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还能走吗?不然先去医馆开一贴膏药,好得快些。”街上人来来往往,其实没有人再来关注这点小波折了,但聂九不知道怎么的,愣是觉得满街上的人走过,都在盯着自己看,弄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别扭极了。
沈榕贞仍是低着头,听他说话,才迅速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极快的移开目光,低声道:“多谢......我没事,我自己走回去就好,莫要误了你的正事。”她的声音有些哑哑的,不似寻常女子般清脆,然而在此时的聂九听来,却无异是最好听的声音,毕竟他惦记了大半个月,连个人影都难见,眼下不仅能说上话,还能送人回家,真是老天都在帮着他。
“无妨,我送你吧,反正也顺路的。”说着,就要接过沈榕贞手里的小包裹,要扶她回家。
沈榕贞略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扶着聂九的小臂,两人一起,慢慢的朝着斜柳枝巷走去。
她打扮得素净,一身淡青色衣裙,不施粉黛,头上也只有一支式样简单的银钗,干干净净的,十分悦目。聂九努力控制自己去看前方脚底下的路,不叫自己太频繁的偷看沈榕贞,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来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好呢,不知练武的经历她会不会爱听?姑娘家约莫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或是当差的经历?可惜自己当了一年多的捕头了,连毛贼都没有抓到几个,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胡思乱想间,还未开口,斜柳枝巷都已经走完了。
聂九又不禁懊恼起来,早知道这段路这么短,随便说点什么也好,这下好了,两人沉默走完一路,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
破旧的小木门就在眼前,沈榕贞在袖子里摸索一阵,找了钥匙出来开门,许是许久未用了,锁有些生涩,她摆弄了好一阵子,才将门开了,鼻尖上都急得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聂九看着心痒痒的,极想伸手帮她擦了去,只是如今自己和她还不熟悉,此举未免太过唐突,才悻悻作罢。
“聂捕头,今天多谢你了。”沈榕贞朝着聂九福了福身子,接过自己的小包裹,转身就想进门去,聂九急坏了,脑子一热,张口道:“我叫聂成和,大伙儿都叫我聂九,现如今在县衙当差,家中只有我与父亲两人,在城外有田产四十亩......”
沈榕贞惊愕的看着聂九,聂九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转了头面红耳赤的盯着墙上的一块污迹,一只脚踩着地上的一枚小石子使劲儿碾,一边讷讷道:“沈、沈姑娘今后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就是,我既然是官差,自然是要为本地百姓排忧解难的......”
“多谢。”沈榕贞再次道了谢,看了聂九一眼,转身进了小院,关上了门。
“呼......”聂九颓然的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才惊觉自己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他又盯着那扇门看了片刻,一脚将那颗倒霉的石子踢得老远,之后慢慢转了身,垂头丧气的朝着巷子外走去。
完蛋了。他想,沈姑娘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初次见面,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将人吓着了。转念又想,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明明刚刚道了别,却又开始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了——虽然聂九并未见过她笑,但他想一定美极了。
“聂九,这是......有喜事了?”
一个戏谑的女声突然响起,把聂九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说话的人后,忙笑着说:“三姐,吃饭呢?”
说话的是他家的一个远亲,按照辈分算起来,他该叫表姐的,嫁了斜柳枝巷里姓张的屠户家,这会儿正端着饭碗斜倚在门口,朝着他笑。院子里,他那个壮实的姐夫坐在井沿边上,端着碗呼噜呼噜大口扒饭,听见聂九说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原本聂九他娘还在的时候,两家走动的很勤,他娘过世后,家里就剩两个大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在人情世故上又少了人指点,渐渐地,来往就少了些。
“我若不叫你,你可就撞到这柳树上去了。”胡三娘笑眯眯的,拿筷子指了指巷子尽头的小门,问道:“怎么,相中沈姑娘了?”
聂九挠了挠头,只嘿嘿傻笑,没好意思说话,但瞧他那副样子,胡三娘也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你也不小了,是该娶亲了。若是真相中人家,早些叫丁大娘来说合说合吧,晚了可就被人抢了先了。”说着,她朝隔壁努了努嘴,那边住着的是姓李的一家人,有个中了秀才的儿子,年岁正和聂九相仿。
聂九顿时生出了一些急迫的感觉出来,忙急急的说:“三姐,劳烦你帮我多关照些,我回家跟我爹说说去。”
说完也顾不得道别,一阵风似的朝着家里奔去,转眼就看不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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