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如此拷问,上官颖张了张嘴,却依旧是无言以对,所有的语言,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也说不出来。
叶欢颜说的没错,她这么多年看着这些事情,觉得自己都能理解,理解姬沉,理解姬珩,仿佛也理解叶欢颜,可许多时候,她的心,都是偏向姬珩他们的。
因为过往的那些恩怨,也因为她作为姬珩的妻子,更能看得明白姬珩内心的伤痛,她理解姬沉和姬珩的所作所为,也觉得他们是对的,叶欢颜原本就不该和胤国的人和事有任何瓜葛。
也因为这样的偏颇,她一直都对叶欢颜是有不满的,只是她压着,觉得自己这样不该,久而久之,就好似没有这回事。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没有来过这个世间,也不愿做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如果可以,我宁愿永世不得超生,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我真的累极了,背负不起他们给我的那些厚爱了,我现在只想离开他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如今姬珩倒下了,让不让我走,仅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是想遵循姬珩的意愿,把我留在这里看着我和他们继续上演人伦悲剧,等着终有一天他死在我手里,还是成全我这一次放我离开,你可以好好想想。”
“当然,你的时间不会很多,再拖下去姬珩会醒来,而我也会慢慢恢复过来,等到那个时候,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到时候,就是生死有命了。”
上官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吸了口气道:“就算我放你走了,等陛下醒来,知道了,他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叶欢颜道:“你要是担心他不会罢休,你也可以拒绝我,当然,他会不会罢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元决死了,我会与他不死不休,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上官颖站在那里静默了许久,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帮她,可想了好久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叶欢颜没有再叫她,因为其实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上官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而她,等着就是了。
她看着上官颖出去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后靠着,仰头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睛眨了几下,闭上时,又再度流出了泪水。
……
上官颖刚走出寝殿外面,就看到了姬沉站在门外边上,一脸的恍惚失神,苍老的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面庞上还隐约有泪痕,趁着满是病容的脸色分外的苍白。
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样子,若非旁边的周全扶着他,他估计都站不稳。
而寝殿外面原本的人都不在了。
看姬沉的样子和周全的反应,显然刚才里面的对话,起码叶欢颜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
上官颖震惊了,姬沉怎么会在这里,还……
“父……”
姬沉忽然看向他,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然后,转头看向叶欢颜旁边的墙,那个方向的里面正是叶欢颜所在的位置,仿佛能透过墙面看到她一样,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眸光却布满了沉痛,痛到了极致一般。
随后,他转身,由周全搀扶着一步步走了出去,步履蹒跚,背影尽是沧桑。
上官颖缓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走出外面廊上,姬沉才听着,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花园景致,可又好似在透过这些景致在看着别的东西,随后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感受着徐徐清风吹来。
上官颖很是担心,忙小心的问:“父皇,您怎么会来这里?”
姬沉这个时候不可能来这里的,除非是知道了姬珩的事情,可是明明已经瞒着了……
姬沉睁开了眼眸,淡淡道:“这宫里的事,只有朕不想知道的,没有朕不知道的。”
上官颖愣了愣,才忙解释道:“父皇别怪阿珩,他也是怕您担心难受,才想要瞒着的。”
这些,姬沉自然是不会在意的,所以不予置喙。
倒是忽然问:“颖儿,朕和珩儿是不是做错了?”
“父皇……”
姬沉似在叹息,又似在呢喃:“原来有些东西,终究是没有办法对换弥补的……”
他以为,不管做了什么,不管她如今如何抗拒,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会把能给的一切都补偿给她,事情总会过去的。
可如今,似乎,他想错了……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是怨怪他的,甚至是恨的,可总觉得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父女,如今再深的不满和怨恨,也总有一天会平复下来,她会明白的。
可她说,他们是魔鬼,是笑着把她剥皮抽筋的人,宁愿没有他们这样的父兄,宁愿永无来世,也要逃离他们……
原来已经不仅仅是恨了……
上官颖忙道:“父皇,公主现在在气头上,做的事是不经思量的,说的话也都是气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欢颜那些话,对于她来说都已经有这般冲击的,那对于姬沉来说都是多大的打击和诛心可想而知,她很怕姬沉会因此再加重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
姬沉苦笑道:“朕的女儿,朕还是有些了解的。”
上官颖更担心了:“父皇,您可别……”
没等她说什么宽慰的话,姬沉抬手制止她的话语,忽然认命般的吁了口气道:“遂了她的愿吧。”
上官颖一惊:“父皇是说……”
姬沉笑的沧桑又无奈,道:“朕总不能临死之前,看着朕的两个孩子骨肉相残,以前,终究是朕小看了她的怨怼,以为再如何也不过是兄妹相争,从未料想过会有今日之悲剧。”
当他得知叶欢颜以利刃重伤了姬珩的时候,他惊愕不已,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最疼爱的两个孩子,骨血相残……
如今都这样了,那如果元决死了,又该是何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