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亚特兰特的机甲训练室里, 众人正围观一场战斗。

呲——

两道锋利的兵甲交接在一起，不分上下的僵持着，撞出了火花的光亮。周围一片狼藉, 系统修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俩人破坏的速度，只得发出红色的警示声。

而俩人对这警示声充耳不闻，各自操控着自己的机甲, 一心只想赢取这场比试的胜利。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今天是帝月节, 亚特兰特的老师以及其它工作人员都全部放假, 不然他们现在的争战已经被强行终止。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不相上下的两具机甲, 青色的那架露出一点下风，在黑色机甲越发凛冽的攻势下步步后退，显然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分出胜负。

“看来这次又是商云深赢了，唉, 可惜了我的钱——”

“现在的息哥也很强，怎么就偏偏撞见了商云深？如果没有商云深，息哥简直无敌！”

……

在旁的楚茴已经做好了收钱的准备，他将自己的卡拿出来, 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准备给钱啊, 这次看来我们这边要赚上一笔不菲的收入了。”他可最喜欢这样的赌注了，每次都能是云深赢林息输, 而林息那边的人因为站队林息不可能下注云深，又为了不让林息有其它想法都会投入不少的钱。

这一次更是比之前还多。

林息, 你真是我的财神——楚茴刚这么想, 就见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黑色机甲忽然停住了动作, 而青色机甲却趁此机会甩出掌上光剑刺了上去, 挟持着黑色机甲的肩臂，将黑色机甲撞退到墙壁上。

轰的一声，墙壁瞬间砸出一个大坑，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反转来得太突然，楚茴一下怔愣在原地，卡都掉在了地上，望着黑色机甲满目震惊：“不是吧云深！”你这么坑我的吗！？我两个月的生活费都压进去了！

黑色机甲的驾驶控制舱唰地脱离机体，楚茴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商云深神色阴沉翻身跳了下来，刚一落地就脱掉最外层的防护外套扔在一边往训练室外快步奔去。

楚茴抬脚追了上去：“云深！”这实在不应该，明明就快赢了，怎么就突然停了下来？他所认识的商云深，不是那种胜利在眼前骤然就放弃的人啊。

他追到训练室外时，商云深已经不见了踪影。

……

跳水的人太多，只两个护卫的目标是殷何意，其他人的目标是商迟归，他们想去救商迟归和殷何意，好不容易触碰到的手却被俩人狠狠踹开。

商迟谢的身体还在湖中下坠。

他压根没有任何挣扎，放任自己往湖底沉去，眼睛也紧紧闭着，没有睁开。发带早在坠湖的那一刻被冲开，半长的黑发在水中飘摇。

商迟归拼命伸出手想要去抓他。

“二哥！”

“商迟谢！”

每喊一句，水都往他喉咙里钻，冒出细密的气泡来。

商迟谢只模糊听得到一点声音，却听不见具体的内容

水里的压强越来越重，胸腔越来越难受，他痛苦的蹙起眉。

俩人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商迟归要抓到他的时候，一双手先一步抓住了商迟谢，将商迟谢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商迟谢睁开眼。

他原本是想着死在这里也不错，但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所看见的面容让他微怔。

“阿……”他下意识张开嘴，水就往他口中钻。他不比商迟归，商迟归是潜水的好手，哪怕水进了口中也能很快调整状态，但他不行，水一旦进了口中，整个人的呼吸就一下错乱起来，处境危险至极。

紧要关头，殷何意双手拥住他，紧接着往上捧住他的脸颊，没想太多含住他的唇瓣将外面的水隔绝，同时也将口中的气给他渡了过去。

再然后，他一手抱住商迟谢，一手往湖面上奋力游去。

哗啦——

俩人钻出水面上了岸，紧随其后的两名护卫跪在地上请罚。

殷何意这个时候顾不上处理他们，他双手紧紧抱着商迟谢，身体后怕得都在发抖：“没事了，阿谢，没事了……”

殷何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一个人，在意到看他落水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跳下去，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本能叫自己这样去做了。

想要去保护怀里这个人，想要让怀里的人不受到任何伤害……这样的想法，仿佛已经成了刻进骨头深处的东西。

商迟归被同伴带上了浅水区，他全身**的，以往蓬松细软的金发此时被水浸湿搭着耳脸，显出几分无辜的可怜感。就那样站在水中，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商迟谢。

“迟归……”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唤他。

商迟归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幽蓝的瞳孔里倒映着商迟谢苍白的面颊，贴着商迟谢肩膀和面颊的长发，还有那脖颈上鲜明的红痕与仰头望着殷何意的眼。

……

商云深赶到希亚乐园a区休息厅，从殷何意手中接过了商迟谢，商迟谢几乎是半昏厥的状态，浑浑噩噩，眼神都是涣散的。他分化期本就畏惧寒冷，掉入湖里的深层，那寒意更是浸进了骨里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身体时不时寒颤。

