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假途灭虢（下）

“黄鼬”惊恐过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把“八一杠”背到肩上，“刺啦”一下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凶神恶煞般冲蟒蛇吼道：“老子杀了你，扒了你的皮做二胡！……”

“别介！……”随后而进的“大灰狼”阻止了“黄鼬”：“这个山洞本来是人家蟒蛇的，是咱们的大炮惊了它，这家伙才对组座无礼。唉……人的处罚权是绝对的和至高无上的，蟒蛇该当何罪？还不是全凭人的一句话。这家伙怕烟，用烟把它熏跑就是了，何必多杀无辜……”

“‘大灰狼’呀，你麻溜儿利索儿的把这家伙弄走！快别磨磨唧唧的了，俺都要被这死家伙勒得喘不上气儿来了！……”战智湛被蟒蛇缠着，自然恐惧，不断催促。

“黄鼬”也乜斜了“大灰狼”一眼，说道：“就是！‘大灰狼’什么时候变菩萨了……”

“惭愧！惭愧！这就来了！……”“大灰狼”答应一声，掏出四五支烟来放到嘴上点着，狠狠地裹了两口，慢慢凑到蟒头跟前儿，朝蟒头上一喷。趁着蟒蛇一缩头，又裹了两口，再喷。蟒蛇终于放开战智湛，“吱溜”一下，钻进石头缝中去了。战智湛一下子瘫倒在地。

“组座，你怎么样？……伤着什么地方没有？……”“黄鼬”关心的走上前去扶起了战智湛。见战智湛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大灰狼”也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说道：“唉……伤是伤不着，恐怕就是吓够呛。这一啦溜儿是越南猴子的蛇类自然保护区，眼镜蛇、银环蛇、蝮蛇、竹叶青蛇、七寸蛇那可是不老少。有大蟒，洞子里特别凉，蚊虫就少，就不会有老鼠和毒蛇了。组座真幸运，这遇到的要是银环蛇，那银环蛇就会仰起锥形的蛇头，对准组座的脖子，嗖的就是一口。组座不晓得咋回事，本能地用手一摸，嗖，银环蛇又咬住组座的左手虎口，一耸脖子，排毒！嘿嘿……组座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军区鞠老将军的炮弹真的没少准备，这大炮打了半个小时才渐渐地稀了下来，只有零星的炮弹落到远处。侦察兵们走出了山洞或石缝，只见竹林中到处都是从山头上蹦下来的大小石头，把竹子砸的东倒西歪的，简直是可惜了这片秀美的竹林。

侦察兵们虽然藏身在730高地的半山腰，但是咱们的大炮猛烈地炮击山顶之后，产生的浓烈硝烟和尘土洒落在竹林中，仍然让人窒息，五六米外就难以看清人。有的侦察兵难以忍受，耳朵里堵着特制的耳塞还不算，还不愿意遭呼吸困难那个罪，甚至带上了防毒面具。

730高地前方的“刘公山”和“刘婆山”此时战火正浓，剧烈的枪炮声中隐约还传来阵阵喊杀声，打得地动山摇。显然，那是躲在工事中的越军守军还在苦撑，咱们解放军的监听电台里传来越军的一片慌乱呼救之声。越军的工事修得十分坚固，这是他们打“美国佬”打出来的经验。比如标准的半永久防御工事，几乎全是半地下式，射口很低，先搭起框架，架一层钢板，上面横一层，纵一层，再横一层三排碗口粗的原木。越军的硬木坚硬如铁，火烧不坏，就是喷火器也没办法。上面铺波纹钢板，再上面是三米厚的红土覆盖层，顶上再加两排交叉的碗口粗原木，覆盖波纹钢板，最后压三层沙袋，盖伪装绳网。这么费劲修好的工事够坚固的了吧？可是，只要命中一发军区鞠老将军的重炮炮弹，就把这样的工事变成一个大漏斗，里边啦的越军连全尸都没有。所以，在这样的炮火掩护下，负责佯攻的广西边防某团二营和团侦察排要是真打，恐怕留给他们的只是上山去清剿残敌了。

二营和团侦察排的攻击凌厉是够凌厉了，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他们摆出的阵势也是奋力拼杀，实际上就是准备接应特三连安全返回。“刘公山”和“刘婆山”上顶上炮弹爆炸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红了天际，十分好看。越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们的火炮的射程也就是咱们解放军的一半儿，居然敢和咱们的炮兵对射。在松毛岭炮战中出现的奇观又出现了，那就是“刘公山”和“刘婆山”的天空中不断闪现象礼花一样的闪电。这个场面炮兵自然不奇怪，可是侦察兵们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亲眼目睹了敌我双方的炮弹在半空中相撞的绚丽风景。不过，咱们解放军的炮兵对越军的同行还是满佩服的。真是不怕死，被咱们几倍的炮火压着打，人仰马翻的，依然信守职责，自始至终顽强的掩护“刘公山”和“刘婆山”守军。越军炮兵的损失，绝不比他们的守军少。

