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正月初一早晨天刚亮，百官齐集太和殿广场给皇帝拜年。

这天，广场上排列着銮驾仪仗，大殿屋檐下排列着皇家乐队和金钟、玉磬等乐器。到了辰时(7点)，钦天监官员宣布时刻已到，午门上鸣钟击鼓，乐队奏响音乐，赵文澜登上太和殿宝座，銮仪卫官员甩响静鞭，赞礼官高喊「排班」。

百官依照广场上摆放的铜制「品级山」所标注的品级位置，列队下跪。这时由两名大学士跪捧贺表，由宣表官宣读。读毕，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赵文澜赐座赐茶，百官又要叩头谢恩。茶毕，静鞭再鸣，乐队再奏，赵文澜下殿，百官退朝，贺岁拜年的大典就算完成了。

这时，赵文澜便将早已备好的装有「如意」的荷包，赐给身边的贵族子弟、宫女、宫人们。而荷包里的「如意」通常有金如意、银如意、玉如意和银钱几种。

景元帝在位时，总是在登上太和殿接受百官拜年之前，通常在她的寝宫养心殿里饮一杯屠苏酒。她专用的酒杯重达1斤，用黄金镶嵌珠宝特制，称为「金瓯永固杯」。金瓯寓意江山，「金瓯永固」意即「江山永固」。

但是到了赵文澜这里，她就没有再跟景元帝一样，用那些虚无用意的酒杯，用的，就是平常的碧玉杯。

凤鸣的每一任皇帝每年正月初一上午都要去北海阐福寺，登上大佛楼进香敛福，然后回到当皇帝之前住过的重华宫（太女住在皇宫时的住所），用刻有「赐福苍生」、号称「万年青管」的黑漆杆毛笔，蘸着朱砂书写福字.

赵文澜对于重华宫，实际上没怎么有感觉，毕竟，她登上太女之位不久，景元帝就驾崩了，她随之，就住进了乾清宫里。

历任皇帝每年书写的头一张福字都要郑重封存，永不开启，以示留住福气。赵文澜写完第一个，交给身边的宫人去封存之后，接下来书写的福字，则赏赐给王公大臣。

这大年初一的福，都是有含义的，在历代的凤鸣史书里，就阐释了「福」字的含义：一是长寿，二是富有，三是康宁，四是具有美德，五是老有善终。按此说法，享福的前提是要长寿。

记得她还有些印象的一位太上姥姥，享寿她都不怎么记得了，只记得她出世时，被皇家奉为喜丧，自己那个时候，虽小，倒也四五岁了，她儿孙五代同堂，居历代帝王之首，所以她晚年自认为五福俱全，自称是「五福五代古稀天子」，现在，她的墓碑上的碑文中，还刻有这样的自称呢。

（这上面描写的「五福五代古稀天子」指的是乾隆皇帝，他享年89，十足的长寿。）

这五福写完了，差不多，已经是晌午时候了，赵文澜留这些入宫的王公大臣们用膳，她们下午，还要祭天地，等初一这一天过了，那才是真的享清闲的时候呢。

赵文昭跟在赵文澜的身后，走着走着，长起来一件事情，离队伍远远的，叫语忻过来。

「去后宫，找王夫身边伺候的青郢，跟他说，让他给王夫去准备一些棉绒的护膝，等到时候，祭拜完天地，还需要去祠堂继续跪拜呢，这几日总归不会那么舒服。」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过年的这几天，跪拜肯定是少不了的，男子不像女子，还要在这外头受冻，但是，在屋里头，光是跪着，一天下来，就能有两三个时辰这么多。

祠堂寒凉，膝盖上绑上护膝是一方面，另一边，墨闻舟跪着的垫子，她也提前买通好了宫人，给换了一个加热的垫子，实际上，不少人都这么做，毕竟，一整天，在硬邦邦，凉嗖嗖的垫子上跪着，不做点手脚，怕是第二日就起不来了。

墨闻舟跪在凰后身后的垫子上，本以为有护膝也不会太管用的，但是没想到自己跪的这个垫

子是舒服一些的。

想到了赵文昭派语忻过来的嘱咐，想一想，就知道是赵文昭安排的了，心里一暖，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直到回府的马车上，墨闻舟才找到机会开口跟赵文昭说话，「殿下，今日大殿上的事情，是您安排的。」

「嗯，哪怕是有护膝还有垫子，你的腿怕是也不舒服吧，回去之后，让青郢给你揉揉腿，好好锤一锤，放松放松。」

「嗯，臣侍明白的。

对了，殿下，今晚的晚膳，是要在醉心楼里，同几位弟弟一起用，您什么时候过来？」墨闻舟想到了除夕那天早晨的年饭免了，但是这初一晚上的饭，就不能够再免了，毕竟，就是要一府上的人都聚在一起才好。

