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邓氏做着嫁给郑资的美梦，因此当她家父母跟她说沈成业前来提亲时，她是死活不同意的。奈何郑资家境与沈成业差得太多，这事基本毫无转圜余地，哭过闹过之后，邓氏还是乖乖穿上嫁衣，进了沈家大门。

她自此恨毒了沈成业，恨他见色起意，害自己不能与心爱之人双宿**，甚至写信给郑资，想要与他私奔。然而郑资虽然读书天资一般，脑子却活络，见邓氏去了沈家，顷刻间麻雀变凤凰，穿金戴银不说，出入也有仆从相随，一副贵太太做派，哪里还有以往那个乡下丫头的模样？于是他也不由地心生艳羡，想到自己考取功名路途漫漫，不知何时才能过上这种日子，不如......不如借借沈成业的光，好叫自己也享受享受。

他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早就哄得邓氏对他死心塌地，很快就同意了他的主意——趁着沈成业经常外出，和邓氏偷偷摸摸行那苟且之事。只是沈家人员众多，总是战战兢兢，怕露出马脚，两人一合计，便有了郑资假扮道士接近沈成业，骗取他的信任后，自由出入沈家，从此就在沈家众人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靠着邓氏给他讲的关于沈成业和沈家的事情，他很快如愿让沈成业上了钩，再配合邓氏在沈榕贞身上做的手脚，更是让沈成业对他深信不疑，将他看作下凡的神仙一般，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在郑资身上，每月为家人开坛祈福是一笔，另外还专门为郑资建了一座道观......于是郑资除了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住所谓“空林道长”仙风道骨的模样，其余时候，果真如他所愿，是逍遥快活的富贵日子。

按照邓氏原本的想法，沈榕贞是不能活的，他是长子，按照金梁国惯例，沈家家产合该他继承，每逢要做出一副笑脸对着沈榕贞时，过后邓氏总会跟空林发一通脾气，觉得自己万分委屈。空林却劝她，万万不可叫沈榕贞死在她手上，本来后娘就容易被人嚼口舌，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铺天盖地的流言议论能将邓氏生埋了，沈成业也不会放过她，所以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就叫人看不出来，并且还要感谢她——悄悄毁了他吧，让他长不成沈成业期望的模样，让他不能担当起继承家业的重担，让他，在特殊的“关爱”下，让所有人都失望吧......

此时沈成业已经相当信任空林，加之邓氏从旁辅助，将沈榕贞当成女儿来养一事，就成了定局。

在外人眼里，邓氏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后娘，亲自将沈榕贞带在身边照顾，见沈榕贞体弱，便定期叫了大夫前来诊脉，补药买起来从未心疼过，每天当成饭似的吃。脾胃不好，那可得好好养养，别吃大鱼大肉的，太油腻了，吃点汤汤水水的就很好，也别吃多了，免得不消化。既然是做戏，那也要做全套，读书识字可以，三从四德先背一背，女红绣花学一学，顺便磨磨性子，姑娘家可不能太急躁，要温柔，要优雅，说话小点声，走路慢些......时间久了，邓氏也乐在其中，得意不已，看吧，沈成业，你看我是怎么折磨你的儿子的，你看我折磨了你的儿子，我毁了他，你们人人还称赞我宽厚仁慈呢。

十几年下来，沈榕贞果真如他们所愿，除了身体真的是男子，其余言行举止，和女子无二致，等到了空林随口胡诌的十八岁到了，沈成业想要他来打理生意了，再怎么打他骂他，他也毫无一分一毫正常的男子气质。于是当沈荣清与他站在一起时，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沈荣清落落大方，气宇轩昂。

可是沈成业失望归失望，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变本加厉逼迫沈榕贞按照他的想法改正过来，邓氏见状，又在旁煽风点火，才导致沈榕贞被赶出家门，流浪在外。一个按照深闺大小姐的养法教出来的孩子，毫无谋生技能，性子又软绵柔弱，邓氏笃定沈榕贞活不下来，却不料怎的被他硬生生找到了生母娘家那边，寄来的信都被邓氏截下，看也不看就烧毁了，她原本就没做沈榕贞还会回来的打算，死在外面更好。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关在屋里，和空林当面对质这一切的时候。所有计划在她看来已经天衣无缝，沈成业也再次中计，开始服用空林炼制的所谓补药仙丹。只是空林性子太急，分量一时给的多了，结果竟差点直接害死沈成业。她还未得到想到的，沈荣清还未名正言顺得到沈家，可不能叫沈成业先死了，于是停药调养一番，沈成业才勉强逃过一劫。

......

有聂九从旁帮忙——他是懂些刑讯手段的——空林很快松了口，将这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一点一点吐露出来，并且再三强调，这一切都是邓氏的错，邓氏勾引他在先，邓氏出的一切坏主意，当初发现他俩之事的那个丫头，也是邓氏推下井去的......

沈成业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确实有个丫头，是沈榕贞生母带来的，后来说是偷了财物私自跑出府去了，邓氏还好生自责了一番，说是自己没有教导好下人，谁知她竟一直躺在沈家花园的水井底下。

既然涉及到人命，沈成业便差沈榕贞叫人去报了官。

空林和邓氏都被押下去看守起来，等官差过来查案，沈成业抖抖索索地跟聂九道了谢，让他先出去休息，自己要和沈榕贞说些话。聂九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看沈榕贞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恨不得拎个棒子，将这华丽的房屋，伪善的人们，都砸个粉碎，他的榕贞那么好，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如此对他？

“榕贞，爹、爹对不起你......”沈成业哑着嗓子说道，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沈榕贞半跪在床边，握着他爹枯瘦的手，终于忍不住，父子俩抱头大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