“笑面虎”通过“小八一式”电台迅速检查了一遍各单位的伤亡情况。特三连阵亡三人，六人轻伤，两人重伤。三排的一个班躲在石缝中防炮，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堵在石缝中，在战友们的帮助下已经脱险。“利剑”分队就比较幸运了，除了平时不念声不念语的“白耗子”张秉伦左肩被一颗流弹干掉一块肉，就只有战智湛和蟒蛇亲密接触，被吓得浑身无力了。

“笑面虎”怕越军的脑子转悠过来，使用炮火覆盖730高地背后“影子部队”的驻地，下达了紧急撤出战场的命令。特三连回撤前经简单的打扫战场，只在730高地山头抓到九名又聋又傻的越军。山头上的植被全都不见了，越军的尸体和装备都是碎块，几乎无法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由此可见军区鞠老将军重炮的恐怖威力了。此役，越军的“影子部队”和730高地守军，只有三十多人趁乱钻进了越北的丛林中。咱们解放军基本达成了战役第一阶段目的，特三连在二营和团部侦察排掩护下安全回撤，完美实现了“假道灭虢”的作战计划，粉碎了越军的“以逸待劳”阴谋。

在“前指”侦察处侦察参谋张广南的带领下，“利剑”分队找到了“影子部队”存放在山脚下的的“玛斯200”卡车和“威利斯”吉普车。“黑狐狸”的三组已经提前到来，看守车辆的五个越军全部被击毙。身着越军上校军服的“笑面虎”一挥手，侦察员们爬上了一辆状态最好的“玛斯200”卡车，“笑面虎”的一组和侦察参谋张广南跳上了“威利斯”吉普车后，又指挥“黑狐狸”的三组把剩下的四台“玛斯200”卡车全部布上了“诡雷”。

“威利斯”吉普车和“玛斯200”卡车开动了，直奔“4号”公路。

这一仗打得十分解气，“利剑”分队的侦察兵们几乎以零伤亡的代价，让自打来到南疆前线以来，郁积在心头的憋屈，以及那种“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鱼虾戏”的感觉一扫而光。侦察兵们丝毫没有感觉到那种战后的疲惫，坐在不住颠簸的“玛斯200”卡车的车厢里低声谈笑着。这也就是在敌后，如果是在国内，侦察兵们一定会放声高歌的。

战智湛此时也忘记了刚才被蟒蛇“俘虏”的恐惧，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唱起了现代革命京剧，样版戏《奇袭白虎团》中王团长的一段唱《决不让美李匪帮一人逃窜》：“趁夜晚出奇兵突破防线，猛穿插巧迂回分割围歼。入敌后把它的退路截断，定叫它首尾难顾无法增援。痛歼敌人在今晚，决不让美李匪帮一人逃窜！……”

尽管战智湛的京剧唱得字不正腔不圆，但还是引起了战友们的共鸣。战友们低低的笑着和着战智湛唱完了《决不让美李匪帮一人逃窜》之后，“北极熊”也技痒难耐，说了一句：“你问的是她？……”

接着，“北极熊”又唱起了样版戏《沙家浜》中“智斗”一折胡传奎的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北极熊”唱到这里，战友们一阵低笑，“德国黑背”顺嘴来了一段过门：“得儿……哩哏儿隆哏儿隆……”

“北极熊”很高兴“德国黑背”给自己捧场，冲“德国黑背”竖了一下大拇指，接着唱道：“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多亏了阿庆嫂，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她那里提壶续水，面不改色无事一样。骗走了东洋军，我才躲过大难一场。似这样……救命之恩终生难忘，俺胡某讲义气，终当……报偿！……”

该刁德一唱了，战友们一齐望向“德国黑背”。果然，“德国黑背”不负众望，拿腔作势的唱道：“这……个女人哪……不寻常！……”

轮到阿庆嫂唱了，侦察兵们不知道哪位战友有这个特长，纷纷面面相觑。没想到“黄鼬”忽然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黄鼬”的花旦唱腔还真的有板有眼。巧合的是，《沙家浜》是现代京剧，是革命样板戏，所以阿庆嫂这个花旦就少了应有的妩媚，“黄鼬”也省却了扭扭捏捏。“北极熊”高兴坏了，对“黄鼬”伸出双手拇指，一指“德国黑背”唱道：“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