对殷何意道了谢后，商云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商迟谢身上，扭头看向了坐在另外的商迟归。

围绕在商迟归身边嘘寒问暖的人畏惧于他，纷纷后退一步不敢说一句话。

“跟我滚回家。”他扔下这么一句，抱着商迟谢往外面走去。

商迟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上，迈出休息厅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葛从南，那一眼极阴极冷，叫葛从南抖索得不停。

……

“抱歉，商夫人。”殷何意站在商夫人面前，头颅微垂，神色自责：“阿谢是我带出去玩的，我没看顾好他，才让他坠了湖。”

商夫人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知道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她也不是那种会迁怒他人的人，宽慰道：“阿谢坠湖与王储殿下无关，我还得谢谢王储殿下为我救回阿谢，又怎会责怪殿下？”

医疗室中，赵医生用仪器检查完商迟谢的身体，走了出去。

“二少爷分化期畏寒，这次落水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两个月内不能让他再接触任何冰凉的东西，开的药每天要好好吃，食物避免寒性生冷，两个月之后我会再过来看的，并没有危及生命安全，商夫人可以放心。”

商夫人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商迟归时，见商迟归脸色一片明晃晃的白，然后身体一歪，倒了过去。

她原本的问责一下被吞回喉咙里，急急去抱他：“迟归！”

商迟归嗫嚅着嘴唇，含糊说了句对不起，就晕了过去。

赵医生又连忙去望他。

商夫人此时心里乱成一团糟，她看向殷何意，苦笑了声道：“王储殿下，你现在还是回王宫吧。”

殷何意知道自己不好在留，将商迟谢的摄像机和面具交给了商夫人，带着两名护卫离开商家，回到了王宫。

明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先是让王宫里的专用医疗师给殷何意看了遍，殷何意虽然看起来身体文弱，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否则他也不会先商迟归一步将商迟谢从湖底救了上来。

看下来后医疗师说没有什么问题，第二天就会好。

这个结果在明瑶的意料之中，她让医疗师来给殷何意看并不是真的担心殷何意，只是想让殷何意觉得她这个“继母”是对他有感情的。等医疗师离开后，便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先是关切一番殷何意的身体，随即又气怒冷道：“你救什么人？跟随你的护卫说商迟归商也跳下去了，他都跳下去了，还有你什么事？！”

“更何况商迟谢一个废物，根本没有让你救的价值，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姐姐交代？”

殷何意咳了一下，到底是在湖水中浸泡过，语气比起以往虚弱了几分：“是我带阿谢出去的，我带他出去，他的安全本就应该我负责……”

“你带的两个护卫，你不会让他们去救人吗？为什么自己跳下去？”

殷何意一顿。

他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没想什么就只想救商迟谢，但一道模糊又极为强烈的意念阻止了他，他沉默了下，垂着眉眼轻声开口：“是我下去救的话，商夫人不会迁怒我，反而会……感激我吧。”

明瑶眯起了眼睛。

殷何意继续道：“商家主爱商夫人，得到商夫人的感激，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迟归与他发生争吵，却还在意他，商云深也对他特殊……”他似是有些难堪，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我，算计了阿谢，我明明将他当成了我的朋友。”

“母后，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的，可我当时，忽然就这样做了。”

听完他的回答，明瑶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她语气柔和地安抚着殷何意：“何意，你不要羞愧，你是王储，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事，更何况你的确救了商迟谢，你没有任何错。”

“我很开心，你终于成长了起来，你将近分化，应当抛弃那些优柔寡断，帝国之争就要来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明白么？”

殷何意没有说话。

明瑶当他还在利用朋友的愧疚中，语气放得更柔：“你若是对那孩子愧疚，以后可以对那孩子好一点，未来等他从亚特兰特毕业，你还可以为他谋求不错的官职，这样他也会对你更加衷心，有这样一层联系，你们的友谊还愁长存不下去吗？”

似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殷何意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若是今天过后还不舒服，几日不去学校也是行的，只是不能太久，你明白了么？”

“嗯。”

看他想通了，明瑶这才离开，离开前还留那两名护卫在他身边，只回到王后宫里后，吩咐了自己的女官：“等商家二少爷身体养好了，让他进来王宫，陪王储一段时间吧。”纵使殷何意的说辞无懈可击，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殷何意是被她姐姐培养出来的为保护自己孩子的棋子，他毫不犹豫跳下去救商迟谢，商迟谢又是那段时间回到的商家，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按理来说，商历行自己找回的孩子不可能是假的狸猫，姐姐还活着时与商历行又不对付，他找回来的孩子不可能会是姐姐的。