「这你不用管，本王会先去你院子里，同你一起去醉心楼。」赵文昭没有想到墨闻舟会把晚宴安排在醉心楼里，醉心楼是整个王府里头最高的阁楼，远望可以看到半个大都，景色都是美丽的紧。

「好，那臣侍在紫竹院，静候殿下。」墨闻舟跟着赵文昭下马车，赵文昭直接去了前院，墨闻舟也是看了赵文昭的背影一眼，回了紫竹院。

回到院子里，由着青郢给他把貂裘挂在一旁，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脱了鞋，半躺在贵妃榻上。

「王夫，奴婢将您今天晚上要穿的衣裳，给用烫饼子熨一熨，再用您喜欢的香料熏一熏，定然会舒服很多的。」

青郢抱着墨闻舟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冻透了，这大年初一，入宫才是遭罪呢，还是那刚进门的侧君舒服，在府里吃好喝好，什么都不用管。

「嗯，你安排就是了，让那些丫头去做吧，你给我揉揉腿，不得不说，这跪了一天，整条腿都麻了，你是不知道，等到德安贵子说可以起身的时候，我差点就站不起来了。」

墨闻舟给自己锤着腿，挽起裤腿一看，自己的膝盖果然是红了一片，「哎呀，主子，这膝盖怎的这样严重呢。」

青郢把东西给了外头的下人，所有的事都吩咐好了，这才回屋，走到墨闻舟跟前，看到他腿上那红红的一片，瞬间就心疼了。

「现在看着还好，只是红了，等到了明天，怕是就要青紫青紫的了，让殿下看到了怕不是会厌恶。」墨闻舟敛眉，低垂着眼眸看着那膝盖上的红印子，怕是有个四五天不能够侍寝了，否则，让殿下看到了，怎么着都会不舒服。

「奴婢让人去冰库去取一些冰块来吧，好好的敷一敷，消消肿？」青郢想着热敷也没用了，毕竟在大殿上换的垫子就是发热的，先热敷再冷敷，这热敷已经没有用了，只能是冷敷了。

「别了，去冰库里取冰，怕是会有很多人能够看到，你去后院里请一位医师过来，让他把我腿上的淤红给推开，这样好的快。」墨闻舟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行，奴婢这就去。」青郢悄摸的去后院里请了一位中年的医师过来，这位是丞相府送来的，墨主夫觉得这皇家里事情多的是龌龊事儿，府里头有个懂医术的自己人，总能够规避一些事情。

那医师来了，看到墨闻舟腿上的宫中，顿时也是吸了一口冷气，「王夫这腿，也是红的挺严重的。」

「可不是，在宫里头总共跪了，有两三个时辰呢，能不严重么。」青郢觉得这医师是说废话呢，不严重，能够请他过来？

「那，奴婢这就给王夫揉开，可能会有些疼，王夫忍一忍。」

「好，你揉吧。」墨闻舟也想过会疼，摆了摆手，让他做就是了。

那医师等了令，用酒精给自己净了手，又用药油抹在了墨闻舟的膝盖上，冰凉的药油刚触碰到墨闻舟的膝盖的时候，墨闻舟还因为应激抖了一下。

那医师揉的时候

，动作极其慢，而且动作也重的很，墨闻舟纵然是再能够忍痛，中间也会闷哼几声。

等到都结束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头，都是药油的味道，墨闻舟不喜欢，等到医师出去了，他就让青郢打开了门窗。

「换换风吧，另外把苏和香给我点上。」

室内燃了香甜的苏合香。

墨闻舟是风雅之人，素喜调香，这苏合香正是他亲生调制的。里面有安息、冰片、沉香、丁香、木香、**、荜、白术、薄荷，以适当的比例调和在一起，三蒸三熏，方才调和出这种香甜馥郁的气味。

这种味道其实他很久都没有用了，今日也是因为膝盖的疼痛，这才想闻一些香甜的味道，来缓一缓自己的心情。

「主子，屋里头药油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奴婢把这门窗给关上了？」青郢想着把门窗给关上，今日主子本来穿的就单薄，已经是受了凉了，又要吹风，岂不会风寒？

「好，关上吧。」墨闻舟也真的是累了，早晨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进宫的事宜，如今回来了，屋里头的热气一熏，更是想要昏睡过去了。

「青郢，我先去里屋休息一会儿，等到殿下过来了，记得第一时间叫醒我。」

「是，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