沅却以为他说的请过了是指这次，他摇头道：“这次怎么能算，如果再有下一次机会，我一定请你吃……”

似是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一道声音冷冷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母亲刚才发了讯息，说时间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何西沅顺着声音抬头看去，见开口的是那名金发少年。对方连看都不看他，身上气息却冰冷得厉害。

商迟谢也没有怀疑商迟归在撒谎，就连商迟归身上的冷气，也以为是针对自己的，他和何西沅道了别，跟着商云深商迟归身后，走了几步后，他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过头去。

这是他自刚见面对视后第一次主动去看何西沅，何西沅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的背影。

“何西沅——”商迟谢喊他的名字。

初初长成的少年，耳边垂着的发被风刮了起来，一边掩住脸颊，一边飘往肩后，那双漆黑的眼望着人时，星辰的光都仿佛盈在其中。

他道：“你如果考进了亚特兰特，不要那么锋芒毕露，会有很多人因此看不惯你，又或者小心身边的人，不要让他们有害你的机会，离那些有钱有权的贵族子弟远一点，另外最重要的是……坚持下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如果进监狱，是我活该，是我罪有应得，是我做错事该偿还的罪孽。可你不行，你和我这只卑贱的老鼠不一样，你是发着光的太阳，不应该被人害进监狱里去，和我一齐。

他说的话何西沅都听不懂。

什么叫考进了亚特兰特，不要锋芒毕露？还有小心身边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他身边的人会有害他的吗？怎么可能，他的同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绝对不会做出害他的事。

他满腹疑惑，但望着商迟谢藏了很多心事的眼，心里有某一处化成了再柔软不过的东西，叫他莫名地信任怜惜他。

“我知道了。”他朝商迟谢点了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商迟谢弯唇露出抹温柔的笑靥，他彻底放下心来，转身跟着商云深商迟归上了车离开。

车窗外风景飞速流逝，忍耐许久的商迟归余光见商迟谢的视线还放在最前的后视镜上，直到车转道了也没收回来。到底还是忍不下去了，讥笑了声：“你那么依依不舍，不如现在就下车再去找他，他可能还在原地等你也说不定。”

“商迟归。”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商云深开口提醒，又对商迟谢道：“不用理会他，他分化期火气旺，逮到谁就朝谁发泄，离他远点便是。”

商迟归又冷笑了下：“大哥，你还真是惯会做好人，什么叫离我远点？难不成我还会咬人吗？”

“你现在这模样也和咬人没什么区别。”

“哈，你当初分化期的时候可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商云深不轻不重的回他：“我再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的戾气发泄在家人身上。”

说不过他的商迟归手攥成拳，尖锐的犬牙紧紧咬住拳骨上的皮肉，重重碾磨着。

他从未有这么一天不快过，一直跟在他身边和他形影不离的二哥，今天不仅甩下他没有陪他，还对别人那般在意。无论是看那人的眼神，还是对那人开口说话时的语气，都昭显着格外的不同。

那个叫何西沅的人——

……

何西沅推开门回到包间。

他刚一坐下，同伴们就全涌了上来，连饭也顾不得吃的询问他。

“何西沅，他为什么只叫你去送他？”问这话的，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原因。

“那俩人是他的谁啊，看起来哪怕在这星城也不一般。”

“他不是说他是无色城的人吗？怎么又是星城的了？他骗我们？”

……

问题太多，何西沅只挑了其中一个回复。

“那俩人，是他的哥哥。”他听到他喊其中一个喊大哥，另外一个也大概是他的哥哥。

其它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

“嘶——”同伴们坐了下来，热烈地讨论起来：“哥哥，我就说，他看起来很不像一般人。”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绝不是无色城那种地方能养出来的。

“那个子最高的已经分化的那位，我看到他穿的好像是亚特兰特高年级的校服。”他们是准备备考亚特兰特的学生，已经提前对亚特兰特做了充分的了解，没记错的话那的确是亚特兰特的校服。

“亚特兰特……”何西沅喃喃着念了一遍。

难道对方对他说那一番话，是想告诉他……如果他考上亚特兰特，他们就会再相见，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