但万一呢？

万一是姐姐的孩子——

只是想着这个可能性，都能叫她心血澎湃。

……

与此同时，何西沅站在星城的出口，却并未立刻离开，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以往他肯定为了不耽误别人的行程立刻离开，但现下他对那些声音听而不闻，回头看着星城的象征——天穹之塔。

帝月节的最后一天，他没有见到那人。

“如果你考进了亚特兰特——”那人回头望他的眼神，对他说的话都还在脑海。

他转过身，往前一迈，翠绿的流光里，他的身影消失。

他还会回来星城的，那一次，他会成为亚特兰特的新生，与那人见面。

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没见过他，而对方的眼神却像是和他认识许久，愧疚、感激、怀念……对他说的那些话也透着对他的了解。

他们一定认识。

……

……

商迟谢坠湖的事很快传开，伴随着的是葛从南的开除处分，以及兄弟俩人不睦的传言。

返校连续一个月的时间，商迟归与商迟谢都不曾有过任何的接触，商迟归也不再和殷何意走在一起，反而是与殷千星走在了一堆。商云深从前很少出现在中年级，眼下却频繁出现，多是给商迟谢送东西教商迟谢学习，因他出现次数太多，和与商迟谢关系一日甚一日的殷何意也有了联系。

今年本是中年级1班升高年级的最后一年，原本稳定的局势变化起来，难免让人唏嘘。

最初殷千星也不明白商迟归为什么就和自己走在一堆了，但一段时间后，他明白了，商迟归和他走在一堆，只是为了膈应殷何意。

他虽然好奇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动手，商迟归和殷何意就闹翻了，但既然想要的结果达到了，那就是好事。只是他也清楚因为这样的原因和他走一堆的商迟归，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联系，他想要拉拢商迟归，势必就要趁商迟归没反悔之前建立和商迟归的情感联系，而最好的建立情感联系的方式就是投其所好。

因为两人都讨厌殷何意，所以投其所好的前期还算顺畅，只这样还是太浅陋了些，殷千星想要更进一步。

“迟归。”

“嗯。”商迟归靠着树，目光一眨不眨看着不远处站着和殷何意走在一起的商迟谢，漫不经心应了殷千星一句。

他最近状态不是太好，或许说自落湖之后，他的状态就没好过，只这几天脸色看起来更差劲，就像是没睡好一样。

“我感觉你快要分化了，先给你说一句恭喜。”

商迟归扭过头，说了一句“你也是”便旋过身继续看商迟谢。

精神力强处于分化期的人和已分化的人对将要分化的气息极为敏感，包括商迟归自己也知道，他快要分化了。

只是如今的他却没有那时刚得知自己迈入分化期的开心喜悦。他的心情很平淡，平淡到甚至宛如一谭死寂的湖水。

有什么可开心的呢？就算分化成功了，二哥也不会和他重修旧好。

这个回复对殷千星来说不可谓不傲慢。

他自己也是极其倨傲的性子，倨傲的人往往讨厌同类，除非有一方选择退步，而现在，选择退步的人必须是他。

因为他需要商迟归。

商迟归的机研天赋极强，一旦分化成功后，他的天赋会得到更近一步的开拓，机甲是军队的重要核心武器，拥有商迟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于是他压下脾气，继续道：“你和我都快要分化成功了，而我哥哥和你二哥，俩人却还没有动静。”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商迟归的注意力，他侧过头来，这一次没有立刻扭回去：“王储殿下没有分化，是因为他无能，我二哥没有分化，因为他还在积蓄，等积蓄够了他自然就会分化了。”

殷千星险些回他两个都是废物你不要为你二哥挽尊，但他知道商迟归对商迟谢的在意，忍了又忍：“迟归你说得对。”

“你二哥是厚积薄发。”他说完这句话敷衍地迎合了商迟归，继续说：“你二哥与我哥哥他们之间关系越来越亲密，等日后帝国之争开启，你二哥若是和你做了相反的选择，你们兄弟便不得不自相残杀……”

商迟归冷着脸打断了他：“我帮谁我二哥就帮谁，他绝无可能和我做相反的选择。”

他怎么会不知道殷千星说这话的主意，只心里冷笑一声殷千星的傲慢和愚蠢。

如果没有父亲的卖子契约，他选择帮殷千星也不是不可以，但父亲的卖子契约在帝国陛下手中，陛下想要商家人帮的是谁显而易见。

他现在和殷千星走在一堆并非是选择殷千星，只是想单纯恶心殷何意。至于以后，等帝国陛下的决意下来再说，等帝国陛下的决意下来……

商迟归眼中掠过一道晦涩的冷光。

就算商家帮助了殷何意，也不代表……殷何意就能赢对吧？帝国之争里，参与争斗的王殿死是很正常的事，而帝国陛下死……历史里也不是没有的事。

若帝国陛下死了，又怎么能知道商家到底有没有履约呢？死了的人是没有办法让教廷执行天惩